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至死
场面突然就变的无法收场。游奈愿将其比作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简称覆水难收。
其实白临大学的论坛原本是很安静的，哪怕是历年来的校花校草选举也不似今年的火爆，新生中一次性蹦出来四个美女和四个帅哥。原来的平时也只是发发公告，讨论一下这道题怎么做这篇论文怎么写，偶尔八卦八卦，讨论一下这个系的谁谁谁和那个系的哪个人怎么了。
其实在白临建校的一个世纪中，在还没普及互联网的以前和科技发达的现在，也没见过哪个人比游奈还能炸论坛。
怎么说吧，游奈平时绝对不惹事，成绩好人长得好看，安分守己的准备如何提前升她的研究生；但每每一出事准得把学校论坛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从校花选举到摸底考试，从期中成绩到教授被她杀了——虽然别人不知道，但还是她干的——总之每一次都非常的惨烈啊。
一如高易强迫性出柜的现在。
她被高易拉着，目光空洞地听着高易的话。
“这是我女朋友。”
她竟然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都是糊的。垂着头被高易挡着的样子，有些像她害羞的躲避，其实不然。
照片拍出来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游奈强迫自己抬起头，向摄像头和闪光灯绽出一笑。
骄傲一文不值，但此时她不得不撑起它。
直至高易将她拉走，她才发现自己笑僵的脸放不下来了。
“意义呢？”游奈问道。
高易笑道：“你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而且要面子，绝不会让你和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的。”
游奈没有料到，有一天对她唯命是从、诚惶诚恐的高易也会跳起来把她绑起来，不让她离开。她甚至都无法说高易是利用她的骄傲。毕竟他变成这样的偏执和她离不开关系。
看看，最后还不是她的错。
“我实在想不到还要什么法子能留住你了。”高易笑着看着她，“爱也好，恨也罢，你心里只要念着我，一切都是好的。我忍了很久，这次真的不能失去你了。”
六年了，六年刻骨铭心的爱恋，他恨不得将游奈这个人彻底刻进他的骨髓，让她哪里都不许去，可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她时，却又心软了，藏匿起自己卑劣而黑暗的思想，笑着去面对她。
游奈要和他分手，这不奇怪，他只是懊悔自己的无能，连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都留不住。
他喜欢游奈那副自信骄傲的模样，所以想将她藏起来，让她只属于他自己，可无数个瞬间，他又认为游奈更适合翱翔于天，永远骄傲。
所以在看见她的脊梁骨被她自己不得已的折断时，他愤怒到了极点，满心都是他想杀掉那个让游奈失去骄傲的人，如同他差点杀了冯邵那般。
直到游奈亲自动了手。
知道教授死了的时候，他心里并无惊讶，只是慌张，游奈能不能出来。
看到她又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平静，毫无起伏，他就清楚了，他爱上的是一个完美的疯子，一个绝对的女王。
可他又好到哪里去了。
一个偏执而压抑着的疯子找到另一个身在地狱的疯子寻求慰藉罢了。
“麻烦。”游奈冷声撇过头。
“你的面前不会有任何麻烦。”
“不会有任何麻烦？”游奈觉得可笑，她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高易刚刚给她捅出来的这个窟窿，怎么补是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高易说他会补好，她不这么认为。
“行了，反正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游奈站定，“你的比喻真挺好听。”
“好了，不闹了。”高易拉着游奈继续走，“我才十九，你还需要等三年。”
“等三年？”游奈在后面努力跟着，“什么意思？三年后你二十二。”
“嗯。”高易轻轻地应着，没胆子回头看游奈的反应，“三年后我就到法定年龄了，我们结婚，好吗？”
身后的游奈一言不发，只有急促的脚步声。
