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谁给你的胆子

“你得意的是不是太早了，白夜先生？”
江书知一只手摇晃着红酒杯，另一只手轻扶着桌子，慵懒得斜靠在桌子上，像一只瞄准老鼠的猫。
面对她的挑衅，我淡淡一笑，说道：“一时得意一时爽，一直得意……一直爽。”
江书知应该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挑了挑眉，随后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一直得意下去。”
我问道：“说完了吗？如果你把我叫来，只是想和我说这些废话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我就准备离开。
江书知低低笑起来，在我的手放在门把上的那一刻，她问道：“你还没见过你爸吧？”
我愣了愣，转身看着她，她将办公椅转过来，坐了上去，扬起细长的天鹅颈，轻轻抿了一口红酒，说道：“你爸的情况很不好，虽然现在稳定了，但他得的是不治之症，离开是早晚的事情。”
江书知的语气，就像是在描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我望着她那张平静的脸，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想，她，真的爱我爸吗？
江书知微微撑着腮，继续说道：“他昨天和我说他临死前想见你一面。”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不对，不是见你，而是见陈凡，毕竟在他心里，他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姓陈，不姓何。”
不得不说，江书知真的很聪明，她知道我的软肋在那，也知道该如何精准得在我的软肋上插一刀，让我感觉到疼。
我定定地看着她，说道：“那又如何？你敢告诉他，我是何平，而不是陈凡吗？”
江书知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竟然大大方方得承认，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不敢，所以我把你喊来，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好带你过去。”
一想到终于可以见到我爸了，我的心情不可抑制得激动起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和我有几分相似？虽然，我知道他想见的不是我，可是，只要我想见他就够了。
我不希望哪天他撒手人寰了，我只能看着棺材里的他……
我说我随时都有时间，江书知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来看看你爸的照片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虽然陈凡已经变成了傻子，但因为你爸很疼他，经常陪他一起玩儿，所以他很喜欢你爸，确切的来说，是很粘他。”
江书知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侧着脸笑眯眯得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是什么反应。
我迎视着她，示意她继续。
江书知露出一个无趣的笑，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爸后来生病了，并且病得很严重，需要隔离治疗，这傻子又总打扰他，一看到他躺在床上就哭，他是绝对不舍得让他们夫妻俩搬出来住的。”
她说完，又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所以，你见到他，可一定要表现得很热情，很开心啊——虽然，你爸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虽然知道江书知说这些，只是想要让我难受，如果我真的在意，就是着了她的道，但我还是感觉很难受。
一方面，我因为有这样宽和的父亲感到骄傲，一方面，我又有点嫉妒陈凡，凭什么他作恶多端，却依然能让我爸那么疼爱，而我，从小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却依然活得如履薄冰？
就连现在，我拥有的一切也是他的，而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强压下心里的难过，我说道：“说完了吧？你放心，我不会露馅的，毕竟露馅对你我都没好处，现在，我们来看照片吧。”
说着我就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江书知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相册，那虔诚的样子，就像是在抚弄自己珍视的东西。
她背后的落地窗前，藤曼攀爬着，几乎将窗户给遮住了，几缕月光照进来，洒在她娇媚的身影上，让她整个人柔和了几分。
我发现，我真是看不懂她了，明明她提起我爸的时候，语气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但她捧着我爸的相册，却珍重的像在做一个仪式。
江书知将相册推到我身边，示意我自己翻看，她则端着红酒杯，来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
此刻，她的背影有些迷人，又有些落寞。
临近八月十五的月亮，已近满圆，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往事，爬上她的心头。
我刚打开相册，一直没什么声音的蓝牙耳机，突然就有了声音。
我听到一阵敲门声，然后沈青竹恭敬地喊了一声“忠伯”。
忠伯？这好像就是那位留在老宅里养老的人，不过今晚我没看到他，他也没出来，没想到沈青竹竟然去找他了。
“青竹，你怎么来了？快出去，他们都不喜欢我，要是知道你来看我，肯定又要刁难你的。”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忠伯知道陈家人不喜欢他，所以早早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了。
不过从他和沈青竹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们两个应该关系不错。
果不其然，沈青竹温和地说道：“忠伯，您不用害怕，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抱歉，您照顾了陈家大半辈子，最后陈家却这么对您，真是……”
忠伯笑着宽慰道：“傻丫头，不用难受，有你常常来看我，又那么照顾我的家人，我已经很满足很感激了，唯一难过的是，我恐怕临死都见不到楚河一面了。”
“不会的，您身体好着呢，爸一定也想见您，只是他的身体不允许而已。”沈青竹温柔地宽慰着他。
之前，张可儿说过，沈青竹其实很善良，老实说我以前只觉得她本性不坏，觉得她重情重义，直到今天才从忠伯嘴里知道，她原来是这么一个乖巧善良的女孩。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陈家亏欠她，她应该也会对陈家所有人都很好吧。
他们两个聊着家常，我则安静翻着照片，照片的第一页，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有些泛黄，应该是有些年代了，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个女人的美貌。
她穿着一条红裙子，躺着头发，柔和的鹅蛋脸上，一双凤眼微微含笑，挑起无限风情，明明这双眼睛很媚，然而，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透着几分娇憨，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她的身边，男人西装革履，英俊硬朗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他紧紧握着拳头，能看出他拍照的时候并不自然，甚至有点害羞。
他一定爱惨了这个女人吧，所以就连和她挨在一起拍照，都会紧张的不行。
“这是你妈。”头顶，江书知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我刚要说话，耳机那头突然传来沈青竹的闷哼声……
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青竹她绝对出事了！
下一刻，我听到一道阴蛰的声音，说道：“沈青竹，你终于落在老子手里了！”
这声音……
说话的，是陈铭！
江书知半眯着眼睛，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看着她，想到饭桌上的那些争执，突然明白过来，我那两个姑姑，其实根本不是想嘲笑陈铭，而是想要提醒他，他是被我和沈青竹害的，想要激起他的仇恨。
陈铭的仇恨的确被激发了起来，江书知又借着安慰他的名义，往里头添了一把火，她惯用人心，陈铭被她挑唆，肯定会失去理智，疯狂复仇！
而江书知她把我叫来，根本不是因为我爸，而是想让沈青竹失去她在老宅里唯一的靠山！
好啊，真是好！
我突然卡住江书知的脖子，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挣扎着让我松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付沈青竹，江书知，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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