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瓜蛋糕味的玻璃渣
普尔亚到底分得清轻重缓急，对骂的事放边上，只不过在小本本记上一笔就对了（划去）。因为身高硬伤离不开小板凳本体，但她本质还是个百岁老科研，跟林克那种掺了水一觉睡过去的百岁不同。
“99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随你。”99将火把靠在墙角，阖上门。
普尔亚暗下决定，不如直接敞开了说，大不了自认倒霉。
她随便扫了块空地，权当给人站的，转身去找笔记本。“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了，你对海拉鲁大陆很了解，了解到什么程度呢，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你的掌控中。”
“而你自己，是凌驾于海拉鲁大陆之上的某种存在。”她随即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叹气道，“我也说不清，就是——欸，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意外的一阵见血啊。
99有些感慨，普尔亚不可能知道“海拉鲁大陆”以外的存在，但她凭着研究经验的本能直觉预感到了。
“你的猜测没错。”99回答后沉吟许久，仿佛陷入遥远回忆中。“由三女神创造的世界外还有无数‘文明’，海拉鲁大陆……只是沙漠中一颗比细菌还小的尘埃罢了。”
与此同时。
站在边上的林克同学彻底陷入懵逼状态。
什么情况？这两人说的是一件事吗，为什么他跟99相处这么久毫不知情，这算认知脱轨了吧？
想象一下：你跟朋友去咖啡馆，朋友发现一个借充电线的路人是同专业，性格颇为相投，两人于是长篇大论学术交流。你坐在旁边目瞪口呆，半个下午续了三杯拿铁。
林克现在就属于这种圈外人士插不进话的尴尬。
余光瞥见他一脸震惊加困惑、头顶冒问号的可爱表情，99及时压下嘴角不合时宜的弧度。
“对了，还有你，”普尔亚好容易注意到被冷落的林克同学，“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对不了解的人毫无防备是绝对不可取的，小勇者，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99：“……”当着主人公的面这样说好嘛。
林克坚定道：“99小姐不是那种人，我熟悉她。”
“熟悉？”普尔亚笑起来，“她从哪里来，到海拉鲁大陆、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这位99小姐的生活习惯和喜好，你全都说不清吧？”
林克一时语塞，无话反驳。这么想来，他确实从没在意过同伴的来历，或者说……99很少主动谈起。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边掰手指边据理力争：“我还是说得清一些的，比如她上午九点以前不会起床、热衷于用铁锅煮不明食物、喜——唔！打我干什么！”
“让不让人说话了！！”99拔高音量，拉开一个训话一个抬杠、剑拔弩张的两人，研究所瞬间安静了。
普尔亚打量她两秒，“哼”了一声扭过头。“姑且信你一次，但愿别让我失望。”
99长吁口气放松下来，拉过低着头不知又在纠结什么的小勇者。“既然信息都不对等，我就一起告诉你们好了。”
普尔亚终于不再查户口似的拷问99了，她跳下小板凳：“先吃晚饭吧，我让助理去弄。”
现基本定论为跳槽的前监控员99，曾在流浪者“谢克斯顿”号用过名字“艾尔比”。之后被招降为“监控员”，以隐身状态负责监督海拉鲁各平行世界的剧情发展。
“所以，在很多个别的世界有很多个……‘我’？并且跟‘你’同路几年都毫不知情？”虽然明白了99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那些话，但林克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
——这应该是个鬼故事吧，对吧？
“嗯，不过有次只同路了五十二分钟……（《论速通玩家的自我修养》）”99坦然点头，然后给他顺毛：“要知道，无数海拉鲁勇者中能遇到我的只有你一个啊。”
某人开始先是心情好了些，然后立马跳起来：“遇到你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数日颠簸旅程后第一餐难得丰盛，蘑菇煎蛋卷和蔬菜奶油汤比较油腻，但比起溪流边的凉拌野菜要美味多了。
蔬菜汤喝到胃里熨烫舒适，胡萝卜丁跟小块的兽肉已经熬得烂糊软糯，不知加了什么调料，掩盖住原本的膻味儿。
虽然99没解释，在场几人都明白流浪者生涯与成为监控员之间肯定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说，也就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
普尔亚端上刚出炉香气四溢的南瓜蛋糕，踮着脚推到桌子中央。
“还有最后一件事，99小姐，你究竟是为谁办事的呢？或者，所谓监控员们的管理者是谁？”
“瞧你说的。‘为谁办事’，又不是地下黑bang组织。”99笑笑，拿精致的长柄小银勺挖掉自己那份南瓜蛋糕的尖角。“我习惯叫它‘总控制站台’。”
她喝了口牛奶润嗓子，其实如果有柠檬水她肯定不会喝牛奶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从形式来讲确实有点像地下组织，底层监控员组成一个封闭的圈子，无权知道更高层任何信息、身份、要求这么做的目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被迫加入这个不明所以的游戏。
监控员们很少互相交流，即使相处十几年也跟陌生人一样。据其中某些活跃分子的私下猜测，“站台”应该是个独立文明，招降像她这种无家可归的人帮忙做事。
99其实很特殊，因为赫拉发现她的地方附近根本没有文明存在过的痕迹。监控员大都是母星文明陨落的流浪者，“站台”需要毫无私心、没有利益趋向的白纸。
她自顾自讲着，仿佛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放下刀叉、眉头紧锁的另两人，甚至轻松地一口吞掉了蛋糕胚里的南瓜果肉。
“没人知道‘站台’想干什么。”99消灭掉盘子里蛋糕的残渣，南瓜味很腻，她满足地靠到椅背上。“现在分了两派，一派资源论，主张‘站台’自身资源不足以监控那么多平行世界，因为我们从来没见过‘站台’文明的原住民；一派阴谋论，主张‘站台’吸收其他文明的遗种别有阴谋。”
林克嘴里含着口炒饭忘了咽下去，鼓着腮帮子含糊道：“那——”
“吃完再说！”99觉得自己充当了了小屁孩儿的妈妈。
“唔、那你是哪派的？”
“我哪派都不是，也不是中立，我根本不想理他们。”99耸耸肩，语带嘲讽。“资源派还觉得有机可乘，天天想着造反呢，他们比瞎子摸象好不了多少，一帮蠢货。”
普尔亚跟林克都没说话，也没拿起餐具继续吃饭，尽管除99以外大碗没动的蔬菜汤都凉了，表面结着层稠厚的油膜，胡萝卜丁像漂浮的方形小岛。
99给小勇者夹菜，碗里不一会儿就堆得老高。“怎么了，你们吃啊。”
普尔亚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99小姐，你想没想过弄清自己的出身？别忘了，我可是古代研究所所长普尔亚啊。需要一段时间查找资料，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住在哈特诺村好了。”
99惊讶地看着她，这时搁在餐桌下的手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感。
掌心……
温热而且湿润，指尖是微凉的，明显凸出的粗糙疤茧硌得有点疼。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十八岁男孩子的手掌已经这么大，大到可以包住另一个女人的手背。
如果要用一种味觉来形容，大概是清凉甜涩，带点儿刺口的芝麻叶。
林克握紧了些。“你抬起头来看一看。99小姐，大家都在帮你，无论如何还有我们呢。”
她没有抬头。
她怕一抬头就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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