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条鱼
小红就是红玉，是淮月在这趟旅途中认可的第一位优质人类。
根据命运的指印，红玉和宋青云也有些牵连，但他并不关心对方的故事。
在他看来，评判生物好坏的标准很简单：对奈音好的就是好人，对奈音不好的那就不好。
红玉对奈音还行，他也就默许了奈音和她一同上路。
眼下，二人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院子说大不大，门口栽了两颗桂花树，站着两名守院子的侍卫，里面住着这个月进府的几位姑娘。
守门的侍卫认出了奈音，作为第一个被凌王殿下另眼相看的少女，他们只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拦住她。
奈音找到红玉时，她正借着夜色，想办法顺着桂花树翻墙出去。
“奈音姑娘，你回来了！”红玉刚一只脚踩在树上，直到看见门外走来的少女才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那个凌王每月都选这么多姑娘进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奈音姑娘虽然是神仙的徒弟，但性子单纯，红玉真怕她被花言巧语的坏男人骗了去。
她精神紧张，以至于奈音说要离开这里时，还有些没缓过来：“院子外头有好多王府的下人，我们能出去吗？”
奈音点点头，顺手给门外的侍卫们下了个咒，保证他们半天内都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两人一海螺刚要出门，西边的房里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奈音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兴冲冲带着红玉一把推开西厢房的门。
叫姚蕊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她左手紧紧捂住脸，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下，砸在绯色的裙摆上。
剩下的女人们也纷纷花容失色，推推搡搡着要向凌王告状。
见到奈音和红玉，众人的情绪才稍稍收敛了些，除了受害者姚蕊。
“还不快去请凌王大人做主，让凌王大人杀了这恶毒的小贱人！”姚蕊双眼充血，死死盯着琉璃，若是视线能杀人，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琉璃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架着，发髻散开了一半披在脸上，听到姚蕊的话，还勾起唇角地冲她笑了笑。
“姐姐说笑了，刀不是我拿来的，你自己不小心划伤了脸……和我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还在装无辜，姚蕊气急。
这倒是她看错了眼，以为不会叫的狗就不会咬人。
姚蕊是医馆老板的女儿，琉璃是自家铺子斜对面花楼的清倌。
琉璃年纪不大，却在这国都有一定的知名度，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们逛完花楼，十次有八次要对里面的琉璃姑娘赞誉有加。
姚蕊讨厌琉璃，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讨厌琉璃？哦，还有一些花魁们觉得她假清高，也厌恶极了她。
每次上茶楼听到那些臭男人将琉璃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姚蕊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直到有一天，琉璃在一个雨夜敲响了自己铺子的大门。
当时她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外面大雨倾盆，她的大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看上去哪还有半分花楼才女的气度，分明像一只落了水的狗。
姚蕊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就笑了，听着外面一声接一声的哀求，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蕊蕊，可是有病人来？”姚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姚蕊本想说没有，但她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她们家虽不是什么知名医馆，却是离花楼最近的一家。
若是琉璃能找到马车，那么去下一家医馆，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念及此处，姚蕊再次打开门。
琉璃怀里的妹妹已经烧的失去了意识，见医馆开了门，连忙抱着妹妹便要进来。
“等等。”姚蕊挡在门前，笑得天真又刻毒：“实话告诉你，你妹妹再不治就死了。”
“可惜我们店不欢迎妓-女，想让我们救人，除非你在大雨里跪到雨停。”
“对了，不许打伞。”
……
打那以后，琉璃再也没有踏进过他们家医馆一步。
姚蕊觉得可惜，好在后来琉璃置了间房产，将她那个要死不活的妹妹安置在里面，这才又给了姚蕊机会。
每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姚蕊就纠集几个小姐妹一起上门找琉璃妹妹的麻烦。
在偏殿时也是这样，琉璃的那句话确实吓到了姚蕊，她怕对方攀上凌王报复自己，加上被那一巴掌打出了火气，这才一时鬼迷心窍，想先下手为强。
琉璃没了那张狐狸精似得脸，看她还敢不敢张狂。
姚蕊觉得这个方法极好，谁曾想素来是任打任骂不会还嘴的琉璃，今日却敢反手竟毁了她的脸。
她还想嚎哭几句，却发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好吵哦。”奈音幽幽开口。
“你们是琉璃的朋友？”另一个女人义愤填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琉璃到处勾搭人，她朋友也是，一见面就……呜。”
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奈音讶异地扬眉，这次可不是她做的。
“让她说完呀，淮月月。”
淮月怎么可能让她说完。
