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

一行人来到唐门的时候是午时初，寒暄完各自回到院子，便已经有早已准备好的午饭送到了房间内。顾西洲和等星沉的房间安排在了一处，两个人吃了东西，顾西洲又哄着等星沉下棋磨了会儿时间，等到积食消化得差不多了，看着困得眯着眼睛直点头的等星沉，他才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将人抱回到了床上，两人合衣浅睡了一个午觉。

        唐啸风与他们同行这些天，自然也了解他们的习惯，估摸着他们差不多起床了之后，才慢悠悠地从陶然居走了过来。一进门，便见等星沉怀里抱着一本古书坐在软塌上，但是书是翻开的，但她却并没有低头去看，反而是倚着床几，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顾西洲坐在软塌前面的圆桌旁，手里拿着铜壶，正在往紫砂壶里注水，茶叶被热水一激，顿时香味四溢。顾西洲倒了一杯放到放到唐啸风的面前，笑道：“唐兄请坐。”

        唐啸风也不客气，随意地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不禁赞道：“果然是好茶。想必是等小姐从财神阁带来的名种吧。”

        顾西洲点点头道：“原以为唐兄爱酒，却不想对茶也精通。若是喜欢，一会儿不如拿些回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啸风道，“不过我也不白要你的茶叶。我这次来，就是来请顾盟主和等小姐晚上的时候一起用一顿便饭，不知道两位是否有时间赏脸光临呢。”

        顾西洲道：“若是便饭，这一路上咱们吃的也不少了，唐兄又何须这样正式地来请。”

        唐啸风笑道：“顾盟主明鉴。虽然是门主让我来请的，但左右不过是多了他一个，咱三个负责吃也就是了。听他几句念叨就能换一桌好菜，何乐而不为呢？当然，等小姐自然是不缺这点吃的，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虽然我们这里的厨子未必有财神阁的手艺好，但既然来了一趟，总要尝尝巴蜀地区的特色菜，你说是不是？”

        等星沉并不耐烦这样人情应酬的局面，但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总要给几分面子，再加上顾西洲也在这里——自从那晚的那场梦之后，顾西洲便有些小心谨慎过了头，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离开片刻都觉得不安心。如果她不去的话，他必定也不肯去，若是因此引得武林盟和唐门产生龃龉就不好了。于是等星沉想了想，便也就点了头。

        “别勉强。”顾西洲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不会。”等星沉笑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唐门，总是窝在房间里也没意思，出去逛逛也好。”

        唐啸风闻言便接话道：“这也是了，巴蜀的风景确实是与别处不同。秋季的枫树与竹林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眼下距离晚饭时间还早，等小姐若有兴趣的话，不妨由我带路，领着二位在园子里逛一逛，如何？”

        左右闲来无事，等星沉想了想便也就答应了下来。顾西洲陪着她稍作梳妆之后，三个人便从客房出发，由唐啸风领着在唐门里游玩起来。

        唐门不愧是百年世家，门下族人子弟无数，三人眉走上十余步，便能见到穿着深紫色长袍的唐门弟子从旁经过，他们见到唐啸风后脚步微顿，见礼过后也不多做打扰，动作行云流水，更显气质不凡。

        就连顾西洲也不免感慨道：“能够教出这样的弟子，也难怪唐门会如此兴盛。”

        “顾盟主谬赞了。”唐啸风道，“这样就是这几日来客众多，又有门主从旁约束，他们才肯守些规矩。平日里一个个的，仗着在唐门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连看人都是仰着下巴的。就连我也说不动他们。”

        顾西洲在他说话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虽是客套，但说话时神情自然，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便也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也不免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想来像这样大的门派，虽不像是武林盟和江湖会那样，上至盟主会长，下至游侠散客都各怀心思，为自己门派筹谋利益，但是因为发展传承不断，经年累月之下，老者不曾退位，新人已然崛起，然能够到各人手里的东西只有这些，分堂管事之间，明里暗里的权力争斗也不会少。再加上弟子人数众多，武功可以教导，但心思终归难以拘束。能够加入唐门这个江湖会数一数二的门派，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自然是也会有。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等星沉的步伐便明显地慢了下来，顾西洲见状便问道：“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吧。”

