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拔乞狸部（三）

　　张承奉一夜宿醉加上高原反应，头有些疼，正想再睡会儿。

　　突然感觉身边有人，一个激灵翻身跃起，全身肌肉紧绷，做戒备状。

　　却见身边躺着一个女孩，背向自己，辫发披肩，被子下白皙的肩头微漏。

　　正酣然入睡中的女孩被张承奉剧烈的动作惊醒，回头看过来，见张承奉强健的体魄不着寸缕，不由得脸上一红。

　　皮肤微黑，辫发赭面，一汪湖水似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扇动着，一股清新健康的吐蕃女孩气息，这就是张承奉看到的高原春色。

　　女孩有些不自然的起身，然后背过身去，也没有什么内衣，直接套上了牦牛皮做的长袍，系上了以羊毛纺织后编结而成的毛腰带。

　　然后面对张承奉跪下来，脸上略带着一丝羞涩，缓缓地说道：“贵人您醒了？俺是布日梅朵，布日朗杰的阿姐，感谢您带来的医僧救了娘亲的性命。昨夜是俺自愿的，请不要怪你的那些兵士。”

　　说完也不待张承奉回答，站起身轻盈地跑出了帐篷。

　　掀开的被窝里，铺着洁白的羊毛毯子，梅朵果然没有叫错，几朵梅花赫然其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张承奉有些大脑短路，什么情况？

　　急忙穿上皮袍和风帽追出去，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虽然已是晚春初夏之交，高原上的晨风却也是有些冰凉。

　　瞪了帐篷门口负责保卫的士兵一眼，迎头就看见罗盈达和张西豹走了过来，更远处是邓弘嗣在操练士卒的身影以及围着观看的牧民们。

　　罗盈达还不时回头看向布日梅朵远去的身影，满脸的坏笑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张西豹就没有太在意，跟张承奉见过礼后跑去邓弘嗣那边找兵卒对练去了。

　　“大郎好兴致，好体魄，如此空气稀薄之下，一夜鱼龙舞，也是难为大郎了。。。”罗盈达笑眯眯走到近前行礼后打趣道。

　　“我喝醉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且莫开此玩笑”张承奉只得推脱自己不知，以免太过尴尬。

　　罗盈达收起笑脸，正色说道：“大郎，接下来行程当做如何安排？”

　　“大家这五六日跋山涉水，赶了近千里路，也都疲乏了，在此处修整几日。”

　　“然后我们几人向南到白兰城查探一番虚实，好为日后攻取做准备，探查之后折向西，沿途查看一下锡铁山，察尔汗、大小柴旦，最后回西桐。”

　　“其余大队西行，沿着哈尔腾河谷先行去西桐等我们”张承奉回想着脑袋中的地图说道。

　　“青海湖附近这次就不去了，那里人口稠密，部落众多，我们人太少，怕出事，以后派使团从青海道去西川，找机会再探查一番不迟。”

　　“对了，这一路上多亏胜迁你和那些画师了，能将沿途山川地理物产人口记录的如此详尽。”张承奉笑着对罗盈达说道。

　　“属下自幼从学就对山川地理等书籍感兴趣，反而对儒家经典涉猎有限的很，惭愧之至”罗盈达也不无开玩笑地说。

　　张承奉手指着北方，苦笑着说：“胜迁不可妄自菲薄，如今是乱世已至，儒家救不了我大唐生民。吾等河西男儿自当奋起，建功立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胜迁，你我共勉之。”

　　罗盈达被张承奉的豪言壮语震慑，一时间呆呆地，俄顷就心悦诚服地跪拜之后回答道：“大郎有此壮志，胜迁定当誓死追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胜迁言重了，看你的字便知道是好兆头，胜迁，胜迁，胜利后升迁啊。”张承奉开起了玩笑。

　　罗盈达愣了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承奉知道，罗胜迁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今也表态了。

　　看来自己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亲信谋臣，以后有些想法便可以交代给他去做了。

　　“看看这羌中海西，方圆千里，虽土地贫瘠，气候严酷，但各部落皆是一盘散沙，其民悍勇，其马如龙，如果策略得当，得其地，控其民，驭其马，我归义军将可横行河西。”张承奉用手划拉一下四周，又拍了拍罗盈达，豪迈地说

　　“走，去布日朗杰家看看”说完也不待其回答，拉着罗盈达，让索法律在前带路，一起向布日朗杰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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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歹部落百户人家，彼此离得却也不近，毕竟每家都有牲畜牛马，需要土地面积不小。

