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烈阳
“游奈。”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南洛游家相关人士?”高易迟疑的开口。
游奈忍俊不禁,“我没有所谓的豪门梦,毕竟那轮不到我。我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吗?我妈妈足矣养的起我我没必要去奢求不属于我的生活。
而且我妈妈从没有告诉我说我有什么其他的身份,如果有,当年你说的什么南洛游家为什么抛弃我和我妈妈?为什么在我父母离婚最重要最难的那一段时间没有伸出援手?”
游奈的话有理有据。
她笑道:“那么我更愿意相信,我跟南洛游家没有任何关系。”
高易愣住了,这个女孩的坚强绝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如果是你妈妈瞒着你呢?”
游奈一口回绝,“不可能,当时我家庭状况极其不好,我都在想转学去公立了而不是继续在枫海,但我妈妈当时连着一周没有回家,在公司加班,才让我能继续在枫海读书。”
高易终于明白为什么游奈那么倔强那么一身傲骨,和她妈妈有很大的关系。
典型的女强人。
她们不向现实低头,靠着自己的才学与努力创造出一片属于她们的天地。
“你很坚定?”高易再问。
游奈白了一眼,问:“南洛游家有钱吗?”
高易点了点头。
“枫海的学费付得起吗?”
“可以啊。”高易蹙眉。
“那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帮妈妈?”
一阵沉默。
还是高易先开的口,“我以后不说这件事了,你就当南洛游家和你没有任何任何的关系。”
游奈点了点头。
高易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父母离婚?”
刚刚游奈是下意识的说出了一个事实,快到高易差点忽略它的存在。
游奈道:“我刚刚应该说了吧?你才知道?”
高易懵逼,“怎么一回事?”
游奈的神情和刚刚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看不出来任何伤心难过,“就像刚刚表面我说的一样,我父母离婚啊。”
高易才意识到,游奈的脾气和她所在的环境有很大很大的关系。外冷是外界赋予她的打击,导致她铸造出了一副铠甲,坚硬而又僵硬的面对世界;内热则是她心底埋藏的最好的东西,细心而又善良。不过铠甲过于坚硬,东西埋藏的太深,以至于大意就感觉不到,但她的言语,行动,都反映了她的教养,以及内热。
高易小心翼翼的问:“你不难过吗?”
游奈答道:“当然不啊。”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那么淡定的说出这个事实?为什么你不觉得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哗众取宠?为什么别人父母离婚大多数都是藏着掖着,你反而与他们相反?
“因为我生命里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空壳而已。他不爱我妈妈,我妈妈也不爱他,我又为什么又记得他?”
时间会抹去一切的痛苦,可能很短,也可能要一辈子。
活着很好,活着极好。
又为什么要去记得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
与其记得他怎么怎么自己让自己难过,不如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
对于游奈而言,不重要的,就只有放弃、忘记的余地。
她放下不容易,但放下了,没有人可以让她拿起来。
这就是游奈的傲骨。
“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随便你怎么想。”
“你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高易选择了最尊重游奈的词语,不是“爸爸”,而是“父亲”。
因为他看出来游奈实力嫌弃她父亲。
“父亲”比较敬重,但于游奈而言,只有疏远。
游奈答道,“我原本姓‘冯’叫冯诗。诗,是我父亲当时情人的名字。”
高易惊讶到了,“用情人的名字堂而皇之的给自己的孩子?!”
游奈点了点头,“他亲口承认的。”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弧度,泛出了嘲讽。“之后我改名,但他从没有叫过我‘奈奈’都是叫我‘诗诗’”
光是游奈的缪缪几句,高易就已经对游奈的父亲非常“敬佩”了。
“牛逼啊!”
游奈赞同道:“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之后我父母不合,我父亲出门赌博,我母亲一人养家。”
高易懵逼。“牛逼!”
