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斩鬼（2）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八区-断桥崖】
  空海三重灵拔出的长刀不知道何时已经收回了刀鞘，巨刀也已经又扛到了肩膀上。她穿着学生制服一样的短裙和高靴，腰后坠着一长一短的两把细刀渊灵和青鸟，巨刀龙骨在她肩上正发着低沉的嗡鸣。
  黑衣人没有像上次一样眼中只有赫劳德与草薙一刀，而是向后撤步，做好了迎击的架势。看来也是有意想要试探斩鬼或者无咎者的实力。
  空海三重灵出生的折燕空海一家代代相传的【仙不再】与【空我道】剑术曾经不管是天资聪颖的剑术天才还是有神息加持的神醒者，都只能学会其中一种，但空海三重灵在刚学会握剑后便掌握了比较简单的空我道。紧接着一年后就学会了仙不再，震惊了当时所有在空海家研习剑术的人。只是当时三重灵的父亲并不肯将只能够传给长子的秘技归涯听斩传授给她。
  在成为神堕者并被霍德里尔吸收进无咎者之后，很少有人看到她使用过剑，像是有某种心魔存在一样，让她舍弃了原本使用自如的剑，转而用了家族传承下来的三把单刃刀。
  斩鬼平时战斗时只会用到巨刀龙骨，使用自创的【灵墟】刀术就能轻松碾压几乎所有的对手。就算是霍德里尔和斯托利亚，在不动真格不使用神息的情况下也只需要她使用渊灵青鸟两把刀，使用双灵墟刀术。
  此时面对黑衣人，她将巨刀斜插在地面，缓缓从腰后拔出了渊灵与青鸟。紧接着俯下身，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右腿蹲坐下来，左腿则完全舒展开。她左手反握短刀，横在面前，右手将长刀纳在左侧腋下，额间安多塔之瞳释放出红色神息，环绕在她的身侧。
  “没有轻敌所以准备用双灵墟吗——”站在赫劳德身边的裁鬼斯托利亚自言自语呢喃道。赫劳德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斩鬼奇怪的起势姿势，就回过头来继续和山吹花一同尽力稳定住治愈阵的运行。
  阵中的草薙一刀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死过去，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他身下大片的血迹让赫劳德两人都无法放松眉头，只能竭力释放神息，保证治愈阵不会溃散。
  裁鬼斜眼看了一眼，额间红光闪过后，草薙一刀伤口处的血流肉眼可见的几乎停滞了下来。
  “我延长了他血流的时间，所以——不用着急。”
  空海三重灵眼神玩味地盯着黑衣人，像是挑衅一样，释放出比他更加强大的威压和杀气。但相较于黑衣人那股混沌冰冷仿佛一把无情的屠戮之刃，斩鬼的杀气更加澄澈凛冽，斗志盎然。
  “盖棺人——果然很没品味啊。”
  空海三重灵极速跃出去之前还不忘吐槽一下黑衣人身上的铠甲。在她眼中的黑衣人并不像赫劳德他们看到的那样黑雾缭绕，而是穿着一身造型古朴简约的骑士铠甲，戴着一副狰狞的鬼脸面具。相比冥鬼之前在柏伊尔圣堂中看到盖棺人那时，此刻空海三重灵眼中的盖棺人细节更加丰富，更像「真人」。
  她左手横刀斩出，与黑色长枪触碰到一起的一瞬间，右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斩出一刀，随后她同时翻转两手手腕，左手以极快速度变为正握，用手中的青鸟将长枪压向地面，右手渊灵借着刚刚斩到肉身时的减速，回斩一刀，直直切开了黑衣人的左侧腹部。
  两人交错分开，空海三重灵震刀回鞘。
  她在与黑衣人接触的一瞬间，斩出两刀全部轻松命中。黑衣人腰腹部被切开一条巨大骇人的伤口，因为腰椎断裂支撑力不足，上半身近乎折断地跪坐在地上。但随即无数黑雾与蓝色神息涌起，都无法看清伤口愈合的过程，黑衣人便猛地起身，转动腰身斜刺里刺出一枪，直指空海三重灵背心口。
  “这才像话嘛。”
