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盲人玩刀，凶人玩剑

马面和落拓男子蹲在茅坑上，既不拉屎，也不说话，就那么连着裤子干蹲着，用掌心托着下巴，手指堵着鼻孔。

        知道的说他们在躲猫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特别的嗜好呢，

        等到墙外的少年们厮的打叫喊声渐行渐远以至完全消失的时候，他们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马面先是歪着脑袋确定那几个家伙真的走了，这才回过头来落拓男子。

        一看他蹲在茅坑上那副不拉屎的姿势，立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落拓男子看了看马面，又看了看自己的姿势，道：“怎么？很好笑吗？”

        马面道：“不好笑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说着，脸色突然一变，跟着出拳，朝着落拓男子打来。

        落拓男子早有准备，一搭手，将他攻过来的拳头架住，咧着嘴道：“哎呀，马面，你怎么还是像以前那样卑鄙无耻下流，喜欢暗箭伤人，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还不被你给打茅坑里。”

        马面道：“哎呀，你还好意思说我卑鄙。”

        落拓男子道：“好啦，好啦，我卑鄙。”

        马面摇着头道：“那你这个卑鄙的臭鸭蛋阴魂不散地拉我进茅厕里想干什么？哎呀，反正只要跟你扯上关系准没好事。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压在大树下面，第二次见你被一帮老娘们儿给缠住差点儿没把我蛋黄炒出来，这次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来，我还是离你远点儿为好。”

        说着，站起来，从茅厕里走出来，躲瘟神一般。

        落拓男子阴魂不散跟着走了出来。

        两个人在客栈后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像以前在他们做程序员和三流小演员住出租房的时候那样。

        落拓男子道：“我来是想找你合作的。”

        听到这话，马面立刻摇着头道：“合作？告诉你，咱们两个以后永远没得合作了。你这个臭鸭蛋是出了名的卑鄙无耻下流淫荡猥琐，跟你合作，说不定你哪天又像上次那样把我给打晕了呢。”

        落拓男子道：“哎呀，你还责怪我打晕你？我打你也是想找你出口气，忽悠我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你实话告诉我，我们现在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马面嘿嘿诡笑道：“怎么？想回去呀？不可能了。”

        落拓男子道：“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马面一摊手，道：“没意思。”

        落拓男子在他后脑勺上猛然一敲，道：“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要回家。我怕在这里再待下去会疯的？”

        马面道：“你怎么会疯呢？你不是一直很向往你的武侠世界吗？你不是一直想出来管人闲事吗，现在，我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应该高兴才对。”

        落拓男子道：“高兴个屁，你这是武侠世界吗？武侠世界是你这样的吗？你现在数数看押，花间派，武林盟主，红衣首相满萨里的神兵卫，景平皇帝的权兵卫，现在甚至连传说中圣斗士修炼的圣域都被牵扯进来了，这么复杂的关系，你简直是在害我。而且，进来之后，你把我撒手一扔给那个神经病的解千愁，二话不说就让我替他去迎战武林盟主仇万千，如果不是我激灵现在就没法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马面看了看他，道：“可是，你现在代替解千愁当剑三十不是当的挺嗨的吗？”

        落拓男子道：“嗨你个大头鬼，你现在老老是实告诉我，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马面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不能。”

        落拓男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道：“什么？！”

        马面拉着他让他重新坐下来，道：“不能，英文叫做no。”

        落拓男子道：“因为……唉，该怎么跟你说呢……那个臭鸭蛋，你先冷静啊，你先听我说……其实吧，我当初之所以会开发出这么个程序，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接受了那家游戏公司的邀请，更是因为我有一天整理抽屉的时候找到这么一册叫做《武林遗卷》的书，那本书说是小说吧，可是，都是交给你理论的东西，要说是科普的吧，它还有故事。反正那本书里几乎囊括了如今市面上很多热门的东西，把什么东方的武侠啊、西方的圣斗士啊，远古的蛮荒啊，海底的怪兽啊，全都用一条线融合在了一起，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先试着按照这个设想编写了一套游戏程序投递给了那家游戏公司，没想到他们居然对这个很感兴趣，向我发出了入职邀请。”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一场梦中，继续道：“在入职前的一个礼拜，我居然把这个游戏程序编写了七七八八，把世界都设定好啦。为了亲自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如何，我便忽悠你跟着我一起过来体验。”

        落拓男子道：“那你说我们回不去又是怎么回事？”

        马面道：“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咱们一起进来的，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去了解千愁那里，变成了现在的剑三十，而我却成了盗侠，这是因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程序突然发生了乱码。”

        落拓男子道：“乱码？”

        马面道：“对，就是我原来设定的东西，全部错乱了，甚至可以说，我原来设定的游戏程序被人给改写了。更可怕的是，游戏的端口已经自动关系，也就是说，我们回去的门被人反锁了，说不定我们这辈子就要永远地生活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了。虽然我是这个游戏的设定者，可是，却因为程序被改写，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将由那个改写游戏的人控制着。”

        落拓男子狠狠地吐了口痰，道：“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马面道：“也可以说叫做网游，真人版的。”

        落拓男子道：“那就是说，这一切没法改变了？马面啊马面，我这下被你害惨了。”

        马面道：“有什么好惨的。有句话不是叫做什么入乡随俗吗？既然你现在来到这里，又成了什么剑三十，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剑三十吧。说不定你凭着你剑三十的身份游走这个武侠世界，将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打通关了的话，或许会有奇迹出现呢，比如说，被封闭的端口，突然敞开了。”