不仅仅是对游奈父亲的反讽,也有对游奈母亲的佩服。独自一人支撑起了整个家。
“可之后我家支撑不下去了,我父亲越赌越多,债也欠了一屁股。我妈妈直接离婚。自己一个人还一部分债,继续让我在这里上学。”
游奈的神情从始至终都很淡定很淡定,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连高易都不知道这事游奈的坚强还是,还是她真的不在乎了?
今天的云淡风轻,昨日的声嘶力竭。
她真的不难过吗?
“那你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吗?”
游奈思考了一下,嘲讽般的说:“不知道。听妈妈说他高铁飞机火车都被禁了,可能还在南洛吧,但估计还在我之前住的那一带。”
“他叫什么?”
“冯先生。”游奈道。
高易疑惑的问:“冯先生?”
“我不想说他真名。”
“给个面子奈奈。”高易道。
游奈脑袋靠在窗户玻璃上,看着在思考。半晌,她比冰块还冰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冯劭,刀口力。”
高易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以前住哪里?”
游奈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高易潇洒的抬起头,“好奇。”
游奈蹙眉,坚信他不会那么好奇之类的。“我不信。”
“奈奈”高易仿佛知道了游奈的弱点一般,故意的,卖萌,用那种奶奶的声线撬游奈的嘴。
游奈哑了一般的,半天没有说话。
高易就那么等着。他坐在那里,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游奈开口。
“她的身世需要她亲口说出,这样她才会当你是朋友。”
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你那么不在乎的模样,那么淡定的说,是不是谁都能告诉?
可,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
我想做你的朋友,听你亲口说出自己曾经的声嘶力竭。
或许这样,你才是信任我。
我想让你有个依靠的人,想哭的时候有纸巾擦,累是时候有肩膀靠。
你能信我吗?
或许那人不是我。
即使那人不是我。
我依旧盼望着,你能信我。
“你就那么不信我?”他开口,问道。
游奈摇了摇头,“不是的。就是……”她顿了一下,“就是,觉得不想欠你人情。那样我会浑身难受。”
高易笑了笑,忍不住,戳了一下靠窗户上那人的脸蛋。
“可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就应该互相亏欠,这样,他们才会为了还人情,长长久久的纠缠。”
“而且你说个话算欠我人情吗?”
嗯,或许你觉得不算吧。
游奈也回笑,“知道啦。”
谢谢你,高易。
“南洛市宿行区,永川路。”
那是她儿时的恶梦。
“或许在那附近。”
高易还来不及回应,游奈就开始自顾自的讲述了。
无处而来的安全感,信赖感,促使着游奈亲口讲述,无声的促进着两人的关系。
她忘不掉,反而把它狠狠的刻在自己的心上。越痛,反而越清醒。
她是不在乎了,但不在乎的是冯劭,怕的,则是重演。
“记得一次,我妈妈回不来,在工作。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点了个外卖。那个外卖员敲门的声音像极了我父亲。我很慌,我真的以为我放下了,然后我才发现,我放下的,是我父亲,我恐惧的,害怕的,是重演。”
“还有一次,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偏远地区的电话,我没敢接,因为有段时间,我父亲也是靠这些偏远地区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尝试着与我联系。之后才知道,那单纯只是我妈同事通知我我妈妈加班而已。”
“还有……”
高易把手覆了上去,捂住了游奈的嘴。“别说了,伤心事儿,会越说越难过的。”
游奈把他的手掰下来,笑着说:“没事。你是我朋友。听过一句话吗?把伤心的事情告诉朋友,你就会少一半的伤心。好像是这样说的吧。”
“那,你说,我听。”高易挺开心的,既然游奈的交友标准高,但是愿意敞开心扉的告诉他你是我朋友,那怕都是极好的了。
游奈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光,还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的一抹弧度,回味着那阳光但不失沉稳的话语,也笑了。
笑的轻松,也纯粹。
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被迫着承受所谓的现实与社会,却往往忘记他们也只是12,13的小孩。
她安静了下来,靠在窗户上,轻轻的,讲述那些故事。
高易也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之后,游奈讲累了,无声无息的,就那么睡着了。
之后,高易发现了。
那个女孩其实没多大,和他比起很矮,也很瘦。小小一只,就那么蜷在那里。留着一个精致的侧颜给他,让他跟发了呆的一样,那么坐着看着她。
他没玩手机,即使被他揣在口袋里。
跟失了神一般。
如果说,刚刚遇见她的时候,高易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那么现在,就是想让她信任他。
如果说,刚刚遇见她的时候,他是被游奈不惊不燥的淡定性格所吸引,从而产生兴趣;那么现在,就是真的被这个人所吸引了。
如果说,刚刚遇见她的时候,他洒脱不羁,万事不上心;那么现在,他也愿意去在乎她在乎的每一份事物。
初一的孩子刚刚处在青春期,对异性有所兴趣也不是什么怪事。
但高易清楚,无论这是自己的真心还是生理反应。他都不想对游奈这个人产生任何伤害。
校车会在服务区靠停,高易就趁着游奈熟睡溜走了。
游奈睡眠浅,感觉的到校车的停下。看到一旁的高易不见了,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喊他,“高易?”
