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蒋武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眉。又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平静，表情非常精彩。
朱瞻基一直注意着蒋武生的表情，被他丰富的表情弄懵了。他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朱棣和徐皇后他们也是看的心情又沉重又疑惑。
“蒋武生,瞻基怎么样？”
蒋武生听到朱棣这个问题,从朱瞻基的脉相上收起手，随即转身恭敬地说道：“回皇上的话,殿下的身子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朱棣和徐皇后，还有朱瞻基听到这话，一致地露出惊疑的神色。
朱瞻基得知自己没有问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腹诽道,既然他身子很健康,那刚才蒋太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眉的是怎么回事。
“瞻基没有受风寒？”朱棣不太相信地问道。
“皇上，殿下没有受风寒。”
“那你刚才把脉，神色那么沉重是为了什么？”
“殿下的脉相有些异于常人，臣一时不确定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犹豫。”
“我的脉相异于常人，什么意思？”朱瞻基惊了，异于常人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什么叫他的脉相异于常人,难道他不是人吗？
朱棣和徐皇后也一脸惊愕：“什么叫瞻基的脉相异于常人？”
蒋武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朱棣他们说，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说道：“皇上，殿下的脉相要比一般小孩有力。”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这么说。“皇上，您放心，殿下的身子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他在殿下的体内感觉到一股……怎么说了，一股气。但是，这股气是什么，他不知道。
朱棣和徐皇后还以为什么异于常人，原来是比一般小孩子的脉相有力。
这个蒋太医说话真的是吓死人。
朱棣和徐皇后他们刚才真的被蒋武生内的话吓到了，还以为朱瞻基体内有什么古怪。
“蒋太医，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啊。”朱瞻基乜了一眼蒋武生，没好气地说道，“我刚刚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他在历史上只活了三十几岁，但是他现在四岁还不到，按理说他这个时候，他不应该生病。
蒋武生不太明白大喘气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了朱瞻基最后一句话，他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
“吓到殿下是臣的错，请殿下恕罪。”
朱瞻基摆摆手说：“蒋太医，你下次说话要一次性说话。”他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我还是小孩子，胆子很小的，像你刚才那样大喘气说话，我会被吓到的。”
蒋武生知道朱瞻基是在跟他玩笑，所以心里并不害怕。
“殿下，如果您真的吓到，臣给您开安神汤。”
朱瞻基没想到蒋武生跟他玩笑上了，不由地笑了出来：“我可不想喝药。”
“蒋太医，瞻基真的没事吗？”徐皇后不放心地问道。
“皇后娘娘，您放心，殿下是臣见过最健康的孩子。”
徐皇后听到这话，心里便放心了。
“那就好。”
朱瞻基忽然想到他们老朱家的人都不长命，他郑重地向蒋武生问道：“蒋太医，平日里要怎么养生才能长寿啊，需要吃什么补品？”
“殿下，如果想要养生长寿，只是喝药吃补品是不行的，您要知道是药三分毒。“蒋武生的神色非常严肃，“想要健康长寿，就要保养正气。”
“正气？”朱瞻基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朱棣和徐皇后也是满脸不解。
蒋武生认真道：“只要好好地保养正气，邪气就不会趁虚而入。只要邪气不入体，人就不会生病。”
他又接着说道：“人生病大多数是因为邪气入体，各种各样的怪病也是因为邪气引起，最常见的就是风邪入体。”
朱瞻基听了蒋武生这番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又没有听懂。
