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狗
热闹的街道左转就是一个小巷。
正是二更天,寻欢作乐的人醉熏熏地走入红楼乐坊,被衣着清凉的女子迎进门内,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软调轻语。
一个脚步沉缓的男子路过,身上的热气击向脂粉气中,醉汉和女子都吓了一条,不由得向里躲了躲。
——那男子太过高大强壮,身高逼近九尺,一身发达如烈马的肌肉被紧紧包裹在黑色粗衣中,尽管他如此遮遮掩掩,却仍旧藏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强悍。
他面色发红,拧着剑眉,抿着唇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张刚硬冷厉的脸死死绷紧,然而他的喉间还是会偶尔逃出几声嘶哑的音节。
他是大林村的屠夫林长云,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小细尖的杀猪刀,镇上的人见过他的无不印象深刻,全因他异于常人的体型,和不苟言笑的性格。
林长云走入小巷,他停了下来,靠在潮湿的墙壁上艰难呼吸。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脖子上已然绷起了几根粗筋,像是一匹处在春天却不通此道的悍马,焦急而不安地忍耐着体内躁动的欲念。
今天是他给镇上餐馆送肉的日子,也是他父母的祭日。
他思念父母,于是喝了一杯酒解愁,没想到就那么一杯清酒,竟然让他着了道。
他被人下了药,让贤者也失去理智、化为野兽的药。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脑中最后的一根弦也快要断掉,他对男女之事十分陌生,只在军营中听同袍们讲起过,却从未接触过,连排解都不知道怎么排解。
一名柔弱的女子向他走来,眉目含情,身段窈窕。
林长云冷然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
这也许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但他还是走了,他不想碰女人,除非是他的心爱之人。
那女子很执着,跟了他一段路,而林长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凌乱,她很快就追上了他。
林长云拔出尖刀,抵在她的喉咙上,微厚的唇片掀动,低低吼了句:“滚!”
女人跌坐在地上,一双泪眼盈盈望着他,林长云皱眉,目光中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充满厌恶。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次的速度快如闪电,谁也跟不上。
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深更半夜的当是无人,他跳了进去,手里还握着自己的尖刀。
河水中卷滚着的寒意丝丝入骨,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安分,林长云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粗布衣裳被打湿,如同皮肉般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比任何人表面上看到的都还要威猛强壮,每一块肌肉都高高拱起,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那一双粗糙而厚实的手若是掐在哪个女人的脖子上,必定会让那人臣服在他的力量之下,乐不思蜀。
但林长云只用这双手撩起冷水,拍在自己的脸上。
他稍获清醒,视线冷冷地射向一处水花。
他从退出军营已经两年,南朝那些杀手还没放过他吗?
他已经不是北朝战无不胜的将军了,只是一个屠夫,他们却还在不断地派杀手和女子来刺杀他。
林长云踏着柔软的河水,走向那里,手里的刀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咳咳咳!”
水下冒出一颗脑袋,小得可怜,湿淋淋的头发贴在小脑袋的脸上,露出一双明亮的葡萄眼,和一张润泽如蜂蜜的小口。
又是女人!
林长云目光一凛,锋利的刀刃指向了小脑袋的脖颈,稍稍用力就能割破她白嫩的皮。
小脑袋的脸被冻得发白,却也因呛水而泛红,像一颗刚成熟的桃子,她看到凶悍的林长云,不仅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干涩的嗓音求救:“救我……”
林长云半眯起眼睛。
这两个字被她念得婉转娇憨,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狗在呜咽,恳求主人的怜悯。
咕噜噜。
小奶狗又滑入水中,只留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在水面之上,拼命挣扎着。
林长云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很多声音,哀嚎、惨叫、求饶,有男有女,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林长云的心很痛。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捞起了溺水的小奶狗。
手指收拢时,他抓到了一把滑腻腻的软肉,软得根本捏不住,滑得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几许。
他发出一声闷哼。
小奶狗缠住了他,难受地咳嗽着。
她的气息渐渐平稳,男人的呼吸却乱到了极点。
小奶狗抬起湿漉漉的狗狗眼,差点溺毙的她脑子一片混乱,没有发现男人的手指在摸索她的后背。
她拥有一张比太阳花还要娇艳的脸,五官,林长云看不清了,只记得她的眼睛很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小奶狗趴在他的怀里,抬起脸来,水盈盈地看着他,“恩公,您看到了一个老乞丐吗?”
林长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小奶狗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索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却突然看到了顶着自己的刀,她脸色一下惨白,颤声道:“我没有钱!我是从南河流浪来的,一个铜板都没有!求您别杀我!”
