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大娘是个喜花之人，说起自己的爱好便停不住。
“你说这么许多夫人一下子哪里记得了？”老人在旁边说了一句。
“大娘知晓得多，我能多了解一些都是好的。可惜没带纸笔，要是能都记下那便更好了。”俞梅笑着拍拍大娘的手。
“对了，我怎么忘了还可以拿纸笔记下。你且等一等，我去里屋去给你找。”
相比满院子的花和大娘爱好喝茶有纸笔显然更加奇特，要知道现在的纸墨都贵，况且寻常人家拿这些东西也无用。
“喝茶，夫人喝茶。”老汉笑着将茶盏推过来。
俞梅为自己的心机有些愧疚，人家老两口一心一意待客，偏偏她多思多虑，端起茶盏掩饰下自己的心思。洛神花茶的清香弥散在鼻尖，妇人也将纸笔拿出来，也不算名贵的纸张，俞梅越发觉得自己想多了。
“我给你一边研墨一边说。”妇人倒了些水，开始研墨，老丈见有人陪着俞梅，进了后院去侍弄菜去。俞梅用笔轻点墨水，顿了顿，这墨是松烟墨，一小锭便可低得上一家人三个月的嚼用。
“怎么还发起神来，可是有哪个字不会的？”
“不瞒大娘，我会的字不太多。”俞梅有些羞涩，“这还是成亲之后夫君慢慢教我才学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是……”妇人顿了顿，换了个话头，“我给你写下来吧，回去你要是还有不知道的，让大人闲暇的时候再给你读一读。”
“多谢大娘。”俞梅一边道谢，一边看着她写。妇人的姿势端正，初写下几个字便可看出功底，她写的是簪花小楷，非日久练不出这样好的字迹，这位妇人到底是个什么出身？她本来无意窥人隐私，可是人就是很奇怪，看到一点儿就想将整个看透。
妇人写了两页纸，俞梅谢了谢，她又说道，“我看夫人也是爱花之人，不如从院子里边挑些回去栽种？”
“这……不太好吧，都是大娘你精心侍弄的，我这么带走……”
“诶，花就是给能欣赏它的人。这些我也看得有些倦了，你带走了，我再找些新的来种，来年就是便能开出花了。”
“您这么说，我便不客气了。”俞梅在墙角看了看，大多数都是带着花苞了，唯独有一棵，像草又像树，上边有一个细小的团子，像花又不像。
“大娘这是什么花啊？”
妇人走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还以为这东西早就绝了种，没想到院子里边还有，这么多年我都没发觉。”
“这草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这草名叫龙涎菊，原本我也只是在书里见过，数年前我无意间种出一种茶花，此花剧毒，且仅凭气味便可使人迷障，受人操纵，我深感不安，将花株焚毁。可惜当年种花之时记下的手札在之后不翼而飞，我担心有心人凭借手札复原出那毒花。犹记得古籍上边记载，龙涎菊之花可解万花之毒，可惜我种了数年，每年都是这样刚结了花苞，不多时就会整株死掉，想来是天意。”
“大娘也不用过于担心，人和人的悟性不同。有的人随手指点便可开窍，有的人哪怕典籍翻破也无法参透，拿您手札的不一定懂得其中奥义。”
“但愿如此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了。既然是夫人发现了它，便将此花送给你吧，即使今后不用解毒，此花可开数月，香气可延年益寿。我也将它的用法写下，万一夫人幸运，守得花开呢。”
俞梅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带了好几盆的花，宁方远骑着马调侃她，“都说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这算不算是间接受贿？”
“宁大人乱扣帽子在我头上，担心我告你诽谤。”
“现在哪儿有诽谤这个罪……”话还没说完，天空飞过一群鸽子，好巧不巧的落下粪便正中宁方远额间。
“瞧见没，这就是报应！”俞梅笑得不行，将帕子递给他，“赶紧擦擦吧。”
宁方远接过帕子，却没有动。
“被鸽子粪砸傻了，你不是最爱干净了？”俞梅示意他赶紧擦掉。
宁方远一边擦一边问道，“今天几号了？”
“九月二十一，怎么了？”
“冯鹤走的时候我们约定过，每十日联系一次，上一次我们联系是初五，现在已经过了五六日了。”
“许是路上耽搁了，现在驿马传送，难免有些耽误。”
“我们用的是巡防专用的信鸽，按理说延迟一两日是有可能的，这么几天……”宁方远心里忽然生出不安，“我一会儿得回县衙一趟。”
看出宁方远是真着急了，一路上两人紧赶慢赶，天黑之前回到城里，“我先去县衙，东西一会儿让衙役给你拿回来。”又捏了一把俞梅皱巴巴的脸，“放心吧，天大的事儿我顶着呢。”
“你自己保重，早点回来。”俞梅嘱咐了一句，骑着马回了家。柳绿等在门口，见她回来上前来牵马，“我还担心会下雨呢，您还好回来的早。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衙门有事，要晚些回来。”