在他看来，这些人类的女孩对奈音不好，所以属于劣质人类。没有出手惩戒已是他冷静自持，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我们走吧。”淮月总结道。
琉璃的事不归他管，事实上，他反而乐见其成。
反正琉璃和宋青云会在一起，现在就凑一对更好，还能让他的小人鱼再次对渣男敬而远之。
两人私下里用神识传音交流，在外界也不过几息的时间，说时迟那时快，匍匐在地上的姚蕊突然拿起地上的尖刀，就那么直直向琉璃扎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连离姚蕊最近的几个女孩也没来及拉住她。
“啊——！！”
她们捂眼尖叫，似乎已经可以想到琉璃血溅当场的画面。
连琉璃本人也脸色惨白，刀尖却在离她鼻尖一指宽的距离停下。那把刀上还残留着姚蕊的血，在烛火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姚蕊以一种很奇异的姿态定格在了半空中，她的左脸上有一道深而长的伤口，眼里满是惊恐。
奈音骄傲地扬起下巴：“一次就定住了，我真棒！”
她的一双猫儿眼亮晶晶，满脸都写着夸我夸我。
“小公主真厉害。”淮月适时夸赞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伤人？我看你才是要被送官发落的那个。”红玉厌恶地瞥了姚蕊一眼，顺手将对方手里的小刀抽走。
若不是奈音姑娘在，只怕今日会有一场命案了。
姚蕊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剩下的女孩子们见到如此离奇的景象，更是惊惧交加不敢多发一言。
接着，更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名身着白衣的男人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奈音身旁，狭长的双眼没有半分温度，连语气也是淡淡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把她们的记忆消除掉。”
他也是才想到有记忆消除术这种东西。
奈音撇撇嘴，刚耍完帅就要清去她们的记忆，那她岂不是帅不过三秒。
算了，反正有红玉和淮月两个见证人，勉强凑合吧。
正这么想着，那名叫琉璃的少女双眼含泪，竟是要跪倒在奈音脚下。
奈音：“……？！”
小公主不爱哭，所以也不喜欢看别人哭，情急之下对琉璃也施了道消音咒。
琉璃想说的话被尽数卡在喉咙里，好在她反应机敏，一时间竟忘记掉眼泪，冲到桌案前提笔刷刷写下几行字，然后满脸憧憬地双手递在奈音面前。
她写字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一手簪花小楷填满了整页宣纸。
奈音好奇地接过宣纸，红玉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上面写的啥？”红玉有些不好意思：“我没读过什么书，嘿嘿。”
“她说她叫琉璃，是土生土长的国都人，小时候爹娘都死了，和妹妹一同被婶婶卖到……”奈音问淮月：“什么是花楼？”
淮月：“卖花的楼。”
奈音哦了一声，继续朝下看，看着看着眼神就不对了：“你的意思是要拜我为师？”
琉璃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淮月将那张纸从奈音手里抽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排字：
“神仙姑娘几次三番对琉璃伸出援手，琉璃不胜感激。然蒲柳之姿无以为报，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若是许琉璃伴您身侧，不敢奢求您的悉心教导，哪怕仅仅为您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琉璃今生也必会体贴孝敬师尊……就算到了来世，也会承您的情。”
淮月心道态度还挺恭顺。
“好呀好的！”
“不行。”
截然相反的两句话同时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奈音解了琉璃的消音术，满脸都写着高兴。
一直都是她跟着淮月学东西，还没教过别人呢！开心！
她迫不及待想体验一下不同的身份，这可比在深海里自己看书有趣的多。
淮月微笑：“奈音小同学，教别人之前是不是该自己先把咒语背牢？”
奈音小同学开始生气。
怎么连收徒弟玩也不让？
她狠狠叛逆了，淮月越是阻止，她越要带着琉璃。
实际上，若是个普通人类，淮月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关键是……他细细观察了琉璃的命运之线，按照原本的轨迹，琉璃会在凌王府被欺凌数月，直到宋青云对她出手相救，从此成为宋青云疼爱的好妹妹之一。
一个红玉也就罢了，毕竟她和宋青云还要过一段时日才会有交集。
若是将马上就要与宋青云见面的琉璃也带走……那么宋青云会不会要来缠着他的小公主？
淮月丝毫不觉得让琉璃和宋青云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他对整个九州都没什么感情，更别说是九州上普普通通的几个凡人。
他只在乎奈音，别人的命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他决定给小公主讲道理。
“是这样的。”淮月像顺毛一样摸着她的发尾，传音劝道：“按照天道的意思，琉璃也会爱上气运之子宋青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奈音果然很惊讶。
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包括好看的人，在她看来，这个叫琉璃的人类少女属于“好看的人”……她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喜欢宋青云。
“琉璃姑娘，我们启程吧！”
奈音对宋青云的好感值高达负数，想到能把对方身边的人骗走，她更兴奋了。
淮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奈音一边传音，一边开开心心挽起琉璃的手。
淮月语重心长：“小公主，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他人命运为好。”
“你不懂。”奈音眼睛弯成两只月牙，一本正经道：“宋青云的好妹妹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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