朱棣开口问道：“那又如何保养正气？”
徐皇后也问道：“你说的正气是？”
蒋武生不急不慢地回答道：“皇上、皇后娘娘，最常见的正气就是浩然正气，读书人心中有一股浩然正气。”
“不对啊。”朱瞻基开口反驳道，“蒋太医你说读书人心中有浩然正气，按照你这个说法，读书人应该各个身强体壮，但是事实相反，读书人一个个弱不禁风。别的不说，就说朝中的文臣的身子不如武将健康。”
朱棣和徐皇后觉得朱瞻基这番话说的很对，赞同地点了点头。
“殿下，虽然文臣的身子不如武将健壮，但是文臣的寿命却比武将长。”
“这倒是啊。”朱瞻基刚说完，觉得也不能这么说，“不对啊，武将寿命比文臣短，是因为那他们之前在战场受过伤，或者他们在战场上牺牲。”
“殿下，是人都会生老病死，但是读书人的寿命基本上都比较长。”蒋武生继续道，“心中有正义，自然也有正气。殿下，人活在世上，需要正气，天地亦是如此。”
朱瞻基不太明白蒋武生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蒋太医这句话说的对。不管是人，还是天地都需要正气。
“说得好。”朱棣朗声笑道，“好一句人需要正气，天地需要正气。”
徐皇后笑道：“天地有正气，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这样一来，老百姓就能长寿。”
“皇后娘娘说的是。”
朱瞻基在心里惊叹，没想到蒋太医还是个有正气的人。
朱棣又问了蒋武生一些问题，蒋武生的回答非常有见解，让朱棣和徐皇后他们非常意外。
他们原本以为蒋武生只是医术好，没想到蒋太医还学识渊博。
朱棣又和蒋武生聊了一会儿，这才让蒋太医离开。
等蒋武生离开后，徐皇后感叹道：“没想到蒋太医还是个饱读诗书之士。”
朱棣笑道：“这个蒋武生有些东西。”
“难怪他拒绝给三叔生子偏方。”
想到三儿子向蒋武生要生子偏方一事，朱棣微微皱了下眉头：“老三年纪轻轻的，这么着急生儿子做什么。”
“皇爷爷，都说了是争宠。”
朱棣微微沉着脸说道：“整天不想着好好办差事，净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皇爷爷，我觉得三叔还是太闲，你应该让他多做事。”朱瞻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皇爷爷，你可以让三叔调查白莲教的事情。”
朱棣觉得朱瞻基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老三的确太闲了。明年多给他安排一些差事。”
“皇爷爷，你明年不是要恢复锦衣卫么，你就安排三叔去锦衣卫做事呗。”
徐皇后听到朱瞻基这句话，立马拧起眉头，反对道：“不行，不能让老三去锦衣卫做事。”老三本来就有私心，不服气老大这个太子。如果让他去了锦衣卫，他一定会假公济私地对付老大。
“让老三去锦衣卫？”朱棣倒是没有想到这点。
“皇爷爷，锦衣卫是你手中的刀，这把刀的领头人必须是皇室中人，这样才能驾驭这把刀。”朱瞻基一脸认真地说道，“三叔是你的亲儿子，又是亲王，他最适合做这把刀的领头人。”
朱棣微微点了下头：“瞻基说的很对。”
“再说，只有皇室中人才能镇压得住锦衣卫。”朱瞻基又道，“如果换做其他人去带领锦衣卫，皇爷爷你不一定会十分放心，但是要是三叔，你就能放心，不是吗？”比起其他人，朱棣肯定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朱棣颔了颔首：“嗯。”
“那就让三叔负责锦衣卫呗。”朱瞻基笑嘻嘻地说道，“这样三叔就会忙碌起来，没有旁的心思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朱棣若有所思道：“朕会考虑的。”
朱瞻基接收到徐皇后不满瞪他的眼神，无辜地对她笑了笑。
徐皇后在心里深深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爷爷、皇祖母，我回房看书了，你们聊。”朱瞻基朝朱棣他们行了个礼，随即退了下去。
朱棣叮嘱道：“不要看的太晚。”
“皇爷爷放心，我不会看的太晚。”
朱瞻基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陛下，你不要听瞻基的话。”徐皇后急切道，“瞻基刚才的话太胡来了。”
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皇后：“皇后，你觉得瞻基为什么让老三负责锦衣卫，真的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老三忙起来吗？”
徐皇后略微不解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朱棣见徐皇后没有看出来，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皇后怀有身孕后，果然变傻了。