“那您是先吃晚饭，还是等着大人回来？”
“我有点累了，先洗漱一会儿再说吧。”俞梅进了屋子。
宁方远回到县衙，县丞正准备归家，宁方远叫住他，“可有京里边来的文书？”
“桌子最上边的两份就是。”
宁方远拿起来，是两份邸报。一份写的是三皇子殿前失仪冲撞了陛下，被幽禁于府内闭门思过，当晚陛下旧疾复发，现在暂由五皇子代理朝中事物。
另一份写的是南越今年欠收，想要在国中借粮，使团途经的地方要做好接待。
宁方远将第二份放下，又拿起第一份。老皇帝的病一直是定时炸弹，皇子争权已经是定数，但是没想到的是这才几个月就又到了这份上。三皇子是因为什么冲撞？不，或许只是借口，那是不是代表五皇子一党已经开始掌控朝政，那冯鹤……他心底的隐隐开始担心，冯鹤和三皇子是表亲，被归为三皇子一党看起来是理所当然。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名义来治罪呢？
“大人怎么了？”
“先前在旁边搜出的银子可有登记造册？”
“都是冯大人带的人来，我们县衙之中没有人插手的。”县丞看他的脸色着实吓人，“可有什么不对？”
“也没什么，只是头上有个炸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炸下来。”他摆摆手让县丞先回家，自己坐在椅子上边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是动手写和离书还是怀着侥幸心理再等等，说不准这又是老皇帝的阴谋，况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那边没有动静，那应该就是无事。心却半点安定不下来，拿着邸报看了又看，巴不得飞到京中看一看真正的局势。这一看就是半夜。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外边嘈杂声音响起。
宁方远薅了一张帕子洗脸，正了正衣裳走出去，“这又是怎么了？”
来的是个孩子，一众侍卫围着都险些拿他不下，宁方远站在檐下，那孩子见到他面上更加凶残，喊道，“狗官，拿命来！”
这可是个新鲜称呼，宁方远索性挥手让一帮差役下去，“来吧，陪你练练。”
孩子愣了一下，举着柴刀砍过来，宁方远旋身避开，顺手扶着因为奔跑太过险些跌倒的孩子。狼崽子却一点儿不领情，转头一柴刀劈过来，宁方远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顺势一拧，孩子吃痛手却死死握住柴刀，宁方远叹了口气，一掌将他拍开，“哪儿来的孩子这么犟？”
孩子摔倒在地还想爬起来再冲，起身太猛，扭到了脚。
“行啦，我就坐在这儿，你别着急同我说说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咬牙切齿，我是杀了你爹，抢了你娘，还是刨了你们家祖坟，你详细说明白。”
“你杀了我师父！还杀了潘叔和潘婶儿！”
“小孩儿说话得讲证据啊，我什么时候杀了你师父了？潘叔，潘婶儿，他们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你可别红口白牙地咒人。”
“你装什么，就是昨天夜里他们的屋子着火了，什么都烧没了！我听见潘叔说过那些旧朋友又找上门来，这次肯定不会让他们老两□□着，这些日子除了你还有谁找过他们！你说啊！为什么杀了他们？”
“你说昨晚上起火，怎么半点消息也没听见？”
县丞上前来，“桃花村是报上来案子，看样子是油灯不慎跌落，他们隔村子远，发现大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村子里边因为近日更改沟渠，水源也不足，一家两口都没能救出来。”
“仵作去看过吗，确定是因为火灾？”宁方远觉得不对劲。
“这种案子一般民不举官不究……”
“让仵作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大人您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去吧。”
“这还哪儿有心思吃饭啊，赶紧去看看。”宁方远急吼吼地往外走，走到门边险些撞上进县衙的人。
“这位就是我们大人。”差役介绍道，“这是府衙的书吏罗大人。”
“这是有什么事儿？”
“府君大人让宁县令明天一早去府衙一趟，商量迎接南越来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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