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背叛者（1）

【里德新历589年-不祥-圣所】
  圣所内虽然空间空阔，但站在任何一处都会给人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就如同站在一处神明与魔鬼共存的殿堂之中。
  如果去感应整个空间里的神息波动，会发觉波动的紊乱超乎常人想象，似乎是有多种力量在这个宽阔的空间中角力对抗。可在这种混乱中，能够感觉到一股片段式的，压抑且异常沉重的力量，就像一群吵闹斗殴的魔兽后面，隐藏着一只正在熟睡的巨龙。
  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个可能，圣所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神息波动源，应该就被隐藏在某一扇青铜巨门后面。
  从赫劳德返回地面给洛力特拉发送精准定位信息，到洛力特拉亲率特殊行动部队到达圣所内部，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期间山吹花解除了时终的控制，并和草薙一刀一起将所有圣所内部人员集中管束在了方形柱体前方。
  这些人员心中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向山吹花和草薙一刀两人表示愿意配合，只是任凭如何询问，都绝口不提平日里接触到的管理人员，只是交代一些自己的工作范围和内容。
  显然这些人在进入圣所工作之前都经过了卡维米的催眠式洗脑暗示，已经不可能交代任何有用的信息。简而言之，如果卡维米和切罗西以及其他政府人员在圣所中露面或主动承认，他们就绝对不会被供出来。
  “不用审问了，全视之眼做事是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没有设置被发现后就自杀的暗示，就已经是对这些人的最大仁慈了。看来全视之眼那些权杖们是有些惜才的。”
  洛力特拉到达后一直没有将挡在口鼻前喷了香水的丝巾拿下来，不过相较于那些因为恶臭呕吐不止的士兵，一直养尊处优的洛力特拉反而显得无比淡定正常。这也让草薙一刀私下里和赫劳德山吹花感慨要不为什么人家能当的上帝王呢，看看这格局，看看这定力。
  “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山吹花问洛力特拉，她始终觉得内心不安，又无从说起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一些记者与新闻从业者在以我名义的政府邀约下都来到了绝望深渊的入口处等候，等部门将此处清理整备好，就可以将之公之于众，然后将这处场所合法合规的进行查封处理。”洛力特拉说话间开始在枢纽内四处打量，他的身影不断在往来忙碌的政府人员中穿梭，就像首次到访景点的游客，对所有事情都觉得新奇。
  赫劳德三人和他一同来到制造暗潮的空间之中，看到赤裸的人体和黯淡的安多塔之瞳，洛力特拉皱着眉，神情凝重地走到最后方的机器前方。
  这台机器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鸟类，两足的地方连接着所有管道线缆的终端，往上的腹部地方是一块透明玻璃，通过这个窗口能够看到后面是另一块巨大的，由金属包裹的区域，一些红色液体与蓝色液体在其中被来回搅拌旋转。
  鸟头部分则是一个集成了各种阀门控制手柄以及加注口的区域，洞开的加注口往外倾泻着内部红光，看上去就像一只硕大无神的红色眼睛。高高竖起的翅膀由八根排气管道组成，每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一声巨响下往外喷射出许多红色的高温气体。
  等所有流程完成，尾部的十二根细长玻璃管中就会被注入生产完成的暗红色暗潮。从这些玻璃容器的体积来看，将这些液体加压固化为粉末后，一次就能满足近500人一天的需求量。
  至于完成一次生产需要多少人体组织以及安多塔之瞳，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去深究。科学部门主管吩咐将容器内的人体与安多塔之瞳组织取样保存的时候，每个人都眼神游离逃避，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四散走开。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愿意触碰自己同类的尸体，况且还是以这种方式死亡的同类。
  “这些人——”连对大场面司空见惯的洛力特拉都对犯下如此罪行的人感到深恶痛绝。
  赫劳德看向洛力特拉问道：“曝光之后，全视之眼的罪行会被昭告天下吗？”