“皇后，你再仔细想想。”
朱棣没有回答徐皇后的问题，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徐皇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明白。
“陛下，我还是不明白。”
朱棣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摸了摸徐皇后的脸，戏谑地笑道：“一孕傻三年啊。”
徐皇后嗔怒地瞪了朱棣两眼：“陛下，不要再取笑我了。”
朱棣微微笑了笑：“瞻基让老三去掌管锦衣卫可没有按好心。”
“没安好心？”徐皇后一脸茫然地问道，“瞻基在打什么主意？”
朱棣逗弄徐皇后道：“你猜。”
徐皇后被气到了，伸手拧了下朱棣腰间上的肉。
“嘶……”朱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徐皇后的手劲儿非常大，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快说。”
此时，偏殿里陈芜也问了徐皇后同样的问题。
“殿下，您明知道赵王对太子殿下心怀不轨，为什么您还建议赵王掌管锦衣卫？”陈芜满心不解，“如果赵王掌管了锦衣卫，他一定会假公济私对付太子殿下。”
朱瞻基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知道啊，如果三叔掌管锦衣卫，一定会利用锦衣卫之便，监视东宫，并且还会嫁祸东宫。”
“您既然知道，您为什么还要让赵王掌管锦衣卫？”陈芜越发不解，“赵王一旦掌管锦衣卫，东宫就会有危险。”
”表面上是这样的。“朱瞻基抬头看向陈芜，“你再想想。”
陈芜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下，随即思忖了下。
朱瞻基没有催陈芜，继续看他的书。
陈芜思索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殿下，您打算……”
见陈芜想明白了，朱瞻基这才说道：“三叔掌管了锦衣卫，是可以监视东宫，也可以陷害东宫，但是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皇爷爷猜不到么。”
“皇上能猜到。”
“还有，朝中大臣和百姓们都非常惧怕锦衣卫，同时也非常厌恶锦衣卫，你说三叔掌管了锦衣卫，大臣们和百姓们会怎么看待他？”朱瞻基笑吟吟地说道，“我向皇爷爷建议让三叔掌管锦衣卫，其实就是把三叔加在火堆上烤。”
陈芜这时才彻底明白朱瞻基的意图，旋即一脸佩服地说道：“殿下英明。”
“三叔，一向喜欢躲在二叔的身后，让人以为他是二叔的跟班，误以为他没有什么本事，其实最阴险卑鄙的就是他。”提到朱高燧，朱瞻基眼底一片冰冷，“他还会装模作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无害。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二叔做的，不是他做的。”
“三叔他还会做人，在军中的名声一向不错，皇爷爷手下不少将士和他很是亲近，估计他和一些文臣也走得很近。”
“赵王真是深藏不露啊。”
“三叔一向如此。”朱瞻基沉声道。
“殿下，如果赵王装傻充愣，怎么办？”
“如果三叔要装一个草包，不好好掌管锦衣卫，会令皇爷爷失望的。”朱瞻基扬起嘴角笑的非常灿烂，“一旦他让皇爷爷认为他真的是草包，那么他这一生完了。他想要图谋的东西就得不到了。”
“这么说，赵王就算知道掌管锦衣卫对他很不利，他也要好好地管理锦衣卫。”
“对，不仅要管好，还要让锦衣卫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朱瞻基言道，“如果锦衣卫做的事情不能让皇爷爷满意，三叔会被皇爷爷责怪的。”
“殿下，您这一招真是高啊。”殿下四岁还不到，竟然有如此深的计谋，真的是……太厉害了。“这样大臣们和武将们都会发现赵王的真面目，同时也会非常惧怕厌恶掌管锦衣卫的赵王。不仅如此，赵王还随时被皇上监督，这是一箭三雕啊。”
朱瞻基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
“殿下，您的智谋，奴婢佩服。”陈芜心里对朱瞻基充满了敬佩，“殿下，您早就想让赵王掌管锦衣卫了么。”
“这倒没有，刚刚忽然想到的。”朱瞻基也是突发奇想。
“突然想到的？”陈芜惊的目瞪口呆。
“嗯，不过皇爷爷不一定会答应。”“殿下，您之前不是跟皇上说，只有赵王掌管锦衣卫，皇上才会放心么。”
“皇爷爷不一定愿意让三叔成为众矢之的。”朱瞻基微微叹息一声道，“皇爷爷还是很喜欢三叔这个儿子。”
“如果皇上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皇爷爷答应呗。”朱瞻基捏着下巴说道，“以皇爷爷的睿智，早就猜到我让三叔掌管锦衣卫的目的。”
“皇上知道，那更不会答应了。”
