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ter 63
凌川扫了一眼颂晨, 咳嗽一声警告道:“不要聊和课程无关的话题。”
颂晨立正站直:“是。”
凌川又看向卡德。
卡德撇了撇嘴，跟着站直，拖着嗓音说:“是——”
凌川收回视线, 回归正题道:“第三种，也是异变体中较难辨认的种群, 变形种。”
“这种异变体比较特殊，栖息范围不在大气层之内, 很难说清楚它们能不能算是生命体, ”他带着众人走到第三个展柜处停下, 在抽掉盖布之前道:“但与前两种比，它们对人类的威胁只强不弱，我会用最直观的方法让你们认识它, 认识它的能力。”
话音刚落, 遮盖展柜的黑布就被凌川除去。
展柜中的景观也随之暴露在众人面前。
几名学生没忍住，惊呼出声。
第三个展柜并没有像之前两个一样，灌满用来保存尸体的低温液体。
这个展柜内部干燥, 除去一团巴掌大小的黑色半凝固液体外，再无他物。
而这团唯一的液体就这么静静悬停在半空, 身体很有节奏地一开一合，像一颗心脏在跳动。
说实话，从外形上看，它比之前任何一具标本都要温和无害。但之前的尸块也好，嵌合体也罢, 都是确认失去生命迹象的存在。
可这一团东西却像活着一样，它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某种魔力, 让人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 颂晨的鼻尖正被冰冷黏腻的气味萦绕。
这是颂晨第一次在异变体身上闻见这么一言难尽的味道, 不像食物，更像一些可食用补剂。
怎么说呢，颂晨的直觉告诉她，这也是能吃的东西，吃了也能获取益处，但是和药物比，肯定是食物更加诱人不是。
下一秒，身旁传来的重物砸地的声音让颂晨收回了思绪。
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两三名同学脚下踉跄，在厚重防护服的拖累下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摔倒的人在地上坐了会儿才缓过神来，有些震惊地开口问:“我刚才……怎么感觉突然没力气了？”
“我靠我是怎么摔倒的？！我怎么没感觉啊！”
凌川说:“因为你们被它的精神力污染了。”
“卧槽，”学生顿时不淡定了:“我被污染了？那我不是要变异了？！”
“这也是变形种的奇特之处，”凌川道:“它们可以在真空环境生存，精神力的污染也只会让靠近它们的生命体思维凝滞，肌肉僵硬，但并不是不可逆的，只需要远离它们的诱捕范围即可。”
“您是说，它们的污染释放行为是为了诱捕猎物，”颂晨问:“那在成功污染猎物之后，它们是如何进食的？”
凌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展柜前，划出展柜的控制系统，输入了一道指令。
凌川操作完毕后，众人很快听一道机械声响起，然后就看到一只机械臂在展柜内部缓缓伸出，它的机械爪上还夹着一只鼠类。
它抓着老鼠慢慢移动，直至到达那团黑色物质附近才停住。
然后，它松开了爪，将老鼠留在展柜中，而后缓缓收回。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被老鼠吸引。
只见那只老鼠在真空环境下漂浮着，因为无法呼吸，正在痛苦挣扎。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秒，它的身体就突然僵直，不再动弹。
几乎在老鼠不动的瞬间，黑色物质的跳动也骤然停止，而后逐渐扩散开来。
众人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半凝固状液体，而是一团由无数细微颗粒组成的集合。
这些颗粒也不是黑色，它们身上的颜色会随环境色的变化而改变。
他们亲眼看着那些颗粒无声朝老鼠的方向涌动，而后攀上它的尾部，快速朝老鼠身上蔓延，直至将它全身淹没。
片刻后，颗粒忽然散开，在一旁重新波动着凝聚。
而原本的老鼠所在的位置，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紧接着，那团物质蠕动着，竟然在众人眼中变化出了老鼠的模样，然后学着老鼠挣扎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一片寂静当中，众人却感觉脊背发凉。
试想在深空作战时，不慎闯入变形种的诱捕范围，然后被它缠住，无法求救，无法自我处决……
在绝望的消失以后，这种东西还会变成他们的样子，去引诱更多的队友前来送死……
光是设想，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坐在地上的学生想到今后可能会出现的死法，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