        等星沉点了点头，唐啸风道：“再往前走一点，就是花聚亭了。我让他们准备了点心和热茶，那里的桂花树下还系了秋千呢，不知道等小姐喜不喜欢。”

        等星沉既不想走动了，又惦记着他口中的茶水，一时间有些犹豫。顾西洲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背对着唐啸风用口型说道：“我背你过去？”

        “要死了你。胳膊不疼了？”等星沉嘟囔着伸手戳了戳他的左手肘。

        “已经没事了。”顾西洲抬手要去捉她的手，却被她往后一缩，灵巧地躲开了。

        “这么多人在呢，别闹。”等星沉小声道，“几步路我还是能走的。”

        由于顾西洲站在等星沉和唐啸风的中间，将前者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唐啸风不太能看清楚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听等星沉这样说，便解释道：“不到一里的距离，不算太远。”

        “那我们便走吧。”等星沉说着，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顾西洲一眼。顾西洲笑了笑，两步追了上去，和她并肩向前走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尽快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和等星沉的事情公布出去才好，免得两个人之间没名没分的，想要做些什么都要顾念着名声，束手束脚。

        他正暗自思忖间，三个人便已经走到了花聚亭外。唐啸风说：“说起来，这里工匠还是仿照着财神阁的花园建成的。只是花卉品种没有那么多，也做不到四时常开，所以若是论起景色，还是春……”他的话说到一半，声音与脚步却都在同时不自然地停住了。

        等星沉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盯着园子深处目不转睛，便也就顺着他的视线向内看去。只见园内唐啸风提到的那棵拴着秋千的桂花树下，一位妙龄女子正蹲在地上捡着散落的桂花瓣。虽然隔得有些远，等星沉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只凭身段打扮，她的明丽娇美之相，也已经可以窥见三分。

        只是若她只是漂亮，想来是不会让唐啸风失神至此的。等星沉嗅到了一丝微妙的氛围，好不容易有些有意思的事，她便回过头去想要与顾西洲分享，不其然却正好撞见顾西洲那双含着情谊毫不掩饰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两个人心头一跳，都微红了脸移开了目光，唐啸风的事反而是被抛之脑后了。

        “抱歉，我刚刚想事情出神了。”唐啸风道，“还请两位莫怪，先进亭子里歇歇脚吧。”他想得周到，亭子里的木椅上早就放了软垫，桌子上也摆了热茶。等星沉一落座，便有小丫鬟捧了披风上来，顾西洲从她手里接过，替等星沉穿好。后者伸了个懒腰，长呼一口气道：“你家可真大。比起财神阁来还要大得多。”

        唐啸风道：“是啊，唐门成立的年头久了，弟子也是越收越多，从开始到如今，早已经不知道扩建了多少次，不然哪里容得下这些人。不过也就是占个‘大’而已，若是论起精致程度来，却是远不如财神阁的。”

        “二公子这样说也太过谦了。”等星沉道，“这里建筑古朴巍峨，典雅大气，自有它的风味在。况且我接手财神阁后，总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原先的许多景色也都荒废了，哪里有这里生气十足。”

        唐啸风笑道：“虽然我这样说或许不合适，但是我这次前往大兴城之后才发现，原先冯掌柜还在时，财神阁的景色虽然奢华，但却少些灵魂，倒不比如今这样清新自然。”

        “既是清新自然，也是小酒的功劳。”等星沉道，“阁内的装饰布景，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原来是这样。”唐啸风道，“早就听说过齐楼主的大名，只是这次前往财神阁遗憾未能一见。不想他不仅于武功和经营一道研究颇深，品位也如此不俗。”

        “是有些不巧。二公子来时，他正好去江浙一带查账去了。不过若是想见的话，以后……嗯？”等星沉说着，忽然觉得随意搭在腿上的手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一眼，却见顾西洲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她的手上。这几日两人关系日渐亲昵，这些小动作也是惯有的，因此她没在意，准备继续将话讲完，却在再次提到齐犹知的时候，发现见顾西洲握着她的手指，又轻轻地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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