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命里缺命

人，会遇到些意外，阳寿未尽就化为鬼魂，流浪于躯壳之外，没准还会看着自己被推进锅炉，化为灰烬。

        此乃命数外之事。

        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是没人敢留你到五更，但没准你一更就挂了。

        这种鬼，不到阳寿尽时，鬼差是不会来将其勾到地府去的，便有了积攒怨念，化为厉鬼的时间。像周南小朋友，被厉鬼骚扰，又成功脱离鬼口，幸存下来的案例也确实存在。于是游荡的孤魂野鬼越来越多，再惊扰了生人，必将陷入恶性循环。

        人才是块砖，哪儿缺干活儿的往哪儿搬。陈命这种通晓阴阳之事的人，就是再恰当不过的“人才”。

        给鬼差的是俸禄，行走阴间所需的货币。能给活人的，也只有功德，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美其名曰，阳寿。不过不是按日子算，活到什么时候，是看攒得够不够多，能不能帮助渡过命里劫难。

        说到这儿，陈命突然抛出了个无头无脑的问题：“你听过”五弊三缺”吗？”

        周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五弊：鳏，寡，孤，独，残。三缺：钱，命，权。”

        周南能隐约感受到，这是形容一种糟糕的命运。

        “这是命理。作为我这种通晓阴阳之事的人，五弊三缺是躲不过的，总有一种会落到头上。”

        周南心口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知道自己是哪个吗？”

        “命。”陈命的眸子暗淡下几分，“命缺，也就是短寿。”

        那……阳寿还有多久？周南没把心里的话问出来。房间里的气氛愈发沉重。

        陈命也感觉到了，故意打趣道：“我本名陈玺，师父非让我改了，以命为名，说我命里缺命。”语气戏谑，不知真假。

        “你放心，我还能活很久。我只要把你们这群小鬼，装到小瓶瓶里带回家等我们的谢必安同志接待，就能换来功德，维持性命。”陈命稍作停顿，补充道，“当然，有的时候是他好基友范无咎来。”

        这俩人的传说故事，周南听过。

        简单来说，这个故事是——

        风和日丽的一天，情同手足的俩人外出游玩。正走在半路上，天说阴就阴，眼看着就要下雨。

        小谢就说：“你等着我，我回家拿伞。”

        小范就说：“唉好嘞。”

        “你在这儿等我，说好了，不要乱走。”

        “哎好嘞。”

        于是小谢蹦蹦跳跳地回家拿伞，小范就傻乎乎地站在桥下等他。

        很快，雨点就落下来了，伴着雷声。暴雨倾盆，河水暴涨，眼看着水一点点没过脚踝、小腿、膝盖。小范没动窝，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只因为和小谢约好了，要等他回来。

        而小谢路上耽搁了，本来花不了太长时间的路走了很久。等他到了地方，发现早就积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身材矮小的小范也溺死在了其中。

        小谢悲痛万分，用绳子吊死了自己。

        如此，小范的肚子里装满了水，大腹便便；小谢的脖子被抻拉，又细又长。

        二人一前一后成了鬼，进了地府。阎王被两人兄弟情义打动，封他们为鬼差。从此分别换上一黑一白两身行头，化为黑白无常。

        “这故事是真的吗？”周南不相信有人会那么死板，一直站在水里等死。

        陈命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要好奇，一个月以后，可以问问他，路上还能解闷。”

        那便是周南魂归地府之时。

        陈命的话，又让他回想起自己的死期。提到死，很少有人能不伤感，这是人之常情。他蜷起双腿，抱在胸前，埋下头，只露出双写满沮丧的眼睛。

        陈命看着周南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双眼微眯，但没说什么。

        他不是初入这一行，也不是普通人，早就看淡生死、看惯轮回。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阳寿尽了的那一天，他相信自己定是微笑着面对手拿铁钩慢慢逼近的小白，说一句：“我恭候您好几十年了，谢爷。”

        这么一来，兴许谢爷会觉得自己乖巧懂事，不再铁钩伺候。

        陈命抽回思绪，面前的人还在闷闷不乐。他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喉头一梗，“抱歉”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转了很久，最终还是被陈命咽了回去。他躺下，不忘掀了条薄被，盖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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