余光看到还站着的人，只觉荒谬，于是指着颂晨几人问:“为什么只有我们受影响，他们为什么还能站着？！”
凌川冷漠地回答:“因为它们会选择更好拿下的猎物进行优先诱捕，被选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精神力状态越不稳定，越容易被盯上。”
颂晨闻言，垂眼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几人，发现他们都是从下电梯开始，心理状态就出现明显波动的人，也是刚才吐得最猛的几个。
情绪的剧烈波动影响了他们精神体的状态，导致他们被变形种趁虚而入。
维斯尔问:“变形种的变形……是从内到外一起复制的吗？”
“不是，”凌川说:“它们无法发声，且只能模拟外表，现有研究表明变形种没有智慧，只是在履行本能……当然，也不能排除有朝一日会有x级的变形种出现，x级的拟态会是什么情况，现在我们无从得知。”
“所以，如果在未来某一天执行太空任务时，你们的队友突然失联，又突然出现，”凌川:“请不要犹豫，用最快的速度远离，因为变形种无法被杀死，只能被击散。”
凌川说完，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状态，扫了眼时间道:“接下来还有四种，我给你们十分钟在原地进行调整，我不希望十分钟过去后，有些同学的心理状态仍然没有回升。”
众人暂时原地解散。
学生坐在地上，低声道:“我一直以为异变体就是长得千奇百怪的碳基怪兽……”
“唉，”一人叹道:“我还以为寄生种是最恐怖的，没想到竟然是最弱鸡的。”
学生沮丧道:“要是没有展柜隔着，刚才被变形种吃掉的就是我了……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念军校啊？我真的调整不了心态，我害怕。”
说到这，几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其淡然的颂晨和卡德。
学生问:“话说，你们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东西可是会要我们的命诶，你们一点都不害怕吗？”
卡德放松地坐在地上说:“为什么要害怕？如果它们想要我的命，我就先把它们杀掉不就好啦。杀不掉我也可以逃嘛。”
“呃……”这是想杀就杀想逃就逃的？
学生依旧摸不准卡德的脑回路，于是看向颂晨:“你也是这个想法？”
颂晨平静地说:“恐惧未知是生物的本能，可放任自己被恐惧裹挟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她道:“比起害怕，我更倾向于去思考怎么解决它们，就算解决不了，我也会全力争取逃脱的机会。”
这听起来才像人话嘛，学生点点头追问:“如果没办法逃脱呢？”
颂晨闻言，眼底暗色一闪而过，轻声道:“那就主动迎战，去搏一线生机。”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语气中的果决和狠厉却毫不掩藏。
众人不由被震撼一瞬。
一阵沉默后，一名学生开口:“就……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做事的手段很不像一名学生，你太理智、太狠了，我们明明差不多大，但跟你说话，总觉得你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你和我们太不一样了。”
颂晨没有接话。
她是颂晨，但早已不是那个十八年来从未跳脱出联盟秩序的颂晨。
她和他们不可能一样。
十分钟时间很快过去，凌川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后半场参观的第一轮异变体总共有两个种类——活性种和惰性种。
由于两者之间有很多相同点，所以被放在了一个巨大的展柜之内。
凌川揭开黑布道:“活性种和惰性种是大气层内最常见两种异变体，也是导致居民星沦为污染区的主要凶手。它们的污染虽然无法做到寄生种那样悄无声息，但是它们拥有极强的破坏力。”
学生们却在看到展柜里的标本后，偷摸松了一口气。
比之前三种，活性种和惰性种的长相显然更符合人类的审美——哪怕它们并不好看。
比如展柜中最大的活性种，主躯干和头部是昆虫的模样，却配了蝙蝠的翅膀，背上的毛如钢针般锋利坚硬，口器又多又密，如同一捧蠕动的珊瑚。
又比如它旁边那个惰性种，颜色鲜红，但长相也只是放大版的章鱼，就是触手能击穿外骨骼的防御，吸盘带了刺，眼睛还具有精神攻击效果……
再难看，它们好歹还能用自然界的动物结构形容出来不是。
凌川介绍道:“活性种和惰性种的精神力具有可视性，它们一般会将精神力凝聚成实体，然后对自身进行增幅和防御，同时，它们也可以用精神力对猎物进行大面积轰炸。军部使用的载体武器，最初就是通过模仿它们的攻击方式进行设计的。”
