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瞳仪式（1）

【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一区中心圣殿】
  这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陆。
  每每站在中心圣殿最高层的窗前眺望远方风景，【戴柏尔】都会心生这样的感慨。从艾德佩尔最中心的最高处极目远眺，以戴柏尔的目力，他能直接看到环绕在整块大陆边缘的【寂静之海】，若是没有浓雾遮挡，视线更好一点的时候，想要看到海对面的另外两块大陆边缘也似乎不成问题。所以每次他都能看到那些荒芜破败的地方，就像人体上坏死的皮肤一样让人心生不悦。
  自被称为“造物主对神的惩罚”的【终焉之光】发生已经过去了两千年，那场天灾所造成的伤害与疤痕，如今依旧遗留在幸存的四块大陆之上。由于海水被污染侵蚀，越是靠近寂静之海的地方就越是贫瘠，在冲击中被污染的坏土无法耕作也无法畜牧，灼烧后的岩石与大地上遍布的黑色焦臭裂痕，犹如秃斑一样出现的荒漠与沙地吞噬了曾经的绿地，松软的地基无法承载任何建筑甚至是人体的重量，终日不止的狂风与飞砾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隔在了荒芜与肥沃之间。
  纵使千年间人类已经数次宣称掌握了神明才能够掌握的力量与科技——火器、机械乃至是飞行器和摩天大楼，人类都从未真正战胜过终焉之光带来的恶果与影响。
  但随着终焉之光降临的，并不只是毁灭和破坏，还有造物主对人类的补偿和馈赠——【神息】。可若要说是馈赠，有些人类——如果能够称为人类的话——因此拥有了比肩，甚至是睥睨曾经神明的力量。现在看来，因为神息产生的启瞳者，神醒者，神官等等诸如此类，或许是造物主继终焉之光后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神徒司】大人，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轻敲房门的声音打断了戴柏尔思绪中对历史的回溯。门外的人说完便轻脚离开了，留戴柏尔在这间明亮房间中，借着镜子反光整理自己的仪容。
  这是他继任神徒司的九十六年间，第九十六次主持【启瞳】仪式。想到这里，戴柏尔不禁愣了一下，将近百年的时光过去了，镜中自己的音容依然如初，就连当初开始冒出的参差白须和发间杂色也停留在了那一瞬间。无法衰老，不知道是随着神息而来的附赠礼物，还是因为奖励优渥而套上的诅咒枷锁。
  整理好自己的黑色制服，戴柏尔乘电梯下到21层，这里是专门为了进行启瞳仪式而开辟出来的场地。谁也不知道当初艾德佩尔、【兰茵汀】和【欧莱努斯】这三块大陆的最初统治者是如何规划的，在三大陆的中心圣殿开始修建时，就已经将每一层的功用规划确定下来，时至今日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时间，科技与各种社会问题暴涨的当下，中心圣殿依然能够承担起整个大陆双政府系统的协调和变迁。不得不佩服最初设计者的智慧，让中心圣殿成为大陆权利与力量中心的同时，兼具了几乎囊括所有治理事项的运转能力。
  21层是类似于一个大会堂的地方，戴柏尔走出电梯门，穿过一个连廊后，就能到达等待室，推开等待室里另一个门，就是一处能容纳三人并排站立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个话筒，发光的红色光圈代表它已经联通好了场馆内的所有音箱，静候主讲人的发言。
  在平台之下，是一个足能容纳两千人的空旷会场，此时下方站满了青少年，看上去都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左右。
  戴柏尔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上平台。随着他的进入，悬空的平台微微向下一坠，随后底部亮起一个发着蓝光的阵，平台在蓝光簇拥下，凭空缓慢移动，最后在会场上空正中心停下。
  “我是现任艾德佩尔大陆的神官政府最高领导人，神徒司，【冰神】戴柏尔。”自我介绍完毕，原本嘈杂的会场忽然安静下来，下方的少年们有一些仍然没有注意到戴柏尔的出现，只是他们转头与同伴的说笑全都被特殊能力屏蔽了声音，只留下戴柏尔浑厚的男性嗓音在会场内传响。
  待在场所有少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戴柏尔才斜眼看了一眼下方的人群。
  “或许你们中有一些人并不知道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有些已经从父母那里得知了今天的目的。但是出于对各位的尊重，我还是会再对你们重复一遍启瞳仪式的大概意义。期间若是有疑问，在我询问时，可以提出来。”
  戴柏尔再次以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他实在不明白这种仪式存在的必要性，难道赋予这些孩子神息是正确的吗？或者说，这是他们能够行使的权力吗？
  “如你们所知，两千年前的终焉之光，为我们带来了伤痛和苦难，同时也带来了神的礼物——神息。一部分人类在长久的生活中，进化出了将神息融合吸收的能力，成为了【启瞳者】，开启了传说中，只有神才能拥有的第三只眼，安多塔之瞳。”