直到两人走到教学楼外面，走出学校，到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厅避难，她才缓缓开口。
“阿易。”
“嗯？”
“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就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高易一脸震惊。
“答应你，嫁给你。”游奈深吸一口气，“前提是我能活下来。”
要当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好啊。
那就当吧，拼最后一次吧，看看最后的最后是什么命运。生死协同吧，荣耀与共吧。
让我看看，我的诅咒，能否击败你的执着。
你生，你死；我生，我死。
这将是我赌的最大一场——没有之一。
我感谢刚刚你的决绝和坚定，我永远留恋你的执着。
就如同余昭去世的那一天，我将你定义成我最后要见的人，或许凭着这个，我还能多活几年，在幻想中活着，不用背负仇恨。
我无法确定我是否喜欢你，是否爱你，因为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好像能确定。就仅仅是那几个瞬间，我都想将自己交给你。
高易，你不惜命，执意要和我一个背负了诅咒的人在一起，被我害死了也别怪我。
因为你死了，在最后的最后，哪怕我是要见另一个人，我也依旧能再见你一面。
我会和你一起死的。
就像余昭那年遵循了自己的本能。
我以为我的执念是让你活着，因为我觉得你还在人间，不能随我堕落，随我死亡，只是没想到我们都是那样卑劣的人，那就在地狱里互相拥抱吧。
希望我能在心的尽头发现你的存在。
高易被那种幸福冲昏了头脑，抱住她，拥吻她。
游奈无力挣扎，她累了，这个最后的决策，将她和高易的命押上的决策，耗尽了她这么久以来的灵魂。
这个由复仇支撑的空壳，好像能找回自己的灵魂了。
在那个真实的灵魂上，有她自己的影子。
赌最后一把吧，最大的一把吧。
看看自己的宿命，看看自己的命运。
看看自己身上的诅咒，试验最后一次——用这个执意跟随她的人做试验品。
生也好，死也罢
她孤注一掷。
赌他们都能被救赎。
好像两人的二人世界就是这么开始的。
自从游奈答应高易的……求婚？应该算是求婚吧……高易就理所当然的将游奈的所有东西搬到了另一个房子里，哪怕还是同样的小区。
取游奈东西的那一天，蒋琬琬拉着游奈的手哭好久不想让她走——为自己的胃考虑。
这让游奈一度思考要不要和高易同居。
但是高易蹲在门口卑微地看着她的样子又让她心软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撒娇控。
“你不是说要我们把你自的东西烧了吗？”陈芷溪疑惑地看着她。
“嗯……原本是这么想的。”游奈歪头，“但突然就后悔了。”
“是谁说你回来了就把你送到警局的？”杨笳音笑着说。
“还是去了。”游奈耸肩，“被牵连进一场案子。我没办法告诉你们。”
高易知道她又避重就轻地回答了，所谓的案子，不过是她自己亲手杀人罢了。
哪怕那人死有余辜，游奈应该也舍不得让她们三个小孩知道真的发生什么了吧。
看起来心比谁都硬，实际上还是一副善良性子。
蒋琬琬瞪着要把自己妈沫抢走的王八犊子，“我妈就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高易站起身反驳，“你也不问问她……”
游奈打断，“闭嘴。”
高易秒怂，“……”
蒋琬琬笑了，然后挨了游奈轻轻的一巴掌。
准备帮忙顺便来看看杨笳音的程之皓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高易啊，就你这一波操作，我和兔子那么久的热搜就被顶了。”
杨笳音瞪着他，“你脸呢你？”
“瞧瞧。”程之皓用肩肘撞了撞高易。
高易不着痕迹地挣脱了。
游奈很无可奈何的被蒋琬琬拉着，还要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衣服、化妆品还有一系列洗漱用品并不多，一个箱子便装满了，但书和资料多，高易重新给她找了个箱子专门装她的宝贝们。
就这么折腾着，折腾着，游奈和高易就搬到了另一栋楼的顶层。
刚走进门，游奈扭头问：“准备多久了？”
“没多久。”高易回答道。
游奈一副“你逗我玩呢”的表情，叹了口气，精准地找到了高易给她准备的那个房间，果不其然，高易可能已经将他在漠云给游奈准备的那一柜子衣服的三分之二带过来了。
“半年前自己单独买的。”高易认输。
“我就知道。你不像是会租房的人。现在和然然他们同居的那套房子是一起出资买的吧？”游奈打开箱子，蹲下身整理。
