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边城第二日
第二日一大早，李钰瑶就去军营给哥哥四人告假，顺道看了韩壮牛的离营记录。
天已大亮，田仲铭昏昏沉沉的醒来，看见田恒伏在床边睡着了，床边凳子上还放着半碗醒酒汤，想这一晚田恒没闲着照顾他。放慢动作起身，轻带上门。
有随从马上前来问候。田仲铭得知其他几人还未醒，便去院透风。倒上水准备洗把脸，却想起李钰瑶的各种趣事，看着水中的自己，竟拍起水来，看着晃晃的自己，笑意不知不觉的挂在脸色。
这一幕被醒来急寻他的田恒看见了。田恒走到身边问：“公子，昨晚您唤了一晚‘钰瑶’，要不我给您找来？”
田仲铭马上严肃起来：“不用！”赶紧洗脸。
李钰瑶也从军营赶来，也不用随从招呼，见田仲铭屋开着门，直接进去坐下了。
田仲铭正在吃早饭，觉得她行为奇怪，一点也不没有以前那客气劲了，问：“吃饭了吗？”却不敢抬头，因为想起来昨天李勇说的话就想笑。
“没吃，也吃不下了！”
田仲铭听她语气不好，抬头发现她一脸不悦，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问：“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最近这几个月，每次开市，韩壮牛全部休假了！”
田仲铭看见李钰瑶说完还瞪了自己一眼，也不好在问些什么，沉默了起来。
李勇醒来在门口看见二人傻坐着，田仲铭礼貌的笑笑，自己进去坐下，看看满脸不悦的妹妹。说道：“咋啦这一大早的，谁惹你了，连饭都吃不下了？”
韩军候的事还不确定，也没办法告诉李勇，田仲铭答道：“我们在等你吃饭，钰瑶只是饿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天听李勇一直这么喊，今天自己竟也这么喊了。
李勇听着称呼亲近，倒也没什么，高兴的张罗吃饭。
三个人吃好，有人收了餐具，三个人还是坐着不动。
田仲铭再思考怎么办，李钰瑶心中不悦，李勇是啥事也没有。见没人说话，便提议：“咱们出去走走吧！”
“不去！”田仲铭和李钰瑶同声答完，互相看了一眼。李钰瑶又回到静坐的状态。
田仲铭问起韩壮牛的事。
李勇简短的说：韩壮牛世代的军户，这一辈儿就他一个男的，挺重情谊的，在军营里人缘特别好。就是前几年，说了门亲事，可是还没准备够姑娘家要的聘礼，姑娘就嫁了别人，对他打击不小，后来还病了几天，也是那时才对他有所了解。这事过了有两三个月，他听说那个姑娘过得挺好，才逐渐高兴起来。现在也想开了，碰见愿意跟他的就娶。没有，一个人过也挺好。
李钰瑶不想听了，起身说：“你们聊，我去冯齐家，帮忙收拾收拾！”就走了。
田仲铭跟李勇也没说多久，其他三个人就醒了。闲来无事，大家想去冯齐家道谢，顺便带田仲铭看看街景，就出发了。
李钰瑶到冯齐家，冯家已收拾好。大姐和大妹妹再做鞋子，小妹妹领着孩子去外面玩了。
冯齐在劈柴。李钰瑶满是心事的坐在边上。冯齐立起一根柴，问她：“你怎么了？”
“我不想让韩大哥有事。”
冯齐只知道田仲铭怀疑韩军候，不知道确定了没有。一斧子看下去后问：“他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就像田大人说的，每次开市，韩大哥真的休假了。”
冯齐又立起一根柴，问：“你想帮他隐瞒消息，又觉得对不起田大人？”
“我已经告诉田大人了。我觉得韩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说田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抓那个跛脚男子啊，严刑拷打、威逼利诱都可以啊，为什么要查韩壮牛啊？冯大哥，你快说说，我要不要帮韩大哥隐瞒？”
“其实你谁都不用帮。田大人是秉公办事。如果真给外邦送个城防图，那离国破家亡就不远了！”冯齐说完又劈下去。
冯齐放下砍刀，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看着李钰瑶说：“如果田大人需要帮手追查韩军候，我愿意帮忙。如果韩军候没事，田大人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如果韩军候真有事，田大人就是保一方平安，免了一场战争的英雄。如果开战，你要知道，冲锋在前的是你爹。”
