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城再会(六)
柳清渠缓慢转过身,脸色低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汁。他一步步走向沈竹音。
空旷又寂静的牢狱中,“咚咚”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外面墙壁上的火光跳跃,照映在柳清渠身上,在地上就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每走一步,那条影子也跟着晃动。
当他走到床前时,瞬间发出“哗啦”一声,摆在床板上的一堆盘子被他扫到地上。瓷盘顷刻间碎裂成片,四处飞溅,美味佳肴倏时变成一地狼籍。
沈竹音上下打量他,见他气狠了,心里畅快,她微仰着头,看向站在床板前的身影,语气带着几分轻快:“柳大人气量这么小吗?不过一句话而已,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她视线下移,昏暗中,模模糊糊,隐隐约约能识别出胖鼓鼓的包子轮廓,悠悠道:“可惜了这么多美味的食物。”语气中颇有几分叹息遗憾。
柳清渠啊,柳清渠,气死你活该!不仅仅是今日之事,连带之前的委屈难堪,她一并纾解出来。算是出了口气。
柳清渠啊,柳清渠,总算撕下来你那张波澜不惊的面皮。
与沈竹音愉快相对的则是柳清渠的愤怒。
那句话话音刚落时,宛如在柳清渠耳边炸响惊雷,他心中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意。
这句话勾连起昔年往事,沈竹音为嫁给顾长昭,将他一笔笔用心勾勒描绘出的画作揉成一团,扔向他,少女的一双眼里尽是嘲弄与轻蔑,还有在梦中,沈竹音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喜轿里,满眼俱是期待,等待着她的少年顾长昭,而在看到他时,露出错愕恼怒的神情。
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放映,最后化作一句,“你可比顾长昭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它化作一把尖刀,刀尖之上泛着冰冷弧光,以风驰电掣般速度,插进他的心脏,瞬间夺走他的呼吸。
一幕幕场景下,层层怒意叠加,恰似滔天巨浪,乘排山倒海之势,将他的理智几乎浇灭。
柳清渠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眼角眉梢却仿若挂着冰霜,眼睫蜿蜒成锋利的线条,一双眼眸裹挟着隆冬的暴风雪,身侧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没有给沈竹音丝毫反应的时间,欺身而近,他双臂伸展,双手撑墙,将原来缩在墙角的沈竹音锁在怀中。
沈竹音下意识想躲开,却发现自己被困死在这一方角落,她用力推柳清渠的手臂,发觉男人衣袖下的臂膀是紧绷的肌肉。
她转过头,看向柳清渠,因他挡住了火光,沈竹音眼前昏昏暗暗,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目光与之对视时,却不自觉地打上冷颤。
也不知是不是这牢里的阴冷让她生寒。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道,难不成他还能在牢狱里发疯?
可这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寻鲤亭中作画的情景,仿佛那日的夏风又吹落到她的肌肤上,泛起股股战栗,明明是温热的风,在记忆中却散着寒气,她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有感,柳清渠斯文端方的外表下,分明潜伏着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很有可能会不定时的发疯!
打断她思绪的是下巴上的痛感,柳清渠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他微微眯着眼,视线牢牢锁住沈竹音。
没等他下一步动作,两人的眼前彻底暗下来,是外面墙壁上的油灯燃尽,刚刚仅仅是昏暗,仍可以模模糊糊地辨别物体的大致轮廓,如今则是彻底陷入了黑暗。
这间牢房附近的其他牢房并没有关押犯人,偌大的空间下,唯有他们两个人。此时,黑暗吞噬了一切,安静地一点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但离得太近了,能清楚地感知对方灼热的鼻息。
顿时陷入黑暗,沈竹音本能地打了个颤。随着她一动,身下并不牢靠的床板发出“吱嘎”一声,又涩又响的声音。在空旷又安静的环境下格外突兀。
黑暗中不能视物,就会无端放大其他的感官。
沈竹音虽然看不到柳清渠的身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那人灼热的呼吸与温热的体温都悉数向她涌来,将她笼罩住,甚至仔细聆听,能够捕捉到柳清渠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那种感觉就是,分明看不到他,但他又无处不在,令人无法忽视。她想躲开,却又不知道从何处离开。
