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雷北方来(四)
看着那些驮着大木排的钢甲怪兽就这么刀枪不入地开过来,行进间短停一下,照着这边就是一炮,自己的阵地上必定应声而起些东西,不是沙石,就是残肢断体,或者是武器的残骸在爆炸中飞起乱舞。再次感到无比憋屈的日军除了气馁,就剩下一阵恼怒异常的压迫感。终于,一支残存的日军小队再也受不了了,在小队长的狂呼声中,跳出战壕,满嘴喊着“板载!板载!”的口号,发动了寻死的反冲锋。这边一动,这行为就像有传染性的似的,正面战线上的日军绝大多数都跳出来,哇哇乱叫着,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前有坦克打头,后有重机枪压阵,中间还有无数的自动武器在手,中国军队其实最喜欢日本人的这种无脑冲锋。陈司令说过,像他们这种机械化兵团,不到万不得已,就轻易不要涉入城市巷战,因为技术兵器需要在广大的开阔地域施展自己的特长,在巷战中是施展不开,很容易受损。经济上算账也很划不来,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技术兵,被对方一个小步兵干掉,于人于物方面,都是我们的损失大于对手。所以现在能在野战中消灭日军,减轻巷战中敌人的兵力厚度,那就太划算了。
担任突击指挥的沙瑞冒着横飞的弹雨,把身体钻出车外,向后面的步兵喊道:“先别开枪,放近了打,听我的命令,我开枪你们再开枪。把命令往下传,往下传!”
这个时候的步坦协同很苦逼,因为没有装备无线电通讯设备,坦克与坦克之间,坦克和骑兵、步兵之间的协同,基本上只能靠指挥官的口令,或者旗语。沙瑞喊完钻回坦克内,剩下就是车外步兵们的事了。步兵军官向相邻的坦克后面的步兵喊话,传达命令。只见班长或者排长,顺手在坦克车外的工具架上摸出一柄铁锤,用力敲打坦克的车身装甲。听到敲打声的坦克车长闻讯钻了出来,听取步兵传达的命令,然后再把头缩回车内,向坦克组成员如是传达。就这样,放鬼子靠近再打命令就被传达到每个协同进攻的车组和班排,算是两个兵种之间有了初级的协调了。
至于那柄传令的锤子,则被班排长原样放回坦克的工具架上。这家伙的这个用处可是陈恩亮发明的,士兵们都珍而重之地供在坦克车上,当然这是士兵们戏谑的玩笑话。其实除了铁锤,其他的如捡来的石头、木棒也是可以客串传令工具的,要命的时候,枪托也要用上。所以北线集群的这种传令方式就要比秦川在冀南搞得旗语要简单的多,没有技术含量,也不需要训练,任何人都能用砸物把坦克手们叫出来听命令。只是北线集群的坦克屁股,到处都是这种反复敲打的痕迹,斑斑驳驳的,让外行人奇怪的很。
坐回车内的沙瑞心里是一阵难抑的兴奋,这是他发布的第一道临敌的命令,让这位刚刚上任的营长莫名地激动。他今天选了头车来当指挥车,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看到自己无畏的英勇姿态。现在正好利用这个处于各车注视的焦点位置,他让车长慢慢降速,最后停了下来。其他的车辆也有样学样,跟着停了下来,等着开火的信号。
前面的日本兵快冲到200米的位置了,那是沙瑞刚才看见日军冲锋,临时决定的射击开始线。从讲武堂出来的他知道,日本人手里还有一个杀器,那就是大正11年式掷弹筒,它可以用抛射的方式,让掷榴弹越过木排,攻击坦克后面的突击步兵。不过这玩意儿射程就只有190米左右,他就准备在日军进入掷弹筒有效射程前,开始攻击他们。
透过观察窗,他看见有个别日军开始跨过200米的射击线了,开始吧!他心里暗道。只见他攥紧拳头,一脚踢在车长的后背大吼一声:“开火!”。脚下方位的车长痛呼一声,想也不想,就把双手搭在车载机枪的握把上,猛然开火,炮长几乎同时开了炮。全营30几辆坦克见状,马上枪炮齐鸣,把弹雨向对面日军的冲锋队列中射去。
刚才坦克一停车,车后的步兵们就从车后闪了出来,以卧姿趴在坦克两侧的地上,做好了射击准备,现在见坦克射击,便也加入了这场宏大的射击活动。各种步枪、机枪、冲锋枪全部以最快的射击速度,向已经被坦克火力打得踉踉跄跄的日军队伍玩命地搂火。