        落拓男子得意地笑了笑，道：“马面，其实呢，这也是我要找你合作的原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两个人合作总比一个人乱闯好吧。”

        马面道：“我就喜欢一个人乱闯。我现在做盗侠不知道做得有多爽呢，你不知道现在绿林中的那些小贼一听到我盗侠马面的名头，立马把拦路抢劫的宝贝献出一半给我，要不然我就抓他们去官府换宝贝出来。我要做武侠世界的基德……嘿嘿，说到基德，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做一件大事。”

        落拓男子摸了摸脖子里那道疤痕，道：“什么大事？”

        马面道：“我要去富家山庄偷一件东西？”

        落拓男子道：“你真想做贼啊？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

        马面道：“既然要做盗侠，要做基德，不去偷像什么话？”

        落拓男子道：“你打算去偷什么？”

        马面道：“藏宝图。”

        落拓男子道：“藏宝图？”

        马面道：“据说富家山庄的凤飞飞怕我这样的贼盯上他的万贯家财，所以，便将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埋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并画了一张图，打算在临死之前把这张图留给自己的独生女儿作为嫁妆。哈，如果我将这张藏宝图偷到手，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取出来的话，那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到处抓贼领取赏金了。”

        落拓男子道：“我怕你偷到没命花。”

        马面道：“怎么？”

        落拓男子道：“不说有那虎胆之称的向不负向捕头盯着你，就说这藏宝图既然连你都知道了，还有谁不知道呢？现在大家都盯着它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它的主意。”

        马面道：“虎胆向不负只不过是南陵城的捕头而已，他再厉害，也不能道嵩阳城去管我的闲事吧。哼，我马面看上的东西，谁敢打主意，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把盗函送过去了，说我在十天之后的十五月圆之夜去取。”

        落拓男子道：“看你这么可怜，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信息，那虎胆向不负虽然是南陵城的捕头，可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红衣首相满萨里的十二封杀之一，现在满萨里忙着跟雷千啸的权兵卫争权夺势，正是需要大笔钱财招兵买马，你说，他会不会管你的闲事？会不会打着那个藏宝图的主意？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凤南天老爷子还是我的真身——解千愁的朋友，作为朋友，我又怎么能够坐看朋友的朋友被一个贼光顾而不闻不问呢？当然了，如果那个贼也是我的朋友，我就会权衡一下其中轻重，看看究竟哪个朋友跟我亲近，就帮哪个朋友。嘿嘿……”

        马面道：“你……臭鸭蛋，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呀。”

        落拓男子道：“我没气你，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盲人玩刀，凶人玩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乱闯，不是好玩的。”

        说到这里，他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诡秘一笑，道：“你喜欢钱，我喜欢热闹。有钱的地方就有热闹看，有热闹看的地方必定有生财之道，我们两个合作，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马面道：“这么说来，你非要跟我合作？”

        落拓男子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非要跟我合作不可？”

        马面道：“为什么？我欠你的？”

        落拓男子道：“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不忍心看着你送命而已。”

        马面道：“好你个臭鸭蛋，还亏你当我是朋友呢，居然咒着我死。”

        落拓男子道：“不是我咒着你死，而是有人想你死？”

        马面道：“是谁这么大胆？”

        落拓男子道：“你想偷富家山庄凤南天的藏宝图，所以，对于同样觊觎这张藏宝图的红衣首相和他的神兵卫想杀你，你破坏了花间派的好事扮女人抓他们的采花使，所以花间派的人也要杀你。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如果不是我在一旁及时出手击落姬四绝的剑的话，那么现在就不是你坐在这里安逸地跟我说话，而是你被人剁成几十段，我正一段一段地从茅坑里往外捞你了。”

        马面道：“喂，臭鸭蛋，你不要说得这么恶心好不好？”

        落拓男子道：“恶心总比没命好。”

        马面争辩道：“喂，臭鸭蛋，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次是个意外。”

        落拓男子白了他一眼：“意外？”

        马面道：“是那个姬四绝首先向我挑战的。”

        落拓男子道：“跟你挑战？你以为你很有名，姬四绝才找上你试剑的？痴心妄想吧你，我看他是温八派来杀你的。”

        马面道：“你是说，姬四绝是温八的手下？”

        落拓男子道：“姬四绝或许不是温八的手下。他是如今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之一。高手闯荡江湖要想过得好，要么当门客要么当杀手。你看那位姬四绝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是个花钱的主儿了，我觉得他很可能收了温八的钱来杀你的。”

        马面摇着头道：“我跟温八无仇无怨的，他为什么要杀我？”

        落拓男子道：“你前几天不是扮女人抓了他们花间派到处抓年轻女子的采花使吗？这个犯了他们的忌讳。更何况，江丰那个臭小子居然在英雄楼跟你说要联手对付温八的事被他们的探子路剑鸣给听到了，他们就以为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才请了姬四绝过来假装向你挑战。如果决斗中你被他一剑给宰了呢，温八就说通过向不负向大家宣布说这是普通的江湖决斗，正所谓人有失手刀剑无眼，这不归他们官府管。”

        说到这里，他满脸不屑，道：“还有呀，姬四绝是江湖中有名的高傲的剑客，他认为只有像宗政净叶和曾经打败过仇万千的本大爷才有资格做他的对手，又怎么会找你这个无名小卒、小偷流氓比武呢？”

        听到这话，马面生气了。

        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像是被什么扎到了屁股似的。

        他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哇哇大叫道：“喂喂喂，我说臭鸭蛋，你给自己脸上贴金故意损我越说越过分呀？你才是流氓呢，你们全家都是流氓，又卑鄙又无耻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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