　　走了一刻钟，前方不远处，一座略微低矮的帐篷夹杂在牧群之间显现出来。

　　叫布日梅朵的女孩蹲在那里，正在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给牦牛挤奶，看见张承奉一行人走过来，连忙像兔子一样提了奶捅钻进了帐篷之中。

　　张承奉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是怎么话说的，这时候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是谁昨晚一个劲儿的嚎了。

　　张西豹大嗓门，走近前去，大声喊道：“布日朗杰，可在家吗？公子看望你娘来了。”

　　“快进来，公子和各位贵人，俺家乱得很，莫要见怪。”布日朗杰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招呼着，小脸高兴得像开了朵藏红花。

　　进得帐篷，索法律又给布日朗杰妈妈诊治了一番，说是没什么大碍了。昨日用过药，如今高烧已退，精神好些了，正在布日梅朵的服侍下吃些煮得稀烂的青稞粥。

　　见众人进来就要爬起行礼，被张承奉叫人制止住了。又叫人送上几匹绢一只银壶算是见面礼。

　　“感谢贵人救了老身一命，俺都听朗杰说了，您不但高价买了他的马，还是您延请的医僧不远千里来给俺诊治，只是家里穷，没有什么财物，也不知道拿什么报答恩人，只得叫梅朵来服侍恩人，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皆可由贵人决定的。咳咳”老人说话有些激动，登时咳嗦起来。

　　“老人家，不要激动，慢慢说。本公子也是看朗杰这孩子千里卖马救娘亲，是个孝顺人儿，我们汉人最重孝道了，这才高价买马，后来又派我们沙州最好的医僧来给您诊治便是对他的奖赏。”张承奉连忙安抚住老人说道。

　　“至于让梅朵来服侍我，为奴为婢，这又是何必呢？”有些尴尬，张承奉连忙阻止道。

　　作为藩镇节度使之子，锦衣玉食，家中奴婢众多，不算是缺女人。更何况家中的丫头狸奴这个小萝莉都还没推倒呢，这次出来一趟海西，自己就被吃了冰淇淋。

　　老人家只是不依，再说张承奉也切实和姑娘有了肌肤之亲，虽说吐蕃退浑不太在意贞洁问题，但是他过不去自己那关，也就答应了过些时日派人过来接梅朵一家。

　　只是自己还要在海西游历一番，需要朗杰继续给自己做向导。让自己小舅子做向导，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接下来的几天，队伍分作数队，几人一队，撒出去在方圆百里内游荡，上午出去，下午就回来，逐渐将周边地形地势，河谷溪流探查了个七七八八。

　　张承奉发现，此地虽然土地贫瘠，无法种植，但是牧民利用山川河谷溪流泉泽依然牧养了跟多马匹，东边不远处的大通河一带，就有几千上万的青海马中最有名的大通马。

　　大通马体质结实，步伐灵活敏捷，善于翻山越岭，善走对侧步，俗称为”走马”。踏开疾步时，步跨大，速度快，鞍口平稳，骑乘舒适，耐粗放，耐劳苦，乃是做为战马的理想马种。

　　海西将是自己招募骑兵部队的兵员来源地，张承奉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这里有善骑射的牧民，有优秀的军马青海马，只要自己以后有钱粮有军势，这些都不在话下。

　　队伍休息几天后，基本都已完全恢复过来。

　　于是再次分道扬镳，大队沿着哈尔滕河谷西行三百里回西桐等待。

　　张承奉则带着罗盈达，张西豹、马伯在邓弘嗣和十几个牙兵的护卫下，跟着布日朗杰的指引，一路沿着山间河谷南行，艰难跋涉了近十日，一路荒漠戈壁，大雪风沙，只有河谷周边数里才有草甸，可供马匹水草。

　　沿途所走路线不在丝绸之路的干道之上，因为道路着实太难走，而且没有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带路的话，是极其容易迷路的。

　　不过曲曲折折行了两百里，出了河谷，终于远远看到了白兰城，城池无人打理照料已经残破不堪。

　　更远处则是托素湖以及旁边的可鲁克胡，这两条湖，一咸一淡，相得益彰，四周有大片可放牧的草原，甚至有一些零散土地可供种植一些青稞等耐寒作物。

　　草原上牛羊成群，天空蔚蓝无云，淡湖水清澈见底，鸟飞鱼跃，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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