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长夜有星

贞观四年二月，大军班师回朝，未到长安，已闻圣旨。

        与李奇并马同行的罗成，眼神依旧冷洌，脸色依然如冰，仿佛没听见这道赐婚圣旨。

        李世民出长安城十里迎候大军。

        长安城中的热闹随着这道圣旨变得更加汹涌，满城的酒馆座无虚席，都在议论这件事。

        现在的大唐，如果你不知道李奇和罗成，你最好别出门，不然绝对会遭到众人的鄙视。

        长安人日常的问候语已经从“吃了吗？”变成了“知道某人吗？”，毫无疑问，这个某人就是李奇或罗成其中一人。

        长安最大的酒楼里，一张桌子围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黝黑壮汉，加上三个俏生生的姑娘，正认真地听着说书的讲李奇和罗成的故事。

        四人就是薛黑、东阳、罗兰和临川，临川正是东阳的小姐妹。

        四人如同酒楼里的其他客人一样，屏息凝神地仔细听着说书人讲二人的故事。

        但见惊堂木一拍，抿下一口润喉茶，说书人缓缓开口：

        “话说自灭梁贼后，燕王世子李奇名震长安，自古以来，皆有言‘物以类聚而人以群分’，燕王爷英雄一世，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兄必有其弟’，今日某便说说这燕王爷次子罗成，俗话言‘乱世出英豪’，吾观这位将军，必是天上杀神转世，来终结纷乱大世，助我大唐一统。”

        台下一堆人叫好，显然很认同说书人的说法。

        说书人再抿一口茶，惊堂一拍，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这位杀神，据说身高二丈余，雄壮如铁塔，吼声若九天惊雷，力大无穷，每顿食十斗米，有移山填海之能，手持三丈铁枪，十丈之内，千军难以近其身，马踏敌营，所向无敌，临阵一立，敌虽十万，却无一人敢上前应战。此言诸位未必信之，某再说这阴山一仗，这位杀神手持铁枪，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直取颉利，这颉利便想上马西逃，但见这位煞星，奔如闪电，将十数匹烈马尾一把拽在左手，使其寸步难移，其后大喝一声‘下马免死！’，蛮夷肝胆俱裂，皆跌落马下，束手被擒。”

        说书人停了下来，酒楼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声浪四起。

        “照这么说，这罗成将军果真是煞星降世。”

        “是了，其兄智计百出，其弟定当勇武如神，如此一文一武，也可般配！”

        “言之有理，其子如此不凡，那燕王爷老千岁绝非常人……”

        “那是自然，燕王爷可是当朝异姓王，肯定有非凡之处！”

        “若罗成将军果真如此非凡，平凡女子定难以相配。”

        “圣旨已下，陛下已将临川公主下嫁，也算相配！”

        众人议论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连罗艺都给编排上一些奇怪的形象，譬如腰大十围、一顿饭一头牛之类。

        而此时，角落里东阳四人，薛黑黝黑的脸上全是疑惑，看起来更憨了。

        罗兰与自己小弟相处挺久，此时正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纠结成了苦瓜脸。

        东阳小脸通红，不过是憋笑所致，从打颤的身躯和眼睛里闪过的水花，足见憋得有多辛苦。

        旁边的临川眼神里全是恐惧，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个问题：他会不会吃小孩？

        一手紧抓住姐姐的衣袖，在她看来，那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她已经后悔去求赐婚圣旨了。

        这证明了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过，故事说得精彩，人们不会吝啬打赏，酒楼老板与说书人脸上相同的高兴和眼里的精光证明，人与人的悲欢是可以相通的。

        四人出了酒楼，憋笑许久的东阳终于忍不住了，同时，憋哭的临川也忍不住了，花枝乱颤与梨花带雨同时出现在长安大街上，也算是一处引人注目的异景了，当然，旁边那黑炭不算……

        贞观四年，是一个比较和平的年份，这个在武德九年还风雨飘摇受到渭水之耻的帝国，在贞观四年仅用不到半年便灭掉了那个让他受辱的心腹大患。

        唐帝国的威望在灭厥后达到了顶峰，对诸夷形成了强大的震慑。同年二月，万国来朝，李世民得到各国推祟为“天可汗”，圣名威望流传四海。

        对于被俘的颉利可汗，李世民做出的决定很明智，封了一个尊贵的王爵和左卫大将军的官职，没有实权，同时只能在长安度过余生。

        对外战争结束后，对内的战争也该拉开帷幕。

        同年六月，李世民找来了当初罗艺传来的那封“检举信”，开始秋后算账，受到牵连的四大世家在朝廷和军队的势力被剪除多少没人知道，只是那一夜宫城亮如白昼。第二日，宫内黄门内侍齐出宫城传旨，每进一家，差兵便围住一家，然后拿人，下狱遭贬被夺官削爵者近百人。

        李奇属实震惊了一把，他没想到四年前的事李世民还记得，而且行动之果断决绝，显然已谋划了不知凡久，而且正是在朝廷扫灭厥与自己阿爷声威最鼎盛的时候动手，借德高望重的老王爷的“举报信”用风雷之手段，天下人谁不拜服？

        而李奇和罗成间接算半个“同谋”，帮助李二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还让这些世家有苦难言，李世民明面上虽然只针对四大世家，但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早已浑然一体，谁都受到了影响。

        这是这位帝王对世家的一次警告，同时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你们。

        长安似乎又平静了。

        这片土地上仍然还会有饥饿，还会有贫穷，还会有生离死别，未来这些人间的疾苦仍然会存在，隋末乱战带来的更大更多的伤痛还未痊愈，但总算见到了一缕生机，以长安这座雄城为中心，在荒凉的边疆，在苦寒的大漠，在偏僻的岭南，一种叫希望的东西已经种下。

        苦难深重的长夜，已可见启明星。

        李世民现在的工作很不轻松，未来也仍有很多困难，在君臣兢兢业业奋斗二十三年后，直到李治继位几年后，全国户口才从隋末唐初的二白九十万户增长到三百七十万户，但这已经可作为封建帝王的楷模，受到后世无数人的赞誉。

        回到自己家来，李奇有点发愁。因为罗成这家伙自战后，愈发自闭起来。

        李二的赐婚圣旨早已颁下，但罗成和他那个赐婚对象，至今也只见过两三面，活生生地搞成了异地恋。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敢说话，气氛竟然诡异地和谐。

        虽然李二的意思几乎不可能更改，但是这家伙对自已这未来媳妇也太不上心了。发愁的人很多，有办法的人一个没有。

        不过李奇总算找到穿越之后的另一点安慰了：这个国家包分配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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