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175章

两人玩笑了几句，等星沉盯着顾西洲看了一会儿，突然探过身子去，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低声道：“怎么皱着眉。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顾西洲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想起刚刚和陈瑾见面的场景，还未开口说话，便忍不住先叹了一口气。“也不算不开心。只是刚刚见到了一个故人，心情有些复杂。”

        “嗯？”

        “陈瑾。星沉对这个名字可还有印象？”

        等星沉道：“是不是你拜托小酒帮你寻找的那个丐帮的人？”

        顾西洲点点头道：“就是他。我刚刚在花聚亭外遇到他了。”

        遇到故人原本算不上一件坏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的人。只是见顾西洲神色怅惘，显然另有心事。等星沉思考片刻前因后果，然后开口道：“秘籍已经送还给丐帮的事同他说了吗？他是觉得这书找回来的时间晚了吗？原本万丈楼安排在唐门的人后来也都撤出去了，所以如果他是一直呆在唐门的话，难怪会没有他的消息。”

        “不是，他并没有说什么。丐帮执法队之前不问青红皂白的追杀，也有些让他意冷，他也不准备再回丐帮去了。反而是我自己，见他如今落魄，心中怅然。”顾西洲叹了口气道，“若是当时在武当山下，我就将下卷还给他，或者干脆开诚布公告诉他这书就在我这里，看完之后就立刻给他，如今他的境遇会不会大不相同。”

        等星沉想了想道：“大约会不同吧。只是哪一种会更好，谁也无法预料。”

        顾西洲道：“他这个人单纯又热心，之前在我落难的时候也曾痛快地施以援手，如今却因为我变成这样，总觉得于心不忍。想他之前在丐帮，也是万众期待备受瞩目的，如今却只能在唐门负责看守门房，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一个好的结局吧。”

        等星沉起身，走到圆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茶香扑面，也让顾西洲从纷繁复杂的情绪中稍微平静了下来。只听等星沉道：“话原本也不能这样说。盗书的人是杀手会，没有守好秘籍又火急火燎地追杀他的人是丐帮。我们不过是捡了书而已，若是你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半本的书合起来就是秘籍，或者那半本书早就被你丢掉了，事情还不是就这样过去了，又能如何。”

        “可我意识到了，也早就知道，是我自己主动选择要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的。”顾西洲闭了闭眼睛道，“星沉，没有人逼我一定要为这件事负责。如果当时为了秘籍而奔波挣扎的人不是陈瑾，而是其他随便谁，我或许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我只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你是想做一个好人吗？”等星沉突然道。

        顾西洲不知道她这个问题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你这样为难，倒不如干脆忘掉。反正过两日我们就从这里离开了，只要你想，此生都可以不再见到他。或者我干脆给你一巴掌，把你给打失忆了，你把和他的这点交集忘掉，也就不会再挂心了。何必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一定要去做一个好人呢？”

        顾西洲哭笑不得地捉住她跃跃欲试的小手，把人拉进怀里道：“我倒不知道我的星沉还身负这样的奇门妙术，连把人打失忆的程度都拿捏得如此精准。”

        等星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让我试试的话，或许我能发现自己一门新的手艺呢。”

        “下次吧。”顾西洲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能和你说说便已经好多了。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感慨，也不过只是感慨罢了。便是刚刚，我也有机会将实话告诉他，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就连他找我讨要《降龙伏虎功》的下册，我也没能就这样答应他。”

        “他要？还是你担心他会给唐宁风？”

        顾西洲道：“他是替唐宁风开口的。给他倒也无妨，只是升米恩斗米仇，我不想让他得到的那么轻易，总要让他记得些好处才是。”说道这里，他又自嘲一笑道：“好像成了习惯似的，便是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候，我也忘不了这些算计。”

        “这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再蠢的人，也是懂得为自己谋利的，一时疏忽大意，或许就会被他们利用。算计总好过被算计，更何况你最多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算计，也没有主动去害过谁。”等星沉道，“不过若是给他这下半册的书仍不能让你觉得两清的话，我倒觉得，不如就将他从唐门带走，眼下倒是有一个好去处给他。”

        “嗯？星沉说的是……”