此时的大妹妹说话了：“作为女子，也不用懂什么家国大义，觉得什么对做什么就行了。我就觉得哥哥让姐姐回来是对的。可有邻居说他不对。”说着放下手中的活：“得先一家人齐全，才有空看邻居家。倘若你父、兄没了，你邻里也没了。你就不关心一个军候的事了！
“你们两个听到的也不要多说，不要坏了田大人的事。我不知道国破了是什么样，但是能想到，一家人没有地方住，四处奔散逃亡是什么样！”冯齐说完有些伤感了。
李钰瑶思考了一下说：“那就听田大人的，也许大家都无事。是不是，冯大哥？”
冯齐点点头说：“相信田大人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只要田大人需要，必尽力而为。”
李钰瑶身为将门之后，竟然想着用偏袒解决问题，惭愧的说：“我也不应该偏向谁，田大人也是为了查清真相，避免更大的灾祸！”
冯齐赞赏的冲她点点头。
人们常常听到哪里哪里又被侵占了，哪里哪里又被夺回来了。就算夺回来了，除了满目疮痍，还有什么？能不回去的，也就不愿回去了。更多的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冯齐小妹妹带着孩子回来了，孩子看见李钰瑶就特别开心，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冯齐大妹妹出去买菜做饭。
田仲铭几人闲逛到了冯齐家。李勇在门外就听见孩子们叫姐姐，紧走着说：“肯定是钰瑶又在逗孩子了！”高兴的说着大步走进门。
大妹妹低头拍着衣襟刚到影墙边，一头撞到李勇身上，就跟撞到一堵墙一样，往后一个退步，李勇忙伸手扶住她。大妹妹抬头看“这堵墙”，便跟李勇对视上。李勇赶紧松开手。
田仲铭开口问：“大妹妹要出去啊？”
“嗯，去买些青菜，准备午饭。快里边坐吧！”大妹妹说着忙让开，请几个人进院。
冯齐姐姐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招呼着坐。冯齐也起身拍衣服，洗手，待客。
李钰瑶看了眼进门的田仲铭，也没说什么，陪着两个孩子继续玩起来。
田仲铭见李钰瑶脸色好多了，便高兴了许多。
几人坐下，田仲铭就喊两个小孩子到身边，问：“你们管我叫什么？”
大点的孩子回：“哥哥。”
冯齐紧忙纠正：“大宝二宝，快叫叔叔！”
田仲铭却很开心的说：“不妨事，这样叫挺亲切的！”
李钰瑶蹲下问大孩子：“你管他叫哥哥，你喊他舅舅，那这个哥哥喊舅舅什么？”说话间来回指着田仲铭和冯齐。
大孩子回：“舅舅！”
田仲铭挡住冯齐要去抓孩子的手，说：“小孩子闹着玩，别吓到孩子。”说着把大孩子抱到腿上。
孩子母亲忙过来抱起了小孩子。
田仲铭看李钰瑶得意，接着问：“那你这位姐姐管舅舅叫什么？”
小孩子很可爱的说：“叫哥哥。”
李钰瑶笑得更很开心了。李勇和几个军候在后面哈哈大笑。
冯齐紧张的捏了一把汗。
田仲铭自己把自己套住了，对大孩子说：“你管我叫哥哥，管她叫姐姐，我就叫舅舅，她就叫哥哥啊？”
李勇看冯齐尴尬，拉了拉田仲铭，说：“算了算了，小孩子想不通的！”
田仲铭竟看李钰瑶，没关注别人，也不生气，就是不甘心，又跟孩子说：“你说她叫舅舅，我给糖吃！”
小孩子忙说：“叫舅舅。”
李钰瑶抱下田仲铭腿上的孩子，放到地上牵着手，对有些得意的田仲铭说：“不要教坏小孩子！”说完看见站在地上的孩子认真的看着田仲铭。又说：“快给糖，不许骗人！”
田仲铭心里美滋滋的，忙从袖兜衣襟里翻找了几下，有点歉疚的对李钰瑶说：“哎呀，没有糖。”又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忙打开了荷包，拿出了一个金豆子说：“再喊几声哥哥吧！”
冯齐和大姐见田仲铭一直不生气，也放松了些，但是金豆子实在不敢收，纷纷伸手去拉孩子，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李钰瑶护着孩子，教孩子喊哥哥。
孩子“哥哥，哥哥”的喊了起来。