  空海三重灵感觉到身后劲风来袭的同时，右手再次抽出腰后的短刀青鸟，转身格挡住长枪的攻势，她预判到这一枪上必然附带了黑衣人的神息性质，在抽刀的瞬间就用神息在青鸟上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神息，抵消掉了这次攻击。
  短刀上附着的红色光芒被长枪吞噬，空海三重灵借助这一枪震击的力道向后跃起，正好落到巨刀旁的一处稍高岩石上。
  她看着黑衣人已经痊愈的伤口，还是有些惊讶。短短时间内便能把如此大的创伤完全愈合，目前她见过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斯托利亚与霍德里尔能够办到。这说明，黑衣人的神息阶度至少已经达到了十八阶，甚至有可能达到了二十阶的【裁定】位阶。
  “还是小瞧你了啊。有趣，看来你值得我拔出龙骨。”空海三重灵将青鸟咬在口中，右手拔出渊灵同时脚下用力一震，身旁的巨刀龙骨冲天而起，准确落入她左手中。
  她眼神突然黯淡冰冷下来，红色神息突然暴涨，赫劳德在不远处感知到空海三重灵的神息释放量极其巨大，并且与刚刚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倘若刚刚是斗志昂扬的好战骑士，那现在的斩鬼就是踩在万人尸骨之上的恶鬼。

  空海三重灵这次没有做多余的备战动作，只是站在岩石上，随意垂着双手。
  “用出了三灵墟吗？”斯托利亚再次喃喃自语，赫劳德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紧张担忧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惊讶。也就是说目前的斩鬼远远没有使出全力，唯一让裁鬼惊叹的是黑衣人比她想的要强一些，仅此而已。
  就像感叹一只灰蚁举起了比自己大许多的沙粒，但灰蚁也就只是灰蚁而已。
  这场超域位阶，甚至更高层次的超越了超域位阶的战斗并不是赫劳德山吹花两人能够参与进去的。从之前短暂的碰撞中赫劳德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就算是全盛状态，在使用谴罪天国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拖住黑衣人一分钟。黑衣人与无咎者，都是另一个级别的对手。
  想到此处，赫劳德竟然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情绪。
  治愈阵的运行已经趋于稳定，只要持续注入神息就行，不用再集中注意力的去维持。所以山吹花与赫劳德两人站在裁鬼的身边，开始观赏这场他们无法企及的战斗。
  空海三重灵与黑衣人正面冲撞在一起，夜幕笼罩中，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刀刃与坚硬铠甲碰撞后溅射出的火星犹如黑夜中稍纵即逝的花朵。
  沉重硕大的巨刀龙骨在空海三重灵手中轻如无物，而跟随着空海三重灵如精灵般的轻巧动作，黑衣人的动作和速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暂时没有落于下风。
  山吹花看着眼前的战斗，意识到此时黑衣人的表现是完全具备瞬杀自己能力的，似乎是在前两次的遭遇中对赫劳德他们刻意隐藏了实力，或者是给到了死亡的压力，却没有真正实现死亡的事实。
  此时黑衣人就像是感觉到任务中出现了不可预知的干涉，为了保证任务完成，慢慢解开了对力量的束缚，开始发挥出全部实力。
  “黑铁怪，明的伤还给你喽。”空海三重灵暂时放松了咬住青鸟的牙齿，将其抛到半空中，在短刀下落过程中，她双刀交错飞舞，格开了黑衣人双手后再次斩出两刀，穿过黑衣人肋骨旁，将他架在了树干上，随后抬腿准确地踢中了青鸟的刀柄，将青鸟直直地刺向被双刀架住的黑衣人心脏。
