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元清早早回家,为得就是和自家哥哥碰个面,小酌几口,兴致来了,这才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大哥,你可查清楚怀之的背景没?”
他哥哥笑呵呵道:“当然摸清楚了,顾怀之这孩子,从小在平湖村长大,父亲顾焯是抚州县有名的富户,母亲是平湖村外来户,从小聪慧,很得顾焯喜爱。前些日子,他母亲被顾夫人安排假死,逼着签了卖身契,顾焯又不在家,他退出私塾,不知怎得找到我,说是想入股墨方书斋,他出主意让书斋活起来,我出钱就行,见人说得条条是道,就给了个机会”
现在生意愈发旺盛,他在家里也有点底气,见自家弟弟面色沉着,以为他读书方面出现岔子,就好言劝慰道:“二弟,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毕竟三弟的徒儿元英从启蒙到下场考试全都是经过三弟一一教导,像顾怀之那般年纪退出私塾,指不定哪方面有点弱,甚至愚钝。
元清抿了一口清酒,珍重其事道:“怎会?这孩子脑子灵活,做事通透,为人坦率”
二弟弟这样说,元明就放心了,也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了,孩子还不错”
“当初我就是瞧着孩子待人真诚,做事缜密,这才给他个机会!谁成想人家当下就提出要个教书先生,本以为这孩子是心思深沉的主儿,直到他见你那种反应,我估摸着怀之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后来小厮来报:他娘假死后,这孩子不声不响解决了自己吃饭睡觉问题,还用自己的本事在自然死亡单上多了几行字,近日联系上顾钱,估摸着和府邸里那个亲娘联系上了”
经过自家哥哥这么一提醒,元清恍然大悟,难怪那孩子最近一脸疲倦,有这么个家世能将顾夫人逼得不敢轻举乱动,啧啧感慨:不愧是我徒儿。
“濯濯”
元明将酒水斟半,举起来,示意弟弟尝尝。
“当然这还不是我留下他的主要原因,听方胜说:半月前怀之问他县里或者平湖村有没有空置的房子,他想放点东西,还特别强调房间不要太潮,哪怕多给点银两也行,有人居住的老房子也行。方胜想起自家三姑父家老房子临着平湖村,房子只有两个老人在住,也没人陪着就提了一嘴。怀之却很认真地问了房子的情况,说是家里有个棺材没地方儿,老家没了还没建起来,就想着找个地儿放放,一年给十两银子,帮忙照看点,方胜一听是棺材就不乐意,但是老姑父家老人同意,于是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后来怀之请方胜吃饭,他顺嘴问了一句:怀之,谁家老寿棺材还挪屋?顾怀之这次将事情说出来,原来是好友家穷得叮当响,天天被催着要债,老人迫不得已将自己的棺材卖了这才一身轻松,他不忍心老人落泪,就暗地里买了棺材,等好友攒下钱在买回去就是。我也派人查了平湖村那边,他娘虽然不着调,怀之名声还不错,尤其是这种善意不张扬的性子招人喜欢”
元清听了大哥一席话,嘴里含着清酒,笑着点点头,直呼:“这倒是像怀之的性子,做事很熨帖嘛”
“就是出生不太好,要是入了顾家,上了族谱,有了庶子的名头,以后的路肯定更好走些”
元请也认同,毕竟像顾怀之这种外室子的名头,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闹得名声尽毁,要想走科举路,怕是没有那么好走。
兄弟俩相视一笑,对月小酌一番本该妙极!只是元清眼里多了些情绪,自是没有那么畅快。
“二弟怎么突然想起问怀之的身世,可是他有求于你?”
毕竟依着自家弟弟那洒脱的性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钓鱼弄花,想必有了苗头。
元清警觉自家哥哥想左了,忙起身解释:“没有这回事儿,那孩子听安分守己,就是最近太爱学习,我觉着他气势不错,就是有点急,顺势问了一句,孩子不肯多说,只得来大哥这里讨嫌来着。”
他哥哥嗤嗤笑道:“难得元二郎也会担心,真是稀奇”
“我倒是觉着:既然怀之不想说,那就等他想说的时候在听听,这孩子心里有成算”
经过元明一通分析,元清还是保留他的建议,毕竟这孩子又没有强干的外家,也没有靠谱的亲人,虽然没有正经行过拜师礼,在不盯着点只怕是迟早被顾府吞了,再说:他也想看看这孩子能走到哪一步,自己那烂摊子事情随他去。
这厢,顾钰天色将晚才归家。临门一脚,他转身去了蔷薇院那边。
“对了,阿狸若是回来了,一定要先洗漱一番才能进卧室”
这话自是对着一旁的葵儿说得,丫鬟听见吩咐只得杵在院门口,痴痴地望着少年的背影,走路脊背如粱,单薄如风,华服衣炔翻飞出唯美的弧度,眼底深处隐隐笑意浮动着。
顾鸠家婆娘正垂立于院门前,乍一望见顾钰一行人,张大的嘴嗫喏着,顾钰那双丹凤眼微一掀,猝出一道寒光,凉薄如斯,那婆子垂着脑袋不敢多嘴报话。
待顾钰到院子门口,隐隐听见里头热闹的说话声。
“嘶”
“呐!夫人您瞧:这就是宜兰小娘这几日的成果”
“好好的一副富贵荣华被刺成这模样,花不花?草不草?倒像是那山坳坳里的野鸡”
“前儿宜兰小娘还说会侍弄花花草草,您瞅瞅这院子里的蔷薇花都给糟践成什么样子了?眼看着春日游园马上到了,偏偏这时候将已经开苞的蔷薇剪断,到时候县里那些官家小姐们岂不是要笑话咱诺大的顾府没点看头”
红绸那傲慢的语气站在墙外都能想象里头是怎样一副场景。
“夫人,蔷薇开春前须浇水,定期修葺枯败的枝桠,这样”
这时一个柔弱些的声音喃喃解释道。
“你是什么身份!夫人还没有发话,由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尖锐的声儿霎时消弭,一道温润的话音浅浅传来:“行了,你也是怀孕之人,起来吧”
“咱们后院的女人嫁进顾家,不就后院一亩三分地,你女红不行,也识字,就连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以后怎么教导肚子里的孩子?”
