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二)
人为道苦,不为道亦苦。
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当着大哥的面,自己会突然间觉得异常的软弱和伤心。好像,先前的种种险难遭遇,都变成了命运刻意的欺负,对于心理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在压抑了太久,忍耐了太多,恐惧了太深之后;见到了大哥,不能自抑地要想发泄。
自问:对着采扬,或者任何别的什么人,我全然不会如此失态。因为生性的敏感,已经使我练就了一身察颜观色的绝佳本领。说句不好听的,我,便是看着别人的脸色学习如何生存的。
只有面对我的大哥,杜衡;哪怕他总是对我不冷不热,一副爱搭不理,朽木难雕的样子;我仍是忍不住地向他靠近,把自己最无能,亦无助的那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纤瘦的身子,渺小得如同掌心的一粒沙尘。仿佛,只要他不着意地,轻轻动一动手指,浅浅一声叹息;我就会灰飞烟灭。
“胡说什么?!你和别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哥,说话的语调冷冷淡淡的,没有多大的情绪转变。可他的身体,是温暖的;是午后散漫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下来,熨贴着我起伏不定的心。
我,连连摇头,极力想让他理解我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你不知道,大哥……。我……。是假的……。我身体里面有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双手,紧紧揪住大哥的衣裳,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强调。
我不敢欺骗他,也没有办法去对他说谎;他看我,比谁都要透彻,澄明。
原以为,他听了我的话,就算不会被吓得晕倒,最其码也得勃然变色,大脑死机个几分钟才是。没料到,大哥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平淡。他,不过微微一笑,嘴角向上勾起的好看弧度,意味暧昧得令人颇感高妙。
他,拨开我,挡住了眉眼的碎发,笑得淡月清风。
“我,当是你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也没什么,人人都这样!”
“呃?……。”我,迷惑。转动着一双无知,发亮的眼球,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大哥,把我从他怀抱中拉出来,郑重其事地望着我:神色,倒是一如从前的波澜不惊。
“小若,要不怎么说你真是个小傻子呢?!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灵魂。要不然,是不够用的,生命没法继续下去。”大哥,循循善诱地向我解释;虽然,我还是一头雾水,搞不大明白:“你不是怪物。只不过,你从来没有注意到别人也是一样的而已。”
“是这样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界的真相,经大哥的嘴巴讲出来,惊得我骇异,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说,人人如此,我是唯一一个后知后觉的。那么,也就是说,我们从出生开始,便是与人共享自己这副躯壳。在什么时候,由谁来驱使身体,自有着一套不可见的规律可循。
我,大抵由于自己的病,要比别人晚了很久才意识到生命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条原则:我们,生来就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只为自己所拥有。连这副饱经风霜的身体,也只是我们暂住的栖息之地。
以到于,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地虚晃了二十几个年头。
万一,隐匿在身体里的那个“我”,自作主张地来担当我了;我,又该去到哪里呢?如果,她的性格会更适合这个社会,更加讨人喜欢;我是不是,会被完全取代了呢?到时,人生不管会不会变得迥然不同,精彩纷呈,我终究不再是我了吧。
那……。大哥呢?他身上的第二颗“灵魂”,又是怎样的?那个,一边对我冷眼挑剔,一边又对我无微不至的哥哥,是哪一个灵魂才具有的情感呢?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天醒来,大哥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替代了他,担当了原有的他自己。那,他还是我的大哥吗?他,还会愿意心疼我,牵挂我吗?
是的,我又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脑子里,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哥德巴赫猜想。
越是往后细想,越是肯定某一天可能会发生的突变,越感到后背发凉;有种毛骨悚然,胆战心寒的感觉。
大哥,霁颜一笑,颇有玄虚地对我说:“你得相信,人,最陌生的永远是自己。”
望着他,颀长端正,英挺俊伟的身姿;配着那一派超然物外的风度;我得承认:我对大哥,了解得实在太有限了。
他,是一个那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而我,却从未感到离他那般遥远过。
我很怕。没有理由的惧怕。怕有一天,他会不见了,改变了,会变成了另一张我看不透,也认不清的面目。
于是,我拉住他的手,目光切切地注视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心求证:“大哥,你不会变的,对吧?!”
“当然”。他,坚定而愉快地回答:“我和你,想分也分不开。”
那就好。我,只顾着暗自称意,心满意足。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中之意。
然纵无语,也依依。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大哥,说话的口气再一次变得较为严肃。
我心弦一紧——教导主任,又要训话了。
眨了眨眼,不解他干嘛偏要摆出,一脸严苛,务实的面孔。只能,乖巧地听他的下文。
“你和那个丁诚贞要保持点距离。”
我,蓦地一怔!显然,有点意想不到。
“她,是采扬的助理,照顾你是她份内的工作,是要拿劳动报酬的。你不需要和她走的那么近,也没必要和她有什么深交。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免得以后麻烦。”
大哥,面若清霜冷露,说得句句分明,字字在理,让人找不到话来反驳。
但我知道,诚贞,对我是真的很好;她的用心,绝不单单为了那份丰厚的报酬。
难道:大哥,不喜欢诚贞?
按道理说,不能够啊!诚贞,这种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既冰雪聪明,又心细如发的女子;不应该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吗?大哥,就算是审美情趣独具一格,眼高于顶;不能把她荣膺为我的大嫂,断不至于讨厌她啊。
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大哥,要是失眠,一定不是为了求之不得;而是思虑如何怎样让我,据而远之。这脑回路,也太异于常人了。
“诚贞,对我……好……。”我,偷偷用眼角扫着大哥的脸,生怕他会不高兴;斗着胆子,慢吞吞地替诚贞辩解。
“呵……”大哥,嗤笑一声,“怎么?你真以为,这世上会存在没有企图的爱吗?!”
企图?诚贞吗?她对我,能有什么图谋?我,两手空空,身无长物。
我,满心的质疑,呆愣地看着大哥……。眼里,奔涌而出的疑问,比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还要纠结,深远。
大哥,也许觉得和我说太多的话,我可笑的智商也应付不了。或者,会让他有对牛弹琴的错觉,也说不定。总之,他没有对我再详加解释,倒是很强硬地下达了“领导指示”。
“你记得听话,就行了。”
我,默默记下。
无论我能不能领悟,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相信大哥要我做的,都是为我好,他的出发点,是不想我受到外界的伤害。所以,即便有时他的要求听起来蛮不讲理,我也会照做无误,选择接受。
谁让我,在内心里,对大哥有着缘自骨血的,那样深,那样浓的依恋之情呢。
大哥走时,已近凌晨。灯昏月冷,不许愁人不断魂。
他,把我安抚睡下,悄悄离开。
我,侧躺在枕上,不敢睁眼。心里面知道,他这一走,又不知要过多长时间才能再见。
他,素喜自在,如闲云野鹤,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不像我,也不像采扬;一个被困在金玉其外,看起来堂皇华丽,实则败坏阴冷的囚笼之中;一个被架在杜家高高在上,权利财富的顶峰!
我们,各有各的水深火热。
大哥,能置身事外,实属幸事。
作者闲话:
作者最近深受颈椎病的困扰,希望大家注意身体。谢谢看文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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