  青鸟直接全部没入黑衣人的胸腔后贯穿而出，直到穿透几根树干后才停下。黑衣人胸口一丝血都没有溢出，全部从心脏伤口处涌进了他的身体中。斩鬼身形鬼魅穿梭，抓住龙骨渊灵的刀柄，一齐发力，直接把黑衣人从胸口处砍为了两半。
  山吹花在心中暗自喝彩，无咎者的强大是神官内部公认的事实，可亲眼见证过才知道，政府记录在纸面上的数据，全都被无咎者自己刻意弱化了。
  仅仅是斩鬼，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就达到了传说中的裁定位阶。
  赫劳德则被空海三重灵诡异莫测但又灵巧缥缈，优雅却精准致命的刀法所吸引。如果不是敌对势力，那他一定要拜这个剑术天骄为师。
  原本双眼处红光熄灭的黑衣人体内突然传出一声全功率使用神息性质的沉闷巨响，身影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在黑衣人身影消失的同时，他出现在了几米之外的草地上，连被双刀砍断肢体的动作都未曾发生改变，紧接着空气扭曲了一瞬间，他的身体恢复如初。青鸟仍直插在树干中，没有停下震动。
  空海三重灵单手持握双刀闪到树干旁拔出青鸟，被突然间再次瞬间移动，出现在身边的黑衣人踢中侧腰。
  她顺着力道收缩身形，用肘发力把黑衣人的脚撞向地面，趁着这一空隙，黑衣人向着空海三重灵的头部刺出一枪，全身蜷缩，悬浮在空中的她根本无从闪躲。
  虽然交战过程无法用肉眼跟上，但因为战场的移动视线重新聚焦，所以这惊险一幕被赫劳德捕捉到。
  目睹斩鬼将要被伤，赫劳德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被斯托利亚抬手拦住。
  一旁的山吹花对赫劳德这种行为见怪不怪，倒是拦下他的裁鬼有些惊讶。显然从黑衣人手中救下空海三重灵是会让他丧命的想法，赫劳德却毫不迟疑地付诸行动，似乎并未经过大脑，只是凭着本能想要去救人。
  对于神官来说，其实放任黑衣人和无咎者互斗是最好的情况，坐等尽收渔翁之利就好。赫劳德这种下意识行为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被当做叛变的有力证据呈现出来。
  威名堂堂的死神，竟然单纯的让人觉得有些愚蠢。
  “轰——”
  战斗的地方因为冲击扬起大量烟尘，高亢的爆炸声让正在观战的山吹花与赫劳德心头一紧，刚刚那一枪显然是无法闪躲的，加上威力如此巨大，此时空海三重灵大概已经死在了黑衣人的长枪之下。
  只有斯托利亚毫不担心。因为她清楚空海三重灵虽然用上了龙骨，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动真格。前面三灵墟的打闹还赶不上她与霍德里尔训练时用上的实力。用上三把刀一是不想过于轻敌导致自己攒钱买的新衣服弄坏了，二是她想为了明，好好给黑衣人展现一下无咎者的强大与不可侵犯。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斩鬼时间。
  “呀呀呀，差一点就被你干掉了呢。”空海三重灵若无其事的从烟尘中显露出身形。她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已经碎裂到看不出形状的黑色长枪就躺在脚边。
  在她面前，悬浮着一把金色刀镡，通体鲜红的长刀。仔细看去，是洁白刀刃上附着着一层红色神息。紧密神息就像一柄实体的刀鞘将白色刀身裹住，散发着逼人的红色光芒。待神息逐渐融入刀身之中，纯白长刀悬浮在空气中反射着月光，流转着乳白色的刀辉。
  【森罗万象·空响之白】
  空海三重灵拔出树干上的青鸟之后，将其余三把刀全部归鞘，随后伸手向前握住了空响之白的纯白刀柄。在她握住刀柄的瞬间，原本汹涌澎湃宛如地狱业火般肆虐狂乱的杀气全部收敛，整个人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和出尘，就连一吸一呼之间，都带着撼动天地的震颤感。
  “能够看到空响之白，证明你已经很强了。你要感到荣幸，因为接下来，你将死在我的刀下。”
