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纳兰初回到家里,卸下背篓,推开院门。
屋里点着煤油灯,火光从窗户里泄出,投映在空荡的院子里。
里面安静得让她心中有些发慌。
推开门,张氏和宋砚哥哥坐在桌边,桌上摆着饭菜。
还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材和衣着隐约判断出这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那男人转过身来,笑道:“这就是小初吧。”
纳兰初不明所以,也没搭话,悄悄往宋砚身后躲。
“没几天就不认识了?不会叫人了?”
张氏脸色十分不虞,看得纳兰初心里一慌。
纳兰初心里憋屈,她又不是宋初,哪知道那男人叫什么?
好在宋砚及时站起来替她解了围,“初初,你先回房。”
纳兰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听了宋砚的话,乖乖进了自己房间。
李野拉了拉张氏的袖子,安抚道:“初初还是个孩子,你这做娘的,还是和颜善语些。”
纳兰初坐在床上,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像是回应,肚子立即咕咕一叫。
恰巧这时候宋砚走进来,纳兰初脸唰地红了。
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声音,端着饭菜径直走到桌前,把碗筷放好。
“初初,快来吃饭。”
纳兰初从床上跳下来,扫了一眼饭菜,心下奇怪。
“哥哥,这不是娘做的吗?”
张氏做的饭菜,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不好吃,比卫国公府的厨子差远了,只勉强能够果腹而已。
眼前的饭菜则是色香味俱全,怎么看都不像是张氏能做得出来的。
宋砚从底下翻出几块肉,放在她碗里。
“这是上次送你桃子的李叔做的,可还记得?”
纳兰初点点头。
她又没有宋初之前的记忆,如何知道上次的李叔是哪个李叔,但装模作样的本事她已经烂熟于心。
“哥哥,那他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砚没料到自家妹妹会如此直白,哽了哽,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想要娶娘。”
“娶,娶娘?!”
纳兰初嘴里含着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才费力咽下去。
想了想,其实这也挺好的。
张氏除了脾气不好之外总是揪她耳朵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好。要是有人陪的话,说不定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宋砚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眼睛,语气染上些许怀念。
“初初,你还记得爹的模样么?”
纳兰初刚举起筷子,又不得不放下筷子,心中又慌张又无奈。
她怎会知晓。
这样的对话太多,她迟早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幸好宋砚的目光并未看她,目光越过流着烛泪的蜡烛,停在院里那棵落完了叶子的石榴树上。
“这树是当年爹种的,当时我才四岁,你还在娘怀里,那时候爹告诉我,以后石榴熟了就带我去摘,还告诉我要把大的石榴给妹妹。”
他神情低落,跳跃的烛火映在清隽的脸上,透着一丝无可名状的苍凉。
纳兰初也有些难受。
她从来没经受过生死之别,但她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若是爹娘有一天离她而去,她定会哭得肝肠寸断吧。
“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
纳兰初从怀里掏了掏,翻手拿出一个橘子递给他。
这橘子是她在路上摘的,大抵是长得地方很偏僻,树上结满了黄灿灿的橘子也没有人来摘。她个子矮,只在树底下摘了两个,自己吃了一个,还给宋砚哥哥留了一个。
“自己摘的?”
纳兰初点点头。
“哥哥收下了,谢谢初初。”
手中的橘子还带着温热,宋砚心里升起丝丝暖意。爹虽然走了,但至少还有妹妹陪着他。
倒也不算太孤单。
过了一个时辰,纳兰初和宋砚出去,看到两人正在推杯换盏,知道这件事应该是成了。
宋砚对李叔印象还算不错,毕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给初初带了礼物,虽然家境和他们同样贫穷,但为人踏实勤劳,最重要的是对娘还有初初没有轻视之心。
他给纳兰初热好水后,才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温习功课。
再过几年便要科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厢,纳兰初把刚刚宋砚端来的饭菜收拾好,又拿出一个包子用布包起来放在桌子上。
等把一切做完才安然睡去。
早上。
纳兰初本来没想要去找那人,但等到自己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背着个箩筐,里头装着早晨刚热好的稀粥和包子,循着记忆慢慢往山坡上的破茅屋走。
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她才不会心软呢。
纳兰初蹲在地上,费了好大力气说服完自己,才继续往前走。
破茅屋仍是原来那副模样,破败不堪,泛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纳兰初停在门前,心里十分犹豫。
若是她不进去,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肯定会凉掉,可要是她进去,肯定又
她小小的脑袋里正在天人交战,突然门被打开,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祁叙冷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眼中寻不出一丝惊讶。
眼底是拒人千里的淡漠,比身后覆雪的山川还要寒凉。
又来做什么,看他笑话么?
祁叙忍住咳嗽,手掰过门想要关上,门轴却被一根竹竿牢牢卡住。
他认得这根竹竿,是昨日她拿来探路的一根。
手臂早已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气力,祁叙内心涌上浓浓的无力感。
算了,看就看吧。
祁叙手垂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纳兰初眨眨眼,莫非是个哑巴,所以才不会说话?
哥哥说身体有疾的人自尊心会格外强,原来是真的。
“这是吃的东西,给你。”纳兰初把包裹好的食物放在地上,低头时看到屋里那张破木桌,昨日她带来的东西一动未动,不免有些丧气。
她耷拉着脸,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既然如此,她还是不要来了,来了也是平白让人家厌烦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纳兰初扭头一看,那人侧倒在门边,脑袋磕在门槛上。
“你怎么了?”
她扔下背篓急忙跑过去,手一触及他的身体,就被冻得一哆嗦。
她往屋里望了望,入目的只有一个破木桌还有一摞稻草。她把稻草搬来放在地上,用力将他身体搬了上去。
女子力气到底比不过男子,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移动一点。
“我都给你送,送衣服了,你怎么还,还能冻成这样。”
她捏捏自己被勒得通红的手掌心,有气无力道。
这人和哥哥倒是有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特别死鸭子嘴硬。娘说哥哥这种人,从来不愿希求旁人的帮助,以为自己便能扛过一切。但人非草木,又如何能逃过生死与情感的束缚?
就像他现在,身体都被冻成了这样,却还是不愿意动她昨日送来的东西。
还好出门时她带了火折子,又在周围寻了些枯树枝,用了很久才生上火。
周围温度渐渐升高,地上火堆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
纳兰初扔了一根木条进去,火星四溅。
一阵寒风夹杂着雨雪从颓圮的屋顶吹进来,纳兰初往门外望去。
外面的雪又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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