“不一定哦。”朱瞻基一脸深意地笑道，“我们先等等看吧。”
陈芜见朱瞻基似乎很有信心的模样，心中便放心了不少。
“殿下，奴婢去给您端茶。”
“去吧。”
另一处偏殿里，徐皇后听完朱棣的话，惊得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
朱棣轻笑道：“皇后，你可不要小看瞻基。”
“瞻基他……怎么会……”徐皇后吃惊道，“一箭三雕啊……难不成瞻基早就想让老三掌管锦衣卫？”
“这倒没有，应该是他忽然想到的。”朱棣还真是了解他宝贝孙子的性子。如果瞻基早就想让老三掌管锦衣卫，瞻基早就跟他说了。
“突然想到的？”徐皇后再次被惊到了，“这孩子……”
“皇后，瞻基这孩子比你想象中还要聪慧，尤其是在朝堂之事上。”朱棣满脸骄傲地说道，“这孩子在朝堂之事上非常敏锐。”
徐皇后心中太过震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响，她开口问道：“陛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朱棣没有急着回答徐皇后，而是沉思着。
徐皇后没有再问，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朱棣回答。
朱棣轻轻地叹了口气：“唉，瞻基有一点说的没错。”
徐皇后问道：“哪一点？”
“其他人掌管锦衣卫，朕并不放心，但是老三掌管锦衣卫，朕可以放心些。”朱棣说的是【放心些】，而不是【放心】，这意味朱棣并不是十分相信朱高燧。
“这么说，陛下同意瞻基的意见？”此刻，徐皇后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一方面希望朱棣同意朱瞻基的建议，让朱高燧掌管锦衣卫。但是，另一方面她并不希望三儿子成为众矢之的。
即使徐皇后再不喜欢三儿子，但是朱高燧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并不希望三儿子被天下人唾骂。
“皇后，你觉得呢？”朱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徐皇后。
徐皇后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答道：“于公，我同意老三掌管锦衣卫。于私，我并不希望老三掌管锦衣卫。”
朱棣伸手握住徐皇后的手，神色有些苦恼地说道：“朕和皇后想得一样。”
徐皇后回握住朱棣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陛下，我就不帮你做主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朕会好好考虑的。”其实，朱棣心中那根秤已经偏颇了。
朱棣倏然笑骂道：“瞻基这个臭小子倒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陛下，瞻基这孩子……”这件事情给徐皇后太多震撼，这让她心中不禁担忧了起来。
朱棣明白徐皇后想要说什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瞻基在朝堂之事上的聪敏，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其他人不知，你放心。”
徐皇后闻言，瞬间放心了。
“我一向知道瞻基聪明，但是我没想到瞻基在朝政上会如此聪颖。“说完，她想到懿文太子，“大哥在梦中到底教了瞻基什么。”
“帝王之术。”朱棣说道，“父皇和大哥两人亲自教导瞻基帝王之术，又加上他自己悟性好，他在朝政上的敏锐自然非比寻常。”
徐皇后点点头，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岔开话题说起过年一事。
说完过年的事情，朱棣想到朱瞻基的生辰。
“皇后，明年瞻基的生辰，朕想办的热闹些。”
“明年瞻基的生辰并不是整岁生辰，陛下为何要办的热闹些？”
“皇后，自瞻基出生后，朕没有陪他过一次生辰。”提到这件事情，朱棣满心愧疚，“明年瞻基的生辰，是朕登基后他的第一个生辰，朕想给他办的热闹些，让他开心下。”
“还真是啊，陛下你一次没有陪瞻基过生辰。”
“所以，朕想弥补瞻基。”
“既然这样，我来安排。”
“麻烦皇后了。”
“陛下客气了。”
朱棣想要给朱瞻基办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宴，除了想要弥补朱瞻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告诉所有人，朱瞻基是他最宠爱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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