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主子生前说,老奴与夫人素来不和,他若是走了,我在留在寰宇院就怕夫人闹事儿,就让老奴跟着二公子,一来以后奉养天年也有个地方住,他也放心;二来二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断然不会由着夫人欺负我;三来,可以照看夫人,也不用碍着她眼,惹她心烦”
人家把台阶都垒好了,顾怀之再拒绝多少也有点不好看,只是科考本就艰辛,平安喜乐是男儿跟在自己身边风餐露宿倒也没什么,若是带上一个嬷嬷,怕是身体受不住。
“嬷嬷也知道,怀之是要下场考试,前路漫漫尚不知情况如何,您这身子怕是受不住”
晌午时,他向孙氏提出要商嬷嬷也只是打算将人带到阜阳府修养一段时间,兄长生前确实敬重嬷嬷,她提出想去阜阳府,他思忖片刻也答应了,不过从老人家那语气来看貌似要跟着自己一路北上,这怎么行!春寒酷暑,自己尚能应付,像嬷嬷这般身子骨怕是扛不住。
谁料想,嬷嬷抱着鸽子,目光流落在墙上花束上,喃喃着“老了,求得就是心安”
“跟在公子身边习惯了,如今院子里没个人气,熬着熬着就怕熬不动咯”
她言语间满是留恋,神情落寞地看向蔚蓝天色的一行乌燕。
“喵呜”“喵呜”
阿狸跳进老人怀里,在她手边蹭来蹭去,小鼻子一耸一耸好像是嗅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嬷嬷顺势挼着团子,眼底绽开浅浅的笑意,顾怀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蹙,“嬷嬷容我考虑考虑”
虽然卖身契在嬷嬷手上,没了孙氏的阻挠,自己本来应该开心,可是老人已经身经半百,怕是经不起折腾,求学之路这般艰辛
“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从回来就心事重重样子,一脸愁绪,真是难得。
顾怀之闻言,用书敲了一下平安的脑袋瓜子,打趣道“你倒是聪明”
“商嬷嬷想着我上京赶考,我正想怎么拒绝呢”
“公子,这怎么行!我们男儿家风淋雨晒就算了,嬷嬷跑不掉累不得,怕是影响您的教程”
“你个傻小子,咱们去阜阳府那边可让你多走一步了?这件事我自有决断,你们好好收拾东西”
“是是是”
平安学了规矩,回到屋子就忘形。
几日后,顾怀之再再次登上客船,顾视着老爹一点一点变成黑点,将将回到舱里。
“嬷嬷您怎么将木炭放书箱里?”
“取暖用的”
嬷嬷扫了平安一眼,扯了扯嘴皮子说道。
平安摸着脑袋,一时无语,只好求助般看向案桌上的主子。
“喜乐,随我去后头弄点吃食”
嬷嬷自来熟,多少摸清了二公子身边书童们的秉性,使唤起来得心应手。
待两人消失在视线后,平安坐不住了,可怜巴巴凑到自家公子跟前,叨叨着“公子,您是怎么想得?”
“兄长早早留了信,里头就提到嬷嬷的奉养问题,想让她跟着我颐养天年”
“可是您还在四处奔波呢”
“对啊,你也知道,兄长能不知道?”
寰宇院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兄长常年不爱出院子,嬷嬷常年板着老脸,丫鬟们倒是乐得自在,整日里嬉戏打闹着,就连鸽子们都是自来熟,不怕人。
“行了,嬷嬷细心些,你也好好学学,以后我开府另立时,少不了你和喜乐的事情,现在跟在老人家跟前多多请教,不要使性子”
女人家心细些,也省自己一点精力。
“雨来沾席上,风急打船头。越女红裙湿,燕姬翠黛愁。缆侵堤柳系,漫卷浪花浮。归路翻萧飒,彼塘五月秋”
“好诗!好诗”
“来来,陈兄喝一杯”
“就是,陈兄这般大才,合该敬一杯”
“公子莫要逗弄翠侬,奴家实在是醉了”
“哈哈哈陈兄好福气”
门外隐隐传来猥靡笑声,少年眉头不改,挥毫如走蛇,一气呵成。
“公子”“公子,外头那些人真是讨厌”
吵死人了,瞧着就不是正经人家。
嬷嬷进来时,目光掠过少年挺直的脊梁,眼神很是欣慰,甫一看见平安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就开口训诫“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二公子颜面,那些话让外头人听见怕是又要起话头来”
“出门在外:少说话多做事,不要有点事情就抱怨”
显然将平安说得话听个全。
“江南文风盛浓,才子们每每外出多少会携带□□,吟诗作对,道是不负好景色”
她说这话时,目光是看向案桌那边。
“嬷嬷的意思是压妓?”
平安听着听着就皱了眉头,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公子,想直说不喜欢那种莺莺燕燕的场景,欲言又止。
“咱们这里压妓不算多,都是些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会带妓,旁人断然不会带”
这也是天启朝不成文的规矩,文人读书数十载,有功名傍身,压一两个女子慰劳慰劳自己也不是不可。
“淮阳那边压妓成风,最为常见,以后若是见了那些穿戴花红柳绿者坐于船,万万不要多贪恋”免得惹一身骚,污了顾家门楣。
“小的哪有那能耐,有也是公子才能”
有嬷嬷在,他才不敢,更何况他可压不住那些个妖艳女子,还是寻常家女儿最是温柔蜜意。
顾怀之骤然回头,一脸茫然,不解道:“平安刚刚说我什么”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再无别的神色来。
“公子真是坐怀不乱”
外头那般吵闹还能看书,他正准备将窗子关上时,被顾怀之拦住了,少年淡淡一笑“心若关不住,关住门窗何用哉!”