李钰瑶让小孩伸手去接田仲铭的钱。
冯齐忙伸手拦着。李钰瑶一下打开胳膊，瞪一眼冯齐说：“又不是给你的。”拿着孩子的手接去。
冯齐的姐姐严厉的说：“不许接！”孩子害怕，手颤颤巍巍的不敢张开，田仲铭把钱给到手上也不敢接。
“干什么啊，吓到孩子了！”李钰瑶说着拿过田仲铭手里的钱。抱起大孩子，安慰道：“别怕，有哥哥姐姐保护你。阿娘也不能欺负你。”
冯家怕冒犯了田仲铭，而且凭白无故的怎么能收他的钱，赶紧说孩子玩一会儿便还回去。
冯齐大姐抱着小孩子跟着李钰瑶一直张罗还回去。
“还什么，他让叫哥哥，钱也是他愿意给的。”李钰瑶开心的帮孩子把钱往身上藏。
“我看啊，他是喜欢你！”冯家大姐略带羡慕的说：“什么都喜欢跟你一样！”
“他喜欢我叫他哥哥？我叫他表哥的时候也没有给我钱啊！”李钰瑶有点疑惑，回头看了看田仲铭。然后放下大孩子，伸手去抱冯齐大姐手里的小孩子。
大姐正好去要大孩子身上的钱，准备还回去。
李钰瑶抱着小孩子到田仲铭跟前直接蹲下。冯齐还在跟田仲铭客气。李钰瑶不管他，直接让小孩子喊“哥哥”。小孩子冲着田仲铭喊了起来。
田仲铭看了眼李钰瑶，又从荷包里掏出金豆子，放到了孩子手里。
李钰瑶让孩子去找娘亲买糖、买菜，中午几位公子在家吃饭。
原本拿着大孩子金豆子的大姐正打算还钱，一听要吃饭，考虑到家里拮据，只好拿钱买些像样的菜，否则还招待不了呢。也就客气的领着孩子们出去了。
冯齐的小妹妹听闻要吃饭，乖巧的开始收拾灶台。
蹲在田仲铭跟前的李钰瑶没有起来，笑眯呼呼的问：“你喜欢我吗？”
这一问，正不知道如何跟田仲铭客气的冯齐，觉得田仲铭很是富贵的韩壮牛，在后面嬉笑这两个妹妹真金贵的李勇，正在刷锅的冯家小妹，看热闹的两个军候，全惊呆了，瞪着眼看着李钰瑶。
田仲铭看着李钰瑶不知如何是好，想说喜欢，可这么多人看着呢，当众私定终身，太突然了，还真有点紧张，只感觉脸上发烫，不知如何回答妥当。
李勇心想：怎么有这么一个傻妹妹，怎么好自己问出这种问题。蹭的一下窜起来，却又小声的说：“别丢人了，回家说，回家说！”
只见李钰瑶抬起手，笑得特别甜，有些期盼的喊：“哥哥！好哥哥！”
田仲铭一看她这傻劲，又气又羞，抬手狠狠打了她手掌一下。
李钰瑶疼得缩回手，忙站起身，瞪了一眼田仲铭，哼了一声委屈着说：“不给就不给吧，这么凶，坏人！”噘着嘴就去找冯齐小妹。
李勇为了缓解尴尬，说：“钰瑶还小，田兄莫怪，诸位见笑啦！”感觉好丢人的坐下了。
被李钰瑶问的浮想连连的田仲铭，很是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桌子，回李勇的话说：“不碍事，不碍事。”手在腿上攒鼓着拳头，觉得丢人极了。
站着的冯齐也不顾得跟田仲铭客气了，默默地坐下。
这些人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多少也能看出田仲铭对李钰瑶有意。只有李钰瑶的想法跟大家不一样，问这么一个问题，她倒什么事没有走开了。
杨军候见无人说话，便问冯齐：“怎么大姐带着孩子住在家？”他昨日就有些奇怪，看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值得回娘家，而且家中拥挤，趁着大姐不在家问了起来。
冯齐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说住几天就回，又怕姐姐知道了多心。说被休了，又怕耽误两个妹妹嫁人。
正在烧水的小妹答话：“大姐被那个恶毒人家休了，不是姐姐的错！”
李钰瑶之前也不知道详情，接话问道：“怎么被休了，我看大姐姐很贤惠，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舍得？”
冯齐叹口气给大家讲述他大姐的事：大姐叫冯曼，比冯齐大两岁。他姐姐十九岁那年嫁了人，第二年生下了个女儿，那家人就开始让姐姐干很多活。孩子三岁姐姐又生了个女儿。那家条件还行，竟让姐姐和孩子吃搜饭。冯齐的父母去看月子，一点也不掩饰。
冯齐当时二十岁，父母回家哭诉，气不过，就把姐姐接回来了。一家人辛苦点，少吃一口，也让吃馊饭的。冯齐本来也是要成亲了，听说姐姐在家，就黄了。冯齐也提到二妹今年也十九了，竟没有人来说媒。明明是那家不仁义，却让冯家如此为难。
