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程也许乏味，但结果一定值得品位
刚才小风波一场，顾易安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只在比赛中暗暗观察陈今来的脸色。
出于他27岁心源性猝死那件事，顾易安对他心脏的重视逐渐入魔，赛前事无巨细地检查了他的指甲、心跳、颈动脉，像个没有文凭的神棍。
“安安，你知道大多数人心脏病发作前，是没有知觉的吧？”
“知道啊！但是我对疾病敏感，我就有知觉！”
“在哪里？”
“这里！”
顾易安说着，踮起脚，右手在陈今来额头上覆了一下。
“你现在的体温是三十六度二，心跳每分钟有八十多下……”
陈今来嘴角一弯，顺手将她的右手拿开，往手心里一藏。
“别以为你趁我午睡的时候给我量血压和心跳，我不知道！”
顾易安一惊，小鹿似的瞬间逃走了。
血压计是偷的顾爸的，挺智能，他刚买回来没炫耀两天，便被顾易安拿去“孝敬”给陈今来了。
那天晚上顾爸举着酒杯痛心疾首：“顾易安呐顾易安，以后等我老了，躺床上动不了了，你是关心我的心脑血管，还是只在意陈家那小子的血压？”
顾爸自然是不知道，顾易安看重的其实是陈今来的心脏。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也就陈今来机灵，眼瞅着自己每天被顾易安检查指甲，舌苔和心跳，立马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
球赛结束，人群鼎沸的操场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血脉卉张的小球迷们纷纷作鸟兽散。
有心的，过去帮忙给球员们递水，顺便收拾下场地垃圾。
陈今来独自抱着篮球站在角落，静静等待顾易安过去。
“这里，擦一下。”
顾易安的手刚伸进校服外套硕大的兜里，陈今来已经两手撑膝，脊背稍弯，乖乖把脑袋伸了过来。
看着陈今来漆黑的发茬间晶莹滴落的汗珠，顾易安心里怔了下，拿出纸巾一一擦拭过去。
“还有这里。”
陈今来双手松开膝盖，猛然抬起头盯着顾易安的眼睛，光洁的额头上一片汗迹。
顾易安轻轻擦拭完他的额头，垂下眼睛看着他亲自送上门的鼻尖，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001厘米，心顿时又开始慌了。
准确地说，陈今来那双深如春潭的眼睛，几乎已经贴到她眼睛上了。
顾易安才不会放过这个占他便宜的机会。反正此人早晚都是她的，提前行使一下使用权，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想到这儿，她毫不犹豫地抬起鼻尖碰了碰陈今来秀挺的鼻尖，低下头小声咕哝了一句：
“天天晒，怎么就不见你黑呀……”
陈今来歪了歪脑袋，温柔一笑。
这个时候，对方球员刘子相喝着水满头大汗地从两人旁边走过，一眼瞥见这亲密的举动，神色有些异样。
陈今来死死盯着刘子相，刘子相也反过来死盯着陈今来。
两人都以为对方会主动先打一声招呼，不料，两人谁都没有打招呼。
就这么冷冰冰走过去了。
顾易安觉得奇怪：“他不是在你们家住过吗？跟陈爸的关系还挺好，怎么你俩一见面，就跟不认识似的。”
陈今来没有说话，只淡淡一笑，收回逗留在刘子相背影的眼神，深深看了顾易安一眼。
晚上下课，照例去看电影。
那时候影院突然兴起鲨鱼系列的冒险片，什么狂鲨、双头鲨，甚至还有变异鲨，视觉上绝对惊艳的很。
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够强大，甚至可以提前买好一大杯西瓜汁或可乐，边看边喝。
以顾易安如今这成熟了十年的心态，看这类电影早已不在话下。
因此，当陈今来买好电影票，转脸看到顾易安举着两大杯西瓜汁时，嘴唇猛地“嘶”了一声，牙齿缝里全是凉气。
“小顾同志，你的观影能力明显提高啊……”
一边揶揄，一边强忍住翻腾上来的呕吐感。
顾易安将西瓜汁放到休息凳上，得意地拍着陈今来的后背帮他顺气。
“不要以为人的能力是一级一级走上去的，也许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直接进阶的呢！过程也许乏味，但结果绝对值得你品位！”
陈今来默默咽下一口西瓜汁，把顾易安这番没头没脑的说教照单全收了，然后眉毛一扬：
“嗯，等会儿看电影，过程也许够品位，但结果嘛，肯定一如既往的乏味！”
顾易安看着陈今来心有成竹的模样，决定这次一定得有出息。
两个小时后，顾易安连晕带吐地从观影厅第一个跑出来。
陈今来一手拎着俩人的书包，一手举着湿巾跟在顾易安后面，脚步十分闲适。
鲨鱼大片往往血浆含量丰富，顾易安胃浅，确实是看一次吐一次。
多少年了，回回如此。
“快快，来不及了！”顾易安支支吾吾地捂着嘴巴朝陈今来喊道。
陈今来四处一看，卫生间还在远处，周边都是人，一旁的保安正瞪大了眼睛以待结果。
情急之下，陈今来扔下书包，双手往顾易安嘴巴下面的位置一放。
“呼！”
顾易安的肠胃伴随着周遭人的惊呼声，呼呼啦啦清了个干净。
待一切都收拾完，夜已经深了。
顾易安的尴尬与内疚之色根本无法自然地融入到夜色中，跟陈今来肩并肩走在路上，脸颊发热，一路无话。
陈今来歪头看了她一眼，直接笑了出来。
“我还记得咱们去惠州旅游那次，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你也是这样吐了我一手……”
“哎，大概是胃病？对，肯定是病，反正不是有意的！”
这句辩解十分苍白，但陈今来居然也听进去了。
“家里爸妈每年不都有一次体检嘛，到时候一块去看看，健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顾易安对着路灯眨了几下眼睛，侧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陈今来。
陈今来伸出一只手过去想拉她，不料被她先一步拿在手里，指尖摸索过那双骨骼清朗分明的手。
“好好的一双手，以后会做精算，会玩技术，也会编写史书材料，怎么就突然成了我的……”
陈今来听着前半段还算正常，到后面突然就要改画风了。
他迅速抽回手，捏住顾易安的下巴。
“顾易安同志，别说出来，请谨慎措辞！”
“我偏要说！”
“别说出来！”
“成了我的废弃物处理设备！”
“你！”
顾易安知道他最听不得这种粗糙的话，大声说出后马上飞快地跑远了，留陈今来一人站在原地抓狂了好几圈。
路灯昏黄的光将两人奔跑的影子拉得修长，忽远忽近。几声鸟鸣在树枝上婉转地叫了几声，又很快销声匿迹。
回家，亮起夜灯，垂下窗帘，抱起松松软软的被子。梦乡，终于不可避免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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