“去帮嬷嬷,莫要挡了我的光线”
他最爱读书时,吹吹窗头的风,免得脑子混沌着,钻不出来。
少年端坐在窗头,墨发纷乱,目光始终留在书本上,时而抿唇笑,时而蹙眉头,时而望窗
看到这,嬷嬷心里有了一番计较,随即放慢手脚,拿起秀梆子眯着眼睛开始缝缝补补。
“嬷嬷,你来窗头吧”
顾怀之见老人闲不住,只得提了话头,他们在一楼视线不太清亮,凭白伤了眼。
商嬷嬷熟练地走针,埋头喃喃“这怎么成!耽误公子读书是大事,万万不可”
“老奴瞧着公子衣服有些线头,改改针脚就是,废不了多少功夫”
少年劝不住婆子,只得招呼平安喜乐将油灯点燃,“平安喜乐快将屋子油灯点燃”
昏黄的光亮下,墨香隐隐浮动,婆子佝偻着腰身缝补着,平安在屋里帮忙,喜乐在门口站着,时时关注外头情形。
晚间,顾怀之早早打发了商嬷嬷去歇息,平安正在收拾床铺。
门外匝然传来暴喝声,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声声入耳。
“喜乐怎么了?”
船里闷出一身汗,他差遣书童去弄点水擦擦身,一会儿功夫,外头就闹起来了?
“回公子,没事,小的尚能应付”
“公子,求求公子救救奴家”
女子在门口呜呜咽咽,声儿渐近,少年取了床头的剑,推了门。
“好小子,有点功夫”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口缓缓洞开,一张风姿胜玉的脸入目而来,甫一看过去,纷纷滚了滚喉头。
“喜乐,发生什么,何至于动手?”
顾怀之提着剑,严阵以待,眸色虚虚瞥了一眼在场的人,侧目环视着门前的水桶,不由得曲了眉头。
“回公子,小的去后面取水,迎面撞上这位姑娘,这女子便攀着小的脚不撒手,追她的人以为我打扰了他们雅兴,便请小的讨教讨教几招”
“既然是讨教,没个武器也不像,这剑借你用用”
顾怀之晙巡一番,见气氛剑拔弩张,喜乐也狼狈些,估摸着吃了没趁手工具,随即将银剑借书童练练手。
少年抬脚就走,那女子殷殷切切,匍匐在地上,欲泫又泣,扑了一场空,眸色痴痴地望着紧紧毕的门,神情戚戚然。
一阵刀光剑影,外头可算是清静些,喜乐杵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喜乐,你且问问那女子,是良契还是贱契?”
人就在门外,少年却让书童传话,不曾露面,显然不想再多生事端,凭白惹是非。
女子那希期的目光渐渐灰败下来,只得起身对着救命恩人,怯懦道:“小女子原是良契,只是被家中父老卖与粱三为妾”
“公子那粱三实在太过于粗鄙,奴家实在受不了”
呜呜呜女子趴在门口啜泣着。
喜乐见公子未回话,便复述了女子的话。
良久,里头传来低沉暗哑的声儿来,“喜乐,你且问问那女子,如今尚能饭否?尚能衣否?”
女子那眼珠子像珍珠一般粒粒分明,眼眶泛红,凝噎着:“小女子在粱家自是吃得抱,穿得好,只是那人不会弄文舞墨,惯会动手动脚,属实粗鄙!”
“哪像公子这般”
眼瞧着女子说话没有遮拦,喜乐忙大声回禀:“回公子,翠儿姑娘在梁家吃得好穿得好”
“既是这般,还不将人送回去”
“大家切磋切磋就是”
话音未落,船舱外头嘈嘈切切得脚步声渐渐清晰,一个戾气十足得话打断了台阶。
“就是你这小子打伤了我的人?”
来人说话阴阳怪气,还不忘打量着喜乐。
喜乐:“是贵公子的人先动手”
我只是正当防卫。
“公子,是那小子带走翠小娘,小的才动手”
“翠儿你杵哪儿作甚!还不快过来”
说话夹枪带棒,半是威胁,半是不愉,听着语气就不太友好。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奴家不想回梁家呜呜”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蜷缩在门口,轻轻拍打着舱门,语气切切。
这一下把粱三激怒了,他凝眉一挑,冷笑道:“好!我倒要你小子有多大能耐”
“给我打,出了事,本公子兜着”
“是公子”
一战激发,粱三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属下搬来凳子,坐在船板上亲自盯着这一场英雄救美怎么救场。
“慢着!”
门再开,少年伫立在门口,沉声喊道。
风吹于发,呼呼晓晓,席卷着他的衣袍,“这位公子夜已深,还是早早歇息为好”
江清明月当空照,粱三覰见少年脸上的面具,不由得兴致来了,调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虚设?”
“给我打!”“真当我粱家落寞不成,是个瘪三都想骑头上,休想!”
话毕,梁家带来的人纷纷围上去,手里持着棍棒舞得虎虎生威。
“公子小心”
翠儿急得脱口而出,全然忘了自己还在甲板上,梁某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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