杨军候是个直爽的人，听着难受。蹭的站起来说：“怎么还用人说媒，二妹直接嫁给李勇就得了啊，刚才我看抱的挺好。我就不嫌弃女孩，女孩子多好，跟钰瑶妹子一样可爱。”
这杨军候嗓门太大，在院外的冯家大姐和大妹妹就听见了这一段话，二妹妹有些不好意，但也知道他们是说笑的，默默地进了院子。
李钰瑶觉得杨军候说得在理，补充说：“杨大哥你说得太好了！我哥等两年过了周伯父的守期就能娶，你先把冯家大姐娶了吧！”
冯家两姐妹已经走近了院子里，二人脸红起来。
杨军候并没有想过娶冯家大姐姐的事，李钰瑶这么一说，又碰见冯家姐妹回来。自己还有点挂不住，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了。
李勇看了眼走向灶台边姐妹二人，也觉得挺不好意思，李钰瑶说话连个把门的都没有，责备道：“李钰瑶，没事了少说话！”不好意思的的傻笑两下。
李钰瑶发现大家都好尴尬的样子，又没人说话了。默默地走到田仲铭侧后方，拽拽他衣袖，有些无辜地问：“我说错了吗？”
田仲铭对她这傻样真是拜服了，侧抬头看着她又想笑又觉得无奈，悄声的回：“没说错，就是应该小点声说！或者，单独说！”
冯家大姐一直觉得耽误弟弟妹妹好好，李勇人看着也不错，很期盼的说：“要是真心疼爱我这妹妹，等上两三年也是值得的。要是嫌弃有个被休的姐姐，我可以带着孩子出去。”她语气平和，却让人听着辛酸，感慨人生悲凉。
李勇想安慰她一些，说道：“冯家大姐，我没有嫌弃你。我……”李勇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田仲铭觉得婚姻大事，几个人就这么说定了，有些草率，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也要先跟家里说一声，今日就先不提了。吃完饭，要是有意了赶紧准备聘礼。要是尚有不妥，冯家伯父伯母不嫌弃的话，想这未娶亲的将士众多，怎么也不会委屈了冯家姐妹。”
冯齐一想姐妹们能嫁出去可高兴了说：“对对对！田公子说的好，想得周到！”
众人赞同的应声，唯有杨军候不说话。
田仲铭问握着拳头的杨军候：“你是不是想去那家打一架？”
杨军候觉得那户人家太可恶了，毫不掩饰的答道：“确有此意！”
田仲铭指了指洗菜的李钰瑶，说：“去的时候带上她，此人擅长比武。”
众人会意，皆笑。
田仲铭一直没说过关于自己的事，韩壮牛突然问起他来边城做什么。
“此次出来也没什么目的，趁着没有家室四处游玩一下！”
田仲铭很精，韩壮牛能带着舞姬去黑市，不如投其所好套个近乎，便问道：“不知道这边城可有什么取乐的地方？”
韩壮牛听他强调没有家室，笑了笑说：“晚些告诉田公子吧！”
杨军候似乎听明白了，长哦了一声，说自己是个粗人，欣赏不了，不打扰田公子雅兴。
另一个人说晚上该巡防就不去了。
李勇也听懂了要去哪，说自己也不懂得欣赏，父亲也不允许，就不去了。
田仲铭一想这些人全不去，自己去了以后也说不清啊。得拉着冯齐，冯齐人老实又稳住。有他作证，以后就好解释了。
冯齐一口就拒绝了。那地方可是有钱人去的，被人知道了，影响了姐妹婚嫁可不得了。
李钰瑶听着他们好奇，凑上前说：“有好玩的地方你们还不去啊？我去，你们带我吧，我爹不管我。”
李勇忙说她：“我都不去，你去干什么？”
李钰瑶可不怕李勇，对着他就说：“替你去陪大家玩啊，怎么有好玩的还不带着我啊？”
李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得说：“我一会儿就回去告诉爹，你又要在外面惹祸！”
李钰瑶毫不示弱的说：“你少给我安罪名，我回去就说是你干的！”
田仲铭笑着不敢搭话。
冯家大姐听出来了去什么地方。喊李钰瑶过去帮忙，随后就劝她：女孩子家的少参与，男人有男人的事！
田仲铭和韩壮牛定好日落前从客栈出发去寻乐子。
李钰瑶虽然在冯家大姐那帮忙，却对田仲铭很不满，有好玩的不带着自己，竟白给他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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