  三重灵的声音空灵动听：“归涯听斩。”
  归涯听斩是空海家族秘传的极盛剑术，据说在出剑时因为速度极快，会让被杀者听到海浪击打在悬崖上的浪潮鸣响。而当被杀者意识到自己的要害已经中剑时，刀已经回鞘。
  不过这些都是坊间传闻，这招盛名世间的绝招出剑后究竟会如何惊天动地，无人知晓。
  空海三重灵手持空响之白，骤然瞳孔收缩，浑身发力，极其朴素的斩出一刀。从外人看来，她的出刀动作没有经过任何设计，极度简化，甚至有些拙劣。这轻飘飘的一刀，看似并不具备极大杀伤力。
  但在收刀返回时，黑衣人身边的气流忽然迅猛咆哮起来，仿佛四周的风全部都被汇聚在此，紧接着狂风被齐齐斩断，一股磅礴的剑气与大地共鸣震颤，似乎连整个世界都要斩开一般掠过。
  黑衣人无从反应过来，被归涯听斩直接洞穿了整个腹部。
  “三重灵的鬼力是森罗万象，神息性质是【具象】。空响之白原本是空海家族传承的最上之刀，但毁在了某代家主手中。如今这把就是借助神息性质被具象化出来的。这把存在于三重灵记忆中的空响之白虽然具有「实体」，但并不真实「存在」，具有无穷小至无穷大的「假想质量」，所以无法从物理意义上与之对抗。”似乎是为了解开赫劳德与山吹花的疑惑，斯托利亚对空响之白进行了说明。
  但，具象并不属于目前所知的七十二种神息性质。
  “刚刚你是把神息性质作用在了空间上才做到瞬间移动的吧。伤势瞬间痊愈难道也是因为你的神息性质？所以，我猜你的神息性质，应该就是我猜的那个吧。”
  空海三重灵在刚才的战斗中大概猜到了黑衣人的能力，心中想到快要从寂冥中醒过来的霍德里尔，忽然涌现出来一种不安的感觉。
  “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就不和你啰嗦了。”
  说罢她将空响之白举到面前，松手后这把纯白之刃就悬浮在空中，轻轻震动。她再次咬住青鸟，握住龙骨与渊灵。
  她此时使用的是她最强的剑术刀法——四灵墟。
  强如斯托利亚无法用烁灭延长空海三重灵使用四灵墟的时间与动作，就算是霍德里尔，也只能勉强跟上动作不被伤到。这种精湛的刀法与突破人体极限的极致速度，可以说举世无人能及。
  不过黑衣人也并不是强到只能用四灵墟来对付，只是空海三重灵已经觉得有些腻味了，无心再继续这没有意义的战斗，还不如尽快收拾了回家躺着看电影听歌来的舒服。原本以为传说中的盖棺人能有多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仅凭全力使用双灵墟就能轻松斩杀。
  她屏息凝神，红色神息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卷动的红色光芒像是冲天火焰一般直卷上夜空，在这片大地上升腾起一道红色的光柱龙卷。场面甚于山吹花境界降临时的宏大，让人感觉就如同天灾爆发一样，绝非人力能为。
  归涯听斩，捌。
  就在空海三重灵用出刀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一切都好像停止了。不远处大坝的沉重嗡鸣与水声停止，空中飞鸟水里游鱼全都在这一刻停下，就连风声都没有一丝。
  偌大世界，只有空海三重灵在这万物静止的一霎间以极其诡异的速度与角度用四把刀斩出了八刀。当世界恢复动态时，黑衣人连抬手的动作都没完成，就被斩断了四肢与喉咙，接着不断被切割成更加细小的碎片，直到肉眼不可见。
  空气中还残留着被斩断了时空间的痕迹，像是断掉的气流被夹在一条极细的裂缝中，凭空出现了数不清的切口与破碎的地方。
  在不远处眺望的众人明显感觉到世界整个停顿了一秒钟，与山吹花对视后赫劳德才确定就这瞬间，空海三重灵的归涯听斩连时间都斩断了。
  空海三重灵呼出沉在腹部和胸部的气，流利的收刀入鞘。
  “结束啦。”
  她对着斯托利亚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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