  洛力特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行。缺少直接证据来证明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人就是全视之眼那帮家伙。甚至连——”
  说到这里，洛力特拉刻意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顾虑旁边来往的工作人员，等旁边的人陆续散去后，他才继续说：“就连卡维米和切罗西两个人我们也没办法给他们扣上背叛者的帽子。刚刚侦查人员给我汇报了勘察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与卡维米切罗西的生物信息。他们太谨慎了，这里被他们清理的太干净了。”
  山吹花也点头回应：“我与草薙一刀刚刚也在这里检查过了，圣所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有除现场之外的人进入过这里。所以没有办法，这次只能先把暗潮源头截断，防止暗潮再次出现。至于盖棺人之类的问题，只能后续再根据情况制定对策了。”
  看着政府人员开始将整理好的证据和实验物品陆续搬离，人员也开始有序撤离，赫劳德三人总算是将内心的重担暂时放了下来。危害艾德佩尔数月之久的毒品暗潮，总算是彻底告别了艾德佩尔。

  “全视之眼的那些人，”洛力特拉咬牙切齿，眼神紧盯着制作暗潮的鸟状机器，“打着反神还人类自由的旗号，恣意挑起大陆争端，挑拨组织对抗。但是道貌岸然的伟大理想之下，竟然是将同类折做薪柴的丑恶嘴脸。说到底，这些阴谋家根本就不在意普通民众的死活与自由，他们重视的，是自己权谋游戏的最终结果。被他们愚弄在鼓掌之间的可怜信众，轻信了他们高喊的口号，从未注意到藏在拥抱之下的尖刀匕首。”
  “他们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一件什么事情吗？”山吹花看着空空如也的玻璃容器，身上仍然存在着一股刺骨寒冷。她从来都不怀疑人性的丑陋与邪恶，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崇高理想之下，在高亢奋歌之下，竟然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这一场屠杀的对象，也包括接受承诺之人。
  “剩下的巨门，我会让技术部门加快破译进度，但是没有参照物也没有可利用的参考文献，我觉得你们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我刚刚看过，那个方形柱子上应该是神恩文字，懂这个东西的人不多了。”
  洛力特拉思考了一会，补充道：“虽然其他两个大陆也有神恩文字的专家，但是毕竟事关艾德佩尔的核心机密，所以我们就尽可能的内部消化掉。也希望三位神官不要过于声张。”
  赫劳德点点头，说道：“我们刚刚也检查过各个门后，正对的这扇巨门之后，竖立着一块很巨大的石碑，上面雕刻着许多方块形状的文字。右边的门就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猜测盖棺人应该不在圣所里面。”
  “石碑？还有方块形的文字——”洛力特拉语气有些惊讶，随后他表情认真的陷入一阵沉思，显然是在记忆中搜索思考着什么。
  “石碑——”洛力特拉不停重复这两个字，好像想起来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知道什么的话就说出来，急不急人呐。”草薙一刀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洛力特拉看向赫劳德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确定，只是记忆中从家族的长者那边听到过一些传说。这些传说是代代相传下来的秘密，有关于曾经的切斯特拉。”
  洛力特拉告诉三人，他之前也说过，如今三大陆家族的成型都是历史沿革的演化。虽然正统的列王家族所剩无几，但如黑手家族与自己的蜂雀家族都是从祭祀长势力就已经存在并一脉传承下来的初代家族。
  这种初代家族往往掌握着许多上古时期的秘密，这些秘密以器物或是口头的方式传承下来，作为指导家族发展或是保全自身的核心来小心保管。
  在蜂雀家族流传的传说中，就曾提到过一块石碑。这块石碑具体出处已经无从考证，究竟是切斯特拉神自己的产物，还是比切斯特拉神更高存在的遗留不得而知。
  蜂雀家族最早作为祭祀长供奉切斯特拉神中掌管光明的神王【弥尔耶萨】，在弥尔耶萨降神，游历下界时，蜂雀家族随身侍奉，得到了神王的亲口传授。在众多神王神谕中，弥尔耶萨就提到了一块神秘石碑。
