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关于老大
马文才小心的将人放在里屋的床榻上,垂首站在床边平复着紊乱的气息。
他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便伸手推了推她:“行了,王兰暂时不在,你且趁机多吸两口气,回头再用你那招闭气的法子应付她吧。”
王蓝田故作夸张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表示自己正遵其言,行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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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学堂,他真的以为王蓝田挨了一板子就不行了。毕竟王蓝田给他留下的印象大都是文强武弱,身子骨差得堪比拂柳,迎风便倒。
心中焦急,一时未细想细究,慌忙将人抱起就走,等行至半路忽觉不对。
马文才:“王蓝田,你是装得吧!”
王某人不答,干着拿手活计,闭眼装晕。
马文才垂眼看着怀中体轻身软的人,她面色苍白,唇色泛紫,可气息已然平稳,分明就是寻了不知名的法子戏耍众人。
他挑起眉角冷着脸将手臂伸展出去,威胁道:“我放手了。”
王蓝田忽离了暖和的胸膛,身子悬空,见瞒不过,索性歪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呵……”他哂笑曲肘把人抱回,“蓝田兄可是君子,如今为逃避刑罚连苦肉计都演上了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王蓝田点头应着,顺便挪着身子在他怀里寻了舒服的位置。
“我杭州马文才可不会平白帮人忙。”他勾唇,略显锋利的眉角上扬,“你若认我做老大,这忙我便帮了。”
闻言,王蓝田额上某块已消肿处隐隐作痛起来……
“做老大”这词儿她有印象,毕竟无“老大”之争,便无她至此。
马文才见她不回答,只当她在认真思考,就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行至岔路口时她依旧不答,他自觉被捉弄,当即神色不悦,欲松手,却被王蓝田拽住衣领,小声轻呼:“文才兄!老大!”
听她喊出“老大”二字,马文才方才的不悦一松而空,他故作严肃的“嗯”了一声,可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洋洋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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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去药堂的众学子已被王兰王惠两位姑娘以病人需要安静为由请走。
王兰在外净了手,拿着脉枕进来:“王公子这……这又是怎么了?”
这位公子哥当真是她见过的来书院的体质最弱的了。
“今日夫子行戒,他挨了一尺后就晕倒在地。”马文才说明道。
王兰:“他身子骨较之旁人本就弱一些,还行戒?怕是戒尺未落,他就能因惊吓过度而胸闷气短。”
说着,她将三指轻搭在王蓝田腕处,屏息凝神,片刻后眉头紧拧,神色微慌又起身换到另一侧,搭脉而查,“怎么会?”
她复起身细看王蓝田面颊耳后,翻开她的眼睑,随后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奇怪!面色虽白,但瞳孔并未涣散,可……这脉象却薄弱到几乎消失。”
王兰看向马文才:“他现在的情况我也说不清,最好还是去山下请位大夫回来。”
闻言,马文才略感惊讶,低头看着床榻上似病非病的人,拇指摩挲着食指指侧,眼中带着探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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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下请大夫上书院,来回没用一个时辰,巳时未过大夫就已到书院大门,反倒是进书院不可驾马不可行车,耽误了些功夫。
巳时末午时初,大夫临药堂。
据说这位大夫是镇上医术最高明的一位。
“大夫,劳烦您了。”
来人着灰色褐衣,须眉散发,他放下药箱,捻着胡子观了一眼王蓝田的气色,随后坐下号诊搭脉:“嗯……嗯?嗯!啧啧……”
一连三调的“嗯”让人莫名紧张,最后“啧啧”两声更是让人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王八德见他不说话,嘴一瘪,拽着人家大夫的衣袖就哭嚎了起来:“大夫,你可是神医啊!我家公子怎么了!我家公子到底是怎么了啊!”
大夫收回搭脉的手,叹了口气。
八德哭声一止:“我家公子还没及冠呢!神医你可得救救我家公子啊!”
大夫摇了摇头:“人生八苦,其中生老病死更是常人的必经之路,小兄弟看开些。”
八德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夫,大夫!救救我家公子!”
“一切皆看造化。”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若是你家公子命大,熬过今晚也就没事了。”
说着就往外走,王兰闻其言,忙跟着出去询问病况,却还是只得那大夫一句:“莫要打扰他,若他能挺过今晚就没事了。”
王兰紧抿着唇:“您是大夫,身为大夫每每遇到疑难之症便是让病人看造化,自求多福的吗?”