“红绸的话多少有点道理,以后你总得有一项拿出手的雅技”
顾夫人发话,那女人自然乖巧地应和着,院子里气氛一时倒也和缓些。
顾钰眼风一扫,婆子腆着敛笑道:“夫人,公子来了”
孙氏施施然坐起来,乌扇一下又一下地摇曳着,睥睨着地上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淡淡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也下去歇息歇息”
宜兰小娘低着脑袋,兀自退到角落里,很快就瞄见靛青色衣角在眼前晃动,“请宜兰小娘妆安”
“请公子安”
宜兰佝偻着腰身施施然离开了花团锦簇的院子。
脚步声渐行渐远,顾夫人这才撑起一丝笑意,含笑道:“今儿瞧着好多了”
“可是吃晚膳了?”
她放下扇子,细细打量着半人高的儿子,眼角缓缓勾起,薄粉之下那细细的皱纹隐隐可见。
两人走到小茶几旁,对坐在花廊下。顾钰抿了一口花茶,不经感叹:“母亲的茶艺愈发妙了,儿还久没有这般舒坦”
“孩儿刚刚吃过饭了,母亲用食没?”
孩子那湿漉漉的眸子关切着自己,总有太多的思绪这一刻顾夫人很是欢愉,摸着孩子的臂膀心里踏实许多。
“我自是吃过了,看天色不错,就想着在院子里赏赏花,下下棋”
见儿子丝毫没有在意那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宜兰院那位妖媚样儿,就对着男人的胃口长,自家男人是不指望了,但儿子还是可以好好培养。
“听说前儿出榜了,今年县案首是元家长房嫡子元英,这孩子真不错!若是你有姊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望着文质彬彬的自家孩子,不知怎得就想起前几日抚顺街那热闹的景象,话语间满是羡嫣。
“咳咳”
顾钰捂着嘴里,猛地咳嗽,剧烈的痒意拉扯着他的心口,肚里总有一股气劲想喷涌而出,片刻那张苍白小脸红扑扑的像火烧云。
孙氏接过奶嬷嬷手中的温茶递过去,亲眼盯着顾钰吞咽下肚,直至能正常呼吸说话,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摸着心口不安道:“娘说这些不是气恼我儿”
“娘只是为元英高兴,好歹你们同窗一场,你们关系素来不错,他高中,于你也是好事”
她低低地说着,眼睛却注视着孩子的一举一动,生怕在刺激出什么问题。
顾钰重重呼出一口气,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唇如雪,微张:“娘,孩儿这身子怕是不中用”
“能不能”话到喉头,被孙氏捂住了,顾钰留意到孙氏那剧烈颤抖的身子,就连爱不释手的乌木扇坠落在地尚不自知。
他懂她的不安,忍住了念头,脸上堆起笑意:“这些年你又跟爹爹好好说话没?”
“为什么爹爹见了后院那些小娘们恨不得原地遁走,如狼遇到虎,躲着走。他说过那些小娘都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后院”
他娘眼底泛起森森寒意,苦笑道:“当初要不是出来那档子事情,堂堂从一品大官的嫡女怎会下嫁区区顾家?”
“娘让你读书识字,不仅是希望你从功名利禄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能左右自己的人生,不会像娘这般屈居于灶膛之下,整日于后院那些个没有见识的女人们拈酸吃醋”
“更不会像你爹那般整日四处游走,做一些微薄的买卖,现在哪个暴利的行当没有权势贵胄的影子”
顾钰那双狭长的眸子缓缓扬起,“叮”他微微一笑,棋落,顾夫人掩面拭去眼角的泪,转头就见棋盘上那串起来的白棋在昏黄的灯光下异常耀眼。
“我输了”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留情,瞧着心情还不错”
他娘嗔怪道,眉梢早已舒展,笑意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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