  这块石碑被称为【谧谕圣碑】，被供奉在切斯特拉神殿的正中。这块石碑上雕刻的文字就是比神恩文字还要古老的【赫卢符文】，是初代神王魔铎奥努西所使用的特殊符文。
  谧谕圣碑上雕刻的赫卢符文会周期性的改变排列以及内容，但其中提到的内容晦涩难懂，并非预言也并非记录，似乎像是一种警告或是指引。弥尔耶萨与当时的另外一位神王，也就是黑手家族供奉的黑暗之神那伽门农一同破解谧谕圣碑上的内容，最终却没有什么收获。
  据弥尔耶萨所说，那伽门农留有一本记载了谧谕圣碑所讲内容的书，被他们叫做【薄暮死书】，这本书上的内容，就是最高的神启。
  也就是切斯特拉神所信奉的神，创世之神留下的记录。
  很长一段时间，薄暮死书都是蜂雀家族以及黑手家族等知晓这段历史的初代家族的共同目标。他们认为拥有了这本书，就能够破译创世之神留下的指引，掌控整个世界。
  但在漫长历史中，没有任何人发现谧谕圣碑和薄暮死书的下落，以至于所有家族都认为这两样神物与两柄神王圣器包括弥尔耶萨以及那伽门农，都消失在了终焉之光中。
  圣所青铜巨门背后的巨碑，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谧谕圣碑。
  “那这么说，”山吹花托着下巴思忖后说，“阿加雷斯极有可能是掌握了写有创世之神指引的谧谕圣碑，从中解读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开始建造圣所，有所图谋。”
  “嗯，极有可能。”洛力特拉点头说道。
  说话间，洛力特拉的副官凑过来说了一声一切都准备好了。
  洛力特拉点点头，与副官耳语了几句，副官回应一声后快步离开了。
  “三位神官，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外面都是媒体记者们，还请麻烦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仪表。”洛力特拉笑道。
  山吹花感觉到洛力特拉的笑容中流露着一股让人不适的冰冷，在圣所昏暗的环境中，洛力特拉整个人身上的气场忽然又变得如同蛇蝎一样阴冷狡诈。她心中暗觉不好，正想要招呼赫劳德两人尽快离开，却发现身后青铜巨门处已经聚集了一群穿着黑色特殊装备的士兵。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柄造型古怪的蓝色水晶长剑，看样子，应该是由苏阿古之石打磨制造而成。
  “尊敬的死神赫劳德神官，您是否还记得您给过我的神诺。”洛力特拉继续笑道。他此刻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带着一些癫狂和得意，他看着眼前的三人，碧绿的瞳仁中发射出毒液一样的精光。
  一切如他所愿的进行着。
  “记得。”赫劳德也感觉到洛力特拉身上气场的改变，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洛力特拉精心筹划的陷阱之中。
  “如果你想要我杀掉她们两人是办不到的，我们不可能——”
  “不用劳烦您动手。”洛力特拉摆手笑道，他朝着那群黑衣士兵抬手一挥，士兵立刻摆好攻击架势，剑尖直指三位神官。
  “他们手中使用的，是兰茵汀开发的最新的武器，弑神武器欧吉德坎，相信听名字你们也知道，想要杀掉你们，现在是轻而易举。”
  赫劳德沉默没有回答，草薙一刀用神言问道：“怎么办？”
  “很显然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山吹花回答。
  “那些家伙是不是真的啊。”
  “应该是的。”
  “就算不是真的，我们也没办法杀掉平民从这里脱身。”赫劳德说。
  洛力特拉清楚三人正在暗中交流，笑着说：“我真的没有什么过分要求，也不会在这里杀掉你们。因为你们还有其他的大用途。现在，死神赫劳德，我请求你——”
  说话间，洛力特拉身体周围浮现出一片金色光晕，这是信仰之力约束神诺强制执行的表现。赫劳德胸口的神官权章也呼应着浮现出来，准备聆听虔诚信徒的愿望。
  “我希望，您为我取来一瓶暗潮。”
  山吹花最先反应过来，想要抓住已经开始移动的赫劳德，但一只长剑贴着她的脸庞飞过，一股从未有过的钻心疼痛从脸颊上蔓延开来。被苏阿古之石划破的伤口皮肤绽裂，血流不止。汇聚而来的神息在靠近伤口的地方全部都涣散成蓝色雾气，完全无法产生效果。
  “我请求的是死神，还请两位不要擅自移动。不然，弑神武器的真实杀伤效果就拿两位来做测试了。”
  赫劳德控制不住身体，只能受到一股巨大力量的胁迫，步步走近那部鸟类机器。在鸟尾那里，还留有一罐不知被谁遗忘的暗潮，兀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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