        “武林盟。”等星沉道，“你刚接手不久，那里面大约也都是些相互间利益盘根错节的老油子，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为你所用。若是想要威逼利诱收买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时间长收效慢，倒不如重新安排些自己的人进去更方便。如果你觉得陈瑾为人靠得住，不如就从他开始。他若是肯答应你，能够在武林盟做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这些年沉寂等待耗费的光阴。若是不肯答应你，想来如今安逸闲散的生活或许就是他所求的，你也不必再为此事挂心。如何？”

        顾西洲闻言不觉豁然开朗，顿时长舒一口气道：“你说的是，这确实是个极好的出路。多谢星沉替我指明。”

        等星沉摇摇头道：“你也不是想不到，不过是一时被情绪迷住了罢了……既然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那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有。”顾西洲笑着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很开心。”

        等星沉微仰起头看着他道：“不用要求自己做事一定要尽善尽美。我觉得，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就好，自己感到舒服的做事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是，星沉说的是。我会谨记的。”顾西洲笑道。

        ——————

        八月初八

        宜：求嗣嫁娶移徙入宅

        忌：开业开工

        今天是唐文乐和花颜染的大婚之日。因为花家离得远，若是婚礼当天再从本家出发显然是来不及的，故而花家派了两位族内的长辈跟着花颜染的花轿一并前来，唐门也将弄玉楼及其东边的三栋小楼都拨给花家的人，暂且充作娘家府邸用。

        天刚蒙蒙亮，院子外面的夹道便开始传来不间断的脚步声，人群往来行色匆匆，间或夹杂这一两句低语，或者器物在盒子里碰撞的响声。顾西洲睁开眼睛，眸子里没有一分睡意，显然是外面刚有动静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起床，反而先是盯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等星沉看了半响，嘴角在他不自觉的时候早已经悄悄上扬，他替她掖好被子，抱着人又复躺了一会儿。

        等到两个人起床，顾西洲去院子里练完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侍剑便拎着食盒走了进来，门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以及窗户上贴着的红色喜字映衬得她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分外的可爱。她嬉笑着跑进来，见到顾西洲便连忙问道：“外面可热闹呢，人来人往的，还有人在门口撒钱发红包呢。小姐起了吗？你们去看了吗？”

        顾西洲道：“你去了弄玉楼吗？那里情况如何？”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去了，侍剑没听出他话有什么不妥，便开口答了，反而是等星沉抬头看了他一眼。顾西洲对她眨了眨眼，等星沉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问，只听侍剑笑着道：“我两边都去了。唐门主那边更热闹些，已经排了好长的一个队伍，大家都穿着红衣服，抬着箱子准备出门呢。弄玉楼那边稍微冷清些，不过也挺有趣的。他们原是不让人随意进去的，不过看我年纪小，不仅没管我，还给了我两个红包，嘻嘻。门口的嫁妆也是摆了两大排，看着可壮观了，不过那箱子不掀盖子还好，真的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反而没那么惊艳了。那新娘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我去的时候，有人正拿着两根线在她脸上比划，疼得她吱哇乱叫呢，哈哈。”

        侍剑从小家境就不错，再加上自幼跟着等星沉在财神阁，眼界自然比寻常人高些。饶是如此，花颜染的嫁妆能得她一句壮观，自然也是华贵无比——毕竟是嫁给唐门的门主，在这些方面怠慢了，何尝不是在这些宾客面前打唐门的脸。只是不知道这些嫁妆中，唐文乐又填了几成在里面。

        “小姐小姐，一会儿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侍剑做到等星沉的身边，抓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恳求道。

        等星沉道：“财神阁和花家并没有什么交情，你刚刚不是也说了么，只放了你一个进去，我要去他们也未必肯开门。”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水分，虽然女家的酒席一般只用来招待女方的亲友，但若真是财神阁的掌柜来庆贺，他们只怕倒履相迎还嫌不够，哪里会不肯开门。只是等星沉肯给唐门这个面子，都是为了来见顾西洲这一趟，哪里会愿意再跑去花家凑热闹，于是便对侍剑道：“你若想去凑热闹收些红包就去吧。只是记得今天唐门人多事忙，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你不要下山，也不要去偏僻无人的地方，免得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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