这下对面的日军可是遭了秧了,被炮弹炸机枪扫步枪射,6、700人的队伍一层层被剥掉、打崩皮,一时间死伤枕集,血流遍地。这火力是如此密集,如此炽烈,整个战线上瞬间就充溢着硝烟和鲜血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让人不堪吸鼻呼吸。
站在后面前沿观察所观看的陈恩亮很是满意这种战法和成果,日本人傻兮兮地冒头和坦克对冲,除了表现出一番傻瓜式的勇敢外,就是死得更快了。日本人对这种新式的坦克突破战很陌生,自己的部队也不熟练,并没有打出他所希望的那样行云流水一般的灵动和犀利。但好在火力优势在我方,防护优势也在我方,日本人只有倒霉的份了。通观后世的抗战,日本人根本就没有像样的装甲战案列,一个工业国家,来到中国和中国人打非现代战争,根本无意发挥工业的力量和机械的效率,不被人口是它几倍的中国耗死,那还能是什么样的结局呢!今天这场仗,算是让双方都看到了工业和机械的强大的战争能力了,今后日本人怎样选择和中国的战争战术方式,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化吧。
前面的沙瑞没有看着一地死尸,跟陈恩亮一起对未来叹息悲悯,他看见对面战壕里没有出击的日军正在惊惶地撤退,不打算再对他冲击一波了。他又钻出车来,向步兵下达冲锋追击的命令。不想却被步兵营长和制止了。这营长是个老军伍,至于叫什么沙瑞还没回想起来。只见这位营长攀上坦克,对邵瑞说道:
“不能马上追击,起码你的坦克停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们清扫了战场,你们才跟着我们前进。我们就要攻入城里了,你的任务是为我们步兵提供身后的火力压制和掩护。那些小日本坏得很,别被几个装死的家伙骗了。一旦他们有机会,肯定会先找你们的坦克清账,划不来啊!”
步兵营长很客气,尽可能详细地说了自己的打算,沙瑞听了一阵脸红,连忙向步兵营长道谢,谢他及时提醒了自己。坦克也不是万能的,这在训练中陈司令曾经反复强调,什么兵打什么仗,没有包打天下的兵种,所以每个兵种都要存有当配角的觉悟。下面进城了,可就打的是巷战,坦克在街道上太显眼,很容易受到攻击,必须有步兵挡在前面。
沙瑞红着脸感谢了这个步兵营长:“老哥你说得对,下面我就听你的,城里的巷战以你们为主,我就把指挥权交个你了。进城后我跟在你们后面,给你们打掩护,那有需要你就尽管开口。呃,对了,刚才是我第一次指挥坦克营,紧张的很,连你的名字我都没想起来,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叫王桐洲,就是这长春人。就听你的,进城后以我们一营为主,咱哥两联手灭了这伙关东军,为我的乡亲出口恶气!完了我请你喝酒!”王营长见这个新同僚如此好说话,少了那种技术兵的牛气,也是喜出望外,和沙瑞又是握手又是击掌,这才跳下车来,下达了搜索打扫战场的命令。
得到王营长提示的步兵们端枪在手,走进日本人的尸体堆里,开始搜剿残敌。果然,一会的时间,就有两个日军伤兵从装死的状态下突然暴起,引爆了手雷,给步兵带来了三死两伤的伤亡。这可惹恼了这帮才经过初战的士兵,胜利者哪能受这份气呢!大家就按照班排长的要求,对地上躺着的日本兵,不管是尸体还是伤兵,统统补枪。很快尸体堆里见状便跳出来6、7个装死的日本兵,立刻就被乱枪打成了筛子。
长春满铁附属地的巷战整整打了个白天,到下午5点钟的光景,才最后结束战斗。第四联队的士兵遇到了今天的这支东北军,打得非常吃亏。自己的各种埋伏、偷袭和白刃战战术,都阻止不了对方的坚决有效的进攻,而且在大量的近战自动武器面前被杀的尸横遍野,丢盔弃甲的。给东北军造成较大的伤害的,反倒是那些被征召的在乡军人们,这些人给进攻部队增添了不少麻烦。这些家伙都是完整服完兵役的老兵油子,人自为战时,这些没受到死板教条约束的老鬼子发挥了很不错的战斗力和韧性。然而在装备了坦克、火炮的拆迁队面前,结局还是个死字。
在这场战斗中,涌现出不少就像沙瑞和王桐洲这样相互紧密配合的战术攻击群,几个兵种间从配合生疏到相对熟练,也是在这一天的血火战场上,逐渐磨合出了了些许门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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