男人的手背挤着她的衣服,小奶狗哭得更厉害了,“我、我还胖,无色无貌……”
她在发抖。
林长云模糊地感觉到了。
她把他当作了强盗。
他应该抱她到岸上的,跟她道别,但他却更紧地搂住了她。
她的后背很光滑,没有一点伤痕。
林长云微微俯首,想要看清小奶狗的脸。
她的五官逐渐清晰,林长云愣住了。
她像一朵落水的芙蓉,不似寻常追求美丽的女子那般弱柳扶风,而是圆润丰满的,皮肤白到不可思议,但眼睛却像一颗紫葡萄,嘴唇嫩得像是芙蓉的花蕊,粉粉的,羞涩地掩藏着自己的美丽。
男人灼烧着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小奶狗已经吓得不断颤抖,磕磕巴巴解释道:“刚、刚才有个老乞丐,想要欺负我,我不得已跳进水里躲着,扰了您的清净。您、您放了我吧,我挣了钱,一定孝敬您!”
林长云仔仔细细地盯着她,探寻她话中的真真假假。
他将刀尖上移,抵住了她的嘴唇。
寒冷的刀刃在娇嫩饱满的唇片上压下一点,他没觉察到自己的手勒得更紧了。
香珠觉得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
可他却嘶哑着问:“多大了。”
香珠双目惶恐,一句瞎话也不敢说,“十、十六……”
林长云的喉结滚了下,握刀的手捏住了她柔软的小手,依次摸过她的指腹和指节。
没有茧子。
这样的一双手不是拿过武器的,也不是做惯苦活的,看长相也不是南朝人,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林长云丢掉刀。
小奶狗明显松了口气,“谢谢恩公……”
林长云的手后转,抓住了她放在他腰后的足。
她的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足衣也不见了,月光照得她的脚像是一块掌中玉般,小得要命,嫩得他心猿意马。
她的足心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的确是长途跋涉过的。
“叫什么。”林长云把人完全抱在了怀里,用手托住了她。
小奶狗对他的亲近并不抵触,只是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我叫香珠,恩公呢?”
她口中有香气,白桃味的,林长云情不自禁把头垂得更低,和她鼻尖相触。
他的音色像是一块在林间被风卷动着的阔叶,沙哑、浓郁。
“林长云。”
香珠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林长云却闭上了眼睛,脸更低了。
唇片只有毫厘之遥,他想他知道怎么做了。
“香珠,别怕。”他很温柔地说,和他冷硬的脸半点不相配。
香珠还在疑问她要怕什么,她为什么要怕一个对她有恩的人?
他看着凶,眼神和语气却比谁都温和,不像是个坏人……
直到林长云封住了她的嘴,香珠都还以为他要给她渡气。
她刚想说她已经缓过来了,就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尖叫,但声音全部被林长云吞掉了,连同她的眼泪。
河水一阵阵荡漾,泛起绮丽的水波。
林长云的侧脸硬得像是一把刀,表情却是融化的。
他从未想过,女人的身子可以这么软,这么软,他都不舍得用力。
他怕弄坏了她。
香珠哭得可怜,他却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一点点汲取着来自于她的水分。
河流逐渐平静,他把湿了的外衣裹在香珠的身上,静静坐在岸边,等待天亮。
他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刀鞘。
原本他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兵器,如今却觉得太冷太硬。
月光在河面上投下破碎的影子,像是香珠刚才发出的娇音。
他扭过头去,把视线落在香珠沉睡的脸上。
她真的很漂亮,她那张可爱的小嘴是怎么说出自己无色无貌的话来的?
她睡着时像一只小狗,嘴唇仍旧保持着微笑的弧线。
……他也有女人了。
可惜……
林长云的目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可惜,他的处境太过危险。
南朝刺客和探子仍会前赴后继地出现在他周围,让他烦不胜烦。
若是他不在家,或是她的小脚踏出那个破落的小家,说不定会被掳走。
林长云重新望着寂静的河水。
他一直生活在军营中,心无旁骛,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女人。
离开军营后,他的生活像是一潭死水,再难起任何波澜,或许还不如死水,比起死水,他更像是一口枯败的古井。
没有声音,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空荡荡的。
他对这种日子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心里隐隐期待着,他能听到点什么动静。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林长云身子一僵,像是一匹马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他怔怔地偏过脸去。
香珠紧紧抓着他的外衣,咬着唇瓣,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林长云张了张嘴,却想到了什么,坚毅的嘴唇又合上了。
香珠颤抖着问:“你怎么还在?”
林长云哑然,是啊,他怎么还不走?
他只能单薄地解释:“我不是马匪。”
他掏出钱袋子,放在她身边,“昨天,对不起。”
香珠却害怕地向后挪了挪,担心他再碰她,但她很快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她的身体好疼……
林长云抿唇,“若是不够,尽管再去大林村找我拿,我叫林长云。”
他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觉得他应该再说一遍,让她好好记住。
别忘了他。
他欲起身,那双肉软软的小手却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心头一动,他眼中的香珠可怜兮兮的,眼睛也哭红了,更像小狗狗了。
毛发湿漉、瑟瑟发抖的小狗狗问:“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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