大夫听此言,捏着胡子,瞪着眼:“对!看造化!就像鄙人为男子,汝为女子。从出生起就是截然不同的造化。”
“你……”王兰有些气愤,“若世道医者皆……”
“一切看造化!”大夫摆手打断她的话,挎着药箱转身就走,“看造化啊看造化。”
王兰咬着唇,神色暗淡下去。她缓了口气,提起裙摆往屋内走去,想要再给王蓝田号一次脉,可王八德却像疯子一般,张开双臂拦在他家公子塌前:“都走开!都不许碰我家公子!”
王兰劝道:“你冷静一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我再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方法。”
八德哭丧着脸:“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待不待毙不毙的!我就知道是你们害的我家公子躺在这的!”
他哭:“我家公子好好一个人,进了书院求学不过三月,就要横着出去了!”
他嚎:“你们还我公子来!呜呜呜……公子,你可不能死啊!”
马文才被叫唤的脑袋疼,抬腿踹了一脚王八德:“你家公子还没死!提前号丧是在咒谁?快些滚去准备盆冷水来,先给你家公子的手消消肿。”
王八德抬手胡噜了一把脸,满是不信任看着马文才:“我我,我要守着我家公子!我哪都不去!你要打水你自己去!”
马文才被这豪横的话气笑了:“你一个下人指挥我去打水?谁给你的胆子?”
王八德往后缩了缩,喊了句:“自是我家公子!”
随后看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王蓝田,他动作利索的爬起来往外跑去:“我去打水,你照顾好我家公子!”
药堂清净下来,马文才看着王兰:“姑娘也请回吧。”
王兰犹疑片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蓝田:“我再为王公子把个脉吧。我总觉得他的病症有些似曾相。让我再看看,或能查出病因,寻得良方。”
她说着欲迈步上前,却被马文才伸手拦下:“王姑娘,大夫是你让请上山的,如今你又不信。莫不是真想把他当成死马给你练手吧?”
王兰握拳:“死马当活马至少有一线生机,总比在这干等着强。”
“你还真抱着这番想法啊!”马文才冷笑道,“趁早收回去吧。他到死也是太原王氏,门阀士族子弟岂是你等能随意摆弄的?”
不等王兰辩解,他抬手指着大门:“还请王姑娘离开,这样你我二人各保有一份颜面,日后还好相见。”
王兰冷哼一声,不再与他言语,提裙离开。
可到门口,她又踌躇一会儿,转身往偏殿走去。她记得某本有关奇闻怪谈的书上,似乎描述过王蓝田的这种症状,她隐约记得上面有解决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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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躺在床上的人身子终于松弛下来,马文才到圆桌前倒了杯水:“你这将死之人的戏要装到什么时候?”
王蓝田仰面看着梁顶:“神医说了,须得熬过此夜。”
“什么神医?不过是你们找来江湖骗子,人生八苦都扯出来了。”马文才饮尽杯中水,“王蓝田你既不愿意受罚,为何要领罚?狡猾如你,你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辩驳,何苦弄出这场?”
王蓝田撩起眼皮看他:“因为闲的慌。”
是,她是闲的慌。
正因为闲的慌她点开了梁祝,正因闲的慌她吐槽了剧中王蓝田,正因闲的慌她居然半推半就跟着反派系统干起了活。
人生路漫漫,她怎么就那么闲的慌呢?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王蓝田闭眼继续进入挺|尸环节。
王八德从外面进来,瞟了一眼马文才,在离他半丈远的地方踟蹰不前,许久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端着装水的盆靠近王蓝田。
他沉默着将毛巾沾水浸湿,拧干,再敷到王蓝田挨了一下戒尺的泛着红的掌心上。
左手手指动了动。
王蓝田歪头将舌头伸得老长,双眼上翻。
“公子!你吓死小的了。”王八德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他家公子无事,立刻吸了吸鼻子,“公子,呜呜呜……”
刚嚎两声又觉不对,意识到马文才尚在一旁,脸色骤变。
马文才冷嗤:“若非有我,你家公子此刻怎能安然的躺在这?”
王蓝田点头应道:“是是是!文才兄为人仗义,乐于助人,替小弟解了围,小弟真是感激不尽!”
马文才不乐意:“谁是你文才兄?”
王蓝田腆声:“大哥!”
马文才:“谁是你大哥!”
“你要叫我大哥也行。”王蓝田闭眼,“我不亏!”
马文才沉脸:“是老大!”
窗外秋意浓,风卷树梢头,阳光当好,岁月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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