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川视角】单相思
九月的第二周，距年底市里选拔赛越来越近了，我们的训练方案也正式调整为3对3。尽管很有信心拿下入选名额，但就像教练说的，我们的目标是省赛乃至全国赛，所以要时刻打起精神，不能掉以轻心。
道理我都懂，但这几天，我实在静不下心。
今天大清早就接连失误了两次，幸好老孙在忙没来盯着，否则这种白痴错误绝对会被训话。
午休时间，我埋着头一言不发地往长椅方向走，张思超抱着篮球，探头探脑地尾随过来。
“嘿，醒醒。”他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看我明显不在状态，用篮球一下一下地轻撞我胸口，“你咋啦！梦游呢哥哥？走，要不我陪你再练练？”
我摆摆手，“不练了，先歇会儿。”
“哎，什么情况，丢钱了？还是你爸妈又骂你了？难不成……失恋了？”张思超一把拉住我，“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不得不说，这狗鼻子嗅八卦真叫一个灵。
但，我这算失恋吗？自我折磨的单相思而已吧。
看我不正面回答，张思超越闹越起劲：“好小子，找对象了都不告诉我？”
“没找对象。”
“装，你再装~”这货笑得笃定，“你绝对有事儿祁川，我可太了解你了。”
“张思超，你喜欢过男的吗？”我冷着脸，直接摊牌了。
张思超脸上浮现出便秘一样的表情，思考了几秒钟，他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有gay看上你了是不是？”
“cao/……”他笑得有些缺德，还上手抓了抓我的胳膊，“这练得确实可以啊川川哥，哈哈哈哈。”
“我认真的。”我盯着他，表情严肃。
“你该不会是……我…我可不玩儿这个啊。”
妈的智障。
我给他个白眼，朝他怀里的篮球重重搡了一下，径直往休息区走去。
“哎哎——别走啊。”
我没理他。
几秒后，身后一个飞扑，巨大的冲击险些给我按得跪在地上。
“你傻逼吗？！”我转过头怒斥他，开玩笑从来都没轻没重的！
“哎呀呀呀呀我傻逼我傻逼。”张思超意外的没脾气，指一指不远处的椅子，忙不迭给我陪笑脸，“歇会儿，哥给你买饮料去！”
递过海盐汽水，张思超和我并排坐下，就看着我咣咣喝掉半瓶，自己那冰红茶倒是一点没动。
“你跟我说说，到底咋了？”
我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转头看见他这副正经的表情，忽然有点想笑。
“嘶——神经病吧！”张思超给我肩膀来了一拳，“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这两天，还好吧……”
“还好？哪好啊？神情恍惚的，我他妈还以为哪个妖精把你魂儿吸走了呢。话说回来了……”张思超压低声音，“谁啊？谁跟你表白了？”
“没谁。”我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
“啧，没意思了啊。”张思超张牙舞爪，胸脯子拍得啪啪响，“哥们儿敞开心扉听你诉说，你就这态度？”
“没表白，是我喜欢人家。”我也没打算瞒着他。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情况变得更尴尬前再次开口了：“真的假的……男的？”
“嗯。”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严肃，张思超不自在地抠了抠后脑勺，开始故意活跃气氛：“谁呀谁呀，总得有个名字吧，我认不认识呀？”他一下一下地扒拉我，表情贱嗖嗖的。
“李乔。”这两个字里混着叹气，仿佛说出口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行吧，我承认了，我就是喜欢他。
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依旧会不由得想起那天讲座后，他在靠在栏杆上，迎着光的笑容。和平常那么不一样，却也只有那么一次。短暂的生动，仿佛只是存在于我脑海里的臆想，是全世界只有我还记得的假象。
尤其在听过那晚的回忆后，我甚至会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样子的他，再也见不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介入他的生活呢？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帮他好起来呢？为什么呢？
因为心疼，因为舍不得，因为忘不掉，因为喜欢啊。
我再找不出什么蹩脚的借口了，我就是喜欢李乔，就是喜欢他。
“李乔……”张思超目光呆滞了两秒钟，嗷得一嗓子，“李乔？是和你同居的那个李乔吧，是吧？”
啧！！！我一把掐上他后脖颈，四下看看，球场空荡荡的，就剩我们俩。
幸好没什么人，这个大喇叭，聒噪！把我的愁绪搅和得荡然无存！
“同你个脑袋的居啊，会不会说话，我们是室友。”
“啊好好好，室友室友。”张思超象征性地纠正了一下，垂下眼睛，开始咬嘴上的死皮，“李乔……你不是管他叫舅舅么，你俩到底啥关系？”
“……就，叫着好玩嘛，开玩笑懂不懂？”张思超这个智商吧，我开始反思，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和他玩到一块的。
还没等我吐槽他，这个傻逼立刻语出惊人：“卧槽，你俩玩儿这么野的吗？你还有这癖好啊？”
他妈的，没法交流。
我拔腿要走，又被他一把按回来。
“也真是邪门儿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张思超挠挠头，“我怕不是跟这个李乔犯冲吧。”
“啥意思？”
“啥意思？还能有啥意思。”他把球摔到地上，翻了个白眼，“自从上周五和李乔吃了个饭，陈璐有事没事说他。动不动李老师这、李老师那，简直要崇拜得失了智了，cao/。”
“他在学校确实挺受欢迎的。”又想起那位佳慧老师，我莫名有些不舒服。