“你醒了?”
游奈抬头,看见高易一手一个冰淇淋。
游奈笑了笑,肯定的说:“第二个半价啊?”
“嗯。”他说着,把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了一个。
游奈揉了揉眼睛,看看高易,又看看他的手,不定的问:“给我的?”
高易心里揪痛揪痛的,“对。”
游奈释怀般的吐出一口气,“谢谢。”
“但我没吃早饭。”
她不仅晕车而且胃病,虽然胃里垫点食物车上会好受点,但……她正好相反。
所以她不会吃早饭,而在肚子里没有东西的情况下,吃冰的只会更难受。
高易蹙了蹙眉,“怎么之前没发现你那么娇气呢?”
“害。”游奈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清楚的很。看着啥事没有,病都在无形之中。
“接着。”
高易话说完,便飞来了一个袋子。游奈眼疾手快的把它接住了。
“里面有小笼包,你先吃个垫垫肚子,然后,你再去吃冰淇淋。”
“我能说……”我啥都不要吗?
“不能”他斩钉截铁的拒绝。
游奈无语加认输。
其实于她而言,小笼包这种一口一个的生物也得嚼个半天,吞下去也费劲的要死。
半晌,游奈才张口说话,“没噎着,差点噎着。”
“害。”高易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把冰淇淋递了过去。
“你是之前没收过男孩子的示好啊呸,礼物或是东西。”高易对于游奈的那句“给我的?”还耿耿于怀。
游奈正啃着蛋筒,声音嘎嘣脆,“收过。但都是恶作剧,都是那种血淋淋的眼睛或着断手指。偶尔能收点巧克力。但在我四年级把东西全部给何梓后我就再也没收过了,之后男生送东西都绝对不送我,怕被学生会抓。”
高易懵逼,“眼睛?断手指?他们这是品味低下吧?”
这句话刚刚说到游奈的心坎上,高易幽幽的说了一句话,“你看看我品味多好!”
游奈直接上嘴怼,“4班的那位,长寿姑娘,脸上打粉底还卡粉,看得出来吗?8班的那位,天天红配绿,你当真觉得好看?一个大周内40个女孩子加你好友……”
“同学。”
前面的座位那边冒出来一个脑袋。
“过来一下。”她招手道。
游奈脑袋凑了过去。
“能不能帮我要一下你旁边男生的联系方式?”
游奈顿时无语。
但秉持着有求必应又问必答的原则,她接过了纸和笔。
游奈笑了笑,道:“看,给不给?”
高易则挑了挑眉:“你说给不给?”
“同学。”这次是后面男生说话了。
“怎么了?”高易凑了过去。
“能不能帮我要一下你旁边女孩的联系方式?”
这异曲同工之妙!
他把纸笔拿过来,“看,给不给?”
游奈则挑了挑眉,“你说给不给?”
两人相视一笑,把纸笔送了回去。
“不好意思,她(他)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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