高易一副怒样，“然然告诉你的？那个叛徒。”
“不，是我自己猜的。”
“你是什么做的？”
“直觉做的。”游奈笑着，她将眼镜卸下，捏住高易的下巴，满眼笑意，“你死了，我没撑到那天都不许怪我。”
高易任由着她的动作，挑眉回笑，“前提是你也要挣扎一下，为我努力一番。”
游奈点头，迅速地吧唧了一口，“我会的。”
高易的执着让她感到疲惫，既然他这么迫切地想证明一下自己至死不渝的那颗心，那就验证一下自己身上的诅咒，死了活了任由天命，她认了，也在做最后的挣扎。谁让至死方能不渝，两个地狱里的疯子互相取暖罢了。
她倒是特别好奇，她和自己的命运能抗争多久。
不要太久，这太累了；也不要很短，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阿易。”游奈轻轻地笑着，“我该恨你了。”
“嗯。”高易也回笑。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聊天方式，极端而平静。
游奈坐在床沿上，看着高易给自己收书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晚上吃什么？”
高易迅速抓住游奈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不确定地问：“你？”
“闹。”游奈抽回手，居高临下的眼睛里是无奈，耳根子微微发红。
“答应我吗？”高易歪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和笑意。
回应他的是游奈的起身和沉默。
高易起身拦腰抱住她，吻着她的耳根子，“答应我吗？”
得，这么一段时间反复折腾后也没什么结果，狠言厉语没将人赶走，而她自己也没好受。唯一的结果大概就是……她将自己的命和这个人押在了一起。或许其中有爱意——藏着自己一直不懂和因为复仇不愿直视的感情，或许是满腔怒火，也可能是最后的执着与挣扎。
高易的手逐渐放肆起来，在游奈身上到处碰。
游奈回身瞪他，“上次是谁自诩‘畜生’的？”
“我。”高易承认的可大方了。
游奈无言，挣脱他去厨房下碗面吃。
高易说他不吃，但最后还是被游奈连哄带骗地吃下去半碗，剩下半碗是游奈用来养胃的，她晚上不吃饭容易胃疼。
饭后，她从箱子里找到感冒药和治急性支气管炎的药，放在柜子里收着，明天大概正好就能用上，不用像上次一样，高易弄得她嗓子哑了好久。
高易还坐在沙发上郁闷地看着肥皂剧，给游奈泡了壶养生茶。
游奈走了过来，拿着那杯高易刚刚倒出来晾凉的茶，轻倚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下一秒就被高易的脑袋瓜子替代了。她无奈地看着那个躺在自己腿与腹部之间的人，又看了看电视，笑着指了指剧，“和男主学的？”
高易起身，很认真地看着游奈，“女主没你好看。”
游奈笑着，吻上了高易的唇。
“我答应你了。”
下一秒，她的身子就离开了沙发，被高易用公主抱的姿势悬空抱起，那人还在啄她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轻语，而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混入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沙发有点硬。”
游奈有些痒，脸和脖子都是。
半晌，她轻轻开口，“轻一点？”
“我上次挺轻的。”高易满脸笑意。
“那别太晚，我起得早。”
“我锁着你，再让你睡会儿。”
“我可能会感冒。”
“我照顾你。”
“我……”
高易打断她，将她的话咽进喉咙里，“什么都别担心。”
在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之前，他只想多庇佑她一会儿。
如果做不到，他会嫌弃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他扣着游奈纤细的手腕，点燃着她的脖颈，手攀上她冰冷的肌肤，游奈的蝴蝶骨不安地动了动，嗓子里溢出一声呜咽。
他低声在游奈耳畔说道：“我爱你。”
游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咬他。
“再咬重点？我的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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