她感到无措,但又很快调整,迫使自己冷静,许是经过了前一阵子的磨砺,她的心态调整地非常快。她大脑里迅速思考着,当下情况要如何应对,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却向她传递了感到冷的讯息。
明明双方体温都散发着热量,沈竹音却越发觉得冷,她感到无处不在的阴冷寒意要钻进她的骨缝里,继而顺着四肢躯干游走。
柳清渠寻到怀中的温热,低头凑过去,用他的鼻尖去摸索沈竹音的面颊,当两人鼻尖顶鼻尖,互相交换着呼吸时,他的声音又冷又低:“要不要现在试试?会让你满意。”
黑暗中,沈竹音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柳清渠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蟒蛇,拖着滑腻又冰冷的身躯,将她绕绕,不过倏时,就令她感到室息。
同时,他说话时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在沈竹音的脸上,令她面颊一烫,让她又生出一种无法逃出生天的感觉,哪里都是他的气息,哪里都是他的味道,如同织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在黑沉沉的牢笼里将她捕获,死死地裹住。
沈竹音自柳清渠凑近时,就一直挣扎,试图避免他的触碰,但无奈柳清渠的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令她动弹不得。她每次的挣扎都是徒劳,“这张网”随着心意般一点点收紧。她只能任其胡作非为。
黑暗无端放大她的恐惧,她仅有的神志在拼命地调整情绪,此刻的她心怀忐忑与不安,又不甘心乖乖就范。她一边害怕,一边在心里咒骂柳清渠这个疯子。
不等沈竹音回答,柳清渠进一步攻城掠地,将满腔的怒意发泄出来,他似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一般,准确地找到她娇嫩的唇瓣,狠狠地咬上去,一股铁锈的味道同时在两人口腔里蔓延开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浇灭心头的一丝怒火。
这是一场毫无旖旎的吻,倒像是荒原上的孤狼遇到猎物,毫不犹豫地扑上,用爪子将其按住,鼻子先是轻轻嗅嗅,似乎在考虑从哪个地方下口才好,最终瞄准最鲜美的部位,一口下去,是舒爽的餍足。
随着柳清渠的动作,本就不结实的床板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刺耳。
沈竹音呼痛的声音也被堵回去,她实在忍不住疼,双手用尽力气抵在他的胸膛处,试图将他推开,眼角流下生理性泪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滚落,顺着脸颊落到了柳清渠的唇上。
滴滴泪珠如同一点点火星,柳清渠感到发烫,他短暂地回神,感受到了怀中人在发抖,一滴滴的眼泪在滚落,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哽咽,柳清渠满腔的怒意中浮现出一缕怜惜,他心尖微微颤了一下,将她松开。
被放开后,沈竹音大口大口的呼吸。纵使看不清人,她也气呼呼地怒瞪柳清渠。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愤怒。
胸膛起伏稍缓后,沈竹音回了力气,直接一拳毫无章法地招呼到柳清渠身上,她气的浑身发抖,嘴唇的伤口处疼得厉害。
“你混蛋!”沈竹音几乎是吼出来。在空旷黑暗的牢狱里回荡。
这人真是无耻极了!她下一刻就想趁着眼下被松开的功夫,赶紧逃走,只要离开柳清渠的身边就好。
当下,沈竹音不得不承认,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男人的力气对女人来说,是绝对压制的。
她刚想动作,用床板尾部移动,就被柳清渠一把捞回来。她自然不肯放弃,死命地挣扎,手脚胡乱地踢打,柳清渠也不反抗,任她动作,只是牢牢把她锁在怀里。
好一会儿后,沈竹音没逃出去不说,倒把自己累地气喘吁吁。
“疼吗?”柳清渠明知故问。他似乎在黑暗中能视物般,摩挲着沈竹音受伤的唇瓣,带着点点温情,轻柔地拂过,接着指腹顺着脸颊向上,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就像夏日疾风骤雨后露出了和煦的阳光,柳清渠暴虐之后,稍稍和缓。他一边在沈竹音的面上流连,一边在心中勾勒她此时的神情,黑暗中看不到人,却可以在脑海里肆意想象。
她应当是一脸怒意,连带脸颊也红扑扑的,腮帮气鼓鼓的,像一只小河豚,一双杏眼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对了,她的嘴唇有一角被他咬破了,应当是鲜红无比。想到这里,柳清渠似乎在回忆她的味道。
沈竹音不欲理他,试图缓和自己的呼吸节奏。她不想束手就擒,引颈待戮,大脑飞快运转,想要寻找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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