  说完，戴柏尔额间慢慢散发出一阵蓝色的雾气，接着蓝色的光线开始在他额间急速飞舞，逐渐交织成一只被蓝色光芒簇拥着的蓝色眼睛。与其说是一只眼睛，倒不如说是某上古画卷中华丽繁复的写意勾勒，由复杂线条与和谐比例构成的眼睛形状图样。唯一拥有实体的，就是中间那颗如同宝石一般的绿色瞳仁，其中流转着苍翠晶光。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神息的蓝色光晕之中，配合他修长健硕的身姿，宛如画中神只。
  虽然在场很多少年都已经看过启瞳者的安多塔之瞳，可还是被眼前戴柏尔那独有的，神官肃穆威严的气质吸引，一千五百双稚嫩的双眼盯着这只神明之眼，沐浴在神圣蓝光之中。
  “部分启瞳者，在降临到这世间时，就能够使用神息，开启安多塔之瞳。可有一些人虽然有着极高的神息适应度，因为种种未能查明的原因，没能天生就拥有神之眼，也没有使用神息的能力。所以，启瞳仪式就是由目前神官政府的十二神官，利用被苏阿古之石净化后的纯净神息，来测试和激发你们身体中潜藏的天赋和能力。”
  得知自己终于能够完成启瞳，少年们又出现一阵骚动。
  看着会场中的兴奋，戴柏尔任其喧闹了一会才再次发言。
  “在启瞳之后，就能够获得神官政府设置在各区的下属机构的职位应聘机会。若是你足够优秀，能够完成神息阶度一到十阶的进步，最终成功神醒，并忠心为神官政府效力，就能够获得在神官政府直属机构工作的应聘机会，成功应聘后，就获得入住中位区乃至上位区的生活资格和丰厚的报酬。这将是改变你们命运，改变你们家族命运的最好机会。”
  会场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千人发出的呐喊让守护在会场周围的神官政府工作人员纷纷侧目皱眉。每一次都是如此，每一次都把人性展露无遗。启瞳者，神息，特殊能力或者神之眼安多塔之瞳这些东西的诱惑，对于会场中绝大部分的少年来说，绝对不如能够跨区进入上位区生活更让人向往。
  能够逃离荒芜的坏土和漫无边际的黄沙，远离那些威胁生命的【魔兽】，时刻都能喝上纯净水，吃上肉食精粮，享受冬暖夏凉的恒温，坐上无人驾驶座位柔软的城轨，确实是当下所有人的夙愿。无数下位区的普通人也好，启瞳者也好，为了换取中位区和上位区的居住权，以身赴险，命丧黄泉的不在少数。
  可真正能够爬升到上位区的，寥寥无几。
  戴柏尔双眼微闭，额间的安多塔之瞳再次闪亮起来，从他缓缓抬起的左手中，涌现出许多神息光线，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个小小的阵，片刻后，一颗通体湛蓝的透明晶石慢慢从阵上方笼罩的蓝光中浮现。
  “如果成功觉醒了能力，神息会在进入你们身体的瞬间，开启并同时储存于你们的安多塔之瞳内，你们就能够成为启瞳者。但是——”戴柏尔刻意拉长了尾音，等确认每一个少年都在认真聆听后，才继续说，“神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你们的身体肌肉中冲刷出类似于血管的回路，也就是在你想要使用神息时，从安多塔之瞳中调动神息，并流动至全身的【神息经纬】。这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
  “可能是，你们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戴柏尔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可无人看到。
  话音刚落，他的安多塔之瞳忽然蓝光暴涨，大量神息瞬息间被他释放到体外，逐渐汇聚成一团足以照亮整个会场的光球。
  戴柏尔左手一推，光球激射而出，穿过悬浮在空中的苏阿古之石后，分散为无数速度极快的神息，刺入了每一个在场少年的额间。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少年都瘫倒在地，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不少承受力较差的少年在钻心刺骨的疼痛中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守在会场周围的执行官有一名第一次参与启瞳仪式的新人，他面色苍白，千人的惨叫让他感觉似乎置身地狱一样煎熬。
  “万物朝圣，生长不息，【树神】庇佑，树神垂怜，我愿寄托我身，我愿奉献我心，感悟万物，朝圣自然，赞美树神，赞美树神。”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头醒目红色头发的男人听到他的祷告词，问道：“你是【晨夕】的信徒啊？”
  “是的，我是树神信徒，你怎么敢直呼树神大人的名讳！”新人有些愠怒。虽然人各有信仰，十二神官之间也各有优劣，但这样直呼别人信仰之神名讳的人，多有不敬，并且说不定是个无信仰者，这种人会在神官政府里工作，简直就是对神官，对真神的亵渎。
  新人转过头去，正要理论，认出了面前的人。
  “【火神】【草薙一刀】！”他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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