“受不受欢迎的咱不知道啊，反正是够神秘的。陈璐和他不是一个专业，又不好意思总发微信，就到处去雕塑系打听消息，但据说他跟一个系的同事、学生什么的，也都不熟，牛逼吧？跟谁都是点头之交，真够没人情味儿的……”
我连忙打断他，“李乔是兼职讲课而已，不是正式的老师，不熟正常，什么叫没有人情味……”
他……他只是不善于交际。犹豫了一下，又把后半句憋回。说到底我也没有足够了解他。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身上有一层简单、冷淡、薄薄的霜，你伸手捂一捂，就会化出一点本来的样子。他安静礼貌，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没什么表情，却不招人讨厌，不主动邀请，却也从不嫌弃你的热情。讲话硬邦邦的，但偶尔还会一本正经地开个玩笑，会面不改色地陪你一起撒谎，他嘴上说着没怎么注意，却还是会悄悄地把你描到本子上，两张。
除了那晚推心置腹的回忆，细数数我们之间似乎也只有这些，甚至连亲近都算不上，可我却像个恋爱中患得患失的女孩子，已经不自知地陷了进去。
那个故事，他还对谁提起过呢？会不会只有我？那以后呢？
尽管第二天他还和往常一样表情淡淡，可我已经擅自觉得，我离他更近了一些。
渐渐地，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
说话声音会轻一点，表现得成熟稳重一点，不受控地想获得他的认同感，近一点，再近一点，一点点也行。
有时候期待的阈值变低了，连他冲我笑一下都算是惊喜。
张思超没有注意到我思绪飘乎，自顾自地说下去，“哎你说，本来是她们学校的老师，陈璐甚至还跑来跟我打听，我上哪知道啊，我不也就是因为你才见过几次嘛，和他又不熟！”这家伙摇摇头，嘴扁得像个鸭子。
“话说，你俩都到这一步了，给我透露点内部消息呗？这位神儿，搞得我他妈也有点好奇了。”
“哪一步啊！我……我俩……是我单方面喜欢人家。”我摆弄着手里的汽水瓶，盯着眼前绿色的的塑胶垫思维混乱。
“哦，单方面喜欢，都开始叫舅舅了呗？你们城里人玩儿得真暧昧呐。”
“都说了那是玩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乱七八糟的，“我…我他妈的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喜欢就追呗。”张思超这态度我着实没想到，好哥们儿不明不白地弯了，我以为他至少要别扭一阵子的，谁成想……
“欸？”这小子突然两眼放光，“你说，我要是把你和李乔好的事儿告诉陈璐，她是不是就能跟我走得更近了？”
我真不想和他聊天了，真的。和他那宝贝女朋友比，别说我是弯是直，就连我是死是活他都能抛到脑后。
“滚吧滚吧。”我把半瓶汽水甩他怀里，“我吃饭去了！”
“哎呀，我说真的！”他快步追上来，“你这么一直憋着不说，小心憋出病！”
“可……”我又开始纠结，“这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还不礼貌……你没事儿吧祁川，母胎单身单傻了？”张思超眼珠子瞪得溜圆，“追一下就玷污到你家李老师了？啊？你是有多看不起自己！”
“不是，我……我是怕……毕竟都是男的，我怕他心里会别扭……”
别说李乔了，连我都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和自己这份压抑不住的喜欢和解。
“行行行，你就怕吧！”张思超恨铁不成钢地“嘁”我一声，“李乔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白莲花，等到哪天这朵花被别人掐走了，看你怎么办！”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哑着嗓子吼他，但又不免担着同样的心。
尽管我知道他现在是单身，但那又能怎样呢？这不代表他会一直单身下去，更何况，比我主动的肯定大有人在。又是可爱漂亮的女学生，又是志同道合的女同事，这么看，李乔要脱单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说还是要试试嘛。”张思超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挑眉道，“我和陈璐表白的时候心里也特别忐忑，但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她笑着对我说：‘学长啊，你追求人的套路真的很俗，但我偏偏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聊起这事，张某人视线里渐渐没了焦距，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不愧是我张思超一眼看中的人！你知道吗祁川，她主动拉我手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丫头真是帅呆了！”
这种每每想起都会激动不已幸福的时刻确实振奋人心，可若是被拒绝的话，那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李乔他，应该……应该也不讨厌我吧。
还是不敢贸然用喜欢这个词。
但脑海深处依然有一个声音在狡辩：你看啊，在他工作了三四年的学校里，都没有什么人真正了解他，可他却愿意把那些痛苦的东西说给我听。
他才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就是信任我吧。
我心不在焉地边走边拍球，头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种被一个人填满内大脑后，那种甜蜜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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