“你们都参加过越野赛，应该还记得那只失控的机械体，”凌川看了眼颂晨道:“那也是军部仿照活性种制作出的装甲武器，它喷出的射线的成分是能够附着精神力的液态金属，主要作用是在遭受异变体入侵时保护基地。”
黎礼:“那活性种和惰性种的区别是什么？”
凌川道:“两者的主要区别是，惰性种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它们更喜欢单独行动，但活性种与之相反，活性种更加残暴，也更喜欢抱团群居，经常无理由对居民星展开进攻。”
“这两种异变体对环境的适应度都很高，几乎能在任何环境下存活，包括太空，而且都比变形种更有智慧，繁衍能力很强，军部每年的远征，都是在地毯式清扫联盟领空，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活性种和惰性种最大限度清除出去，保证居民星的安全。”
不知不觉，五种异变体已经全部看完，凌川也带着十人来到了冷库的最深处。
他们后方展柜上的黑布已全部揭开，独独还剩前面那台单独停放的竖直展柜，仍然被笼罩在黑布之下。
而一路走来，颂晨能感受到后方异变体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淡。
与之相对的，是那股甜中带苦的气味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与其说是气味变淡，不如说是那些驳杂的气息正在被更加强大的存在驱逐。
这股甜中带苦气味霸道地将其他异变体的气味阻隔在外，明晃晃宣誓着主人的超凡地位。
然而，最让颂晨在意的是——
随着她离展柜越来越近，她就越能感受到那股气味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定信息。
但不知为何，她没办法对其进行解读。
颂晨抬眼，看向竖立的展柜，微微皱眉。
这是冷库里其他异变体的信息素中没有的东西。
就连仍具备生命体征的那团变形种，也没能给颂晨带来半点同样的感觉。
它们没有，是因为它们不够强？
一股淡淡的违和感在颂晨心头萦绕。
有什么地方不对。
旁边，学生看着形制特殊的展柜，开口问:“这个展柜为什么要单独放在最里面啊？还要做成这种形状？”
凌川深深看了一眼展柜，一字一句回答:“七种异变体，我们已经看过其中五种。”
“而剩下的两种，也是异变体中最强的存在，它们的数量极其稀少，可每次出现，都会给共同联盟带来现象级灾害，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我们把它们分别叫做——”
“类人种和……类神种。”
凌川道:“这个里面装着的，就是类人种的标本，参观完这个展柜，你们今天上午的课程就结束了。”
学生疑惑地问:“不是说还有类神种吗？我们不用参观吗？”
“不用，”凌川直接道:“类神种不是你们现在能够接触的东西。”
说着，他走上前，一把将遮盖的黑布扯下。
在看清展柜中的生物后，众人情不自禁瞪大了眼，愣在原地。
因为眼前一幕，直接颠覆了他们才重新建立起的，对异变体的认知。
只见展柜中的存在面容精致到近乎虚幻，一头灿金色的长发在液体中飘散着，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瓷白的皮肤在液体的浸泡下，与光线交相辉映，映射出琉璃般的色泽。
此时此刻，祂双目紧闭，表情平和，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然而，这具近乎完美的人类身躯上，却找不到任何性别特征。
祂像人，却终究不是人。
一人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就是…类人种。”
颂晨也看着展柜中的躯壳。
失去黑布的阻隔后，颂晨对这具躯体所释放的气味中信息的感知，突然开始清晰起来。
颂晨感受到了一种迫切的情绪。
祂似乎急切地想要做什么。
随着展柜暴露时间的增加，这种情绪也在逐渐增强，甚至有些牵动颂晨的情绪。
心中无故升起一股痒意，让她想破坏眼前的一切。
——这不是她的情绪。
颂晨不动声色调整呼吸，可下一秒——
【噗通——】
她的耳边突然出现如鼓般的心跳声。
环顾四周，所有人好像都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没有回神。
【噗通——】
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卡德忽然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轻轻重复了一句话:“…我感受到了，你呢？”
颂晨的心脏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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