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苍生与鬼神
李奇闯宫打人的事一直还在被人弹劾，这种事不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而做，都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
只是陛下的态度暧昧不清。
皇帝在不在乎不知道，但做臣子的也要尽到本分，大臣们该上弹章的也上了弹章。
不过李奇还是比较特殊，他既是公主的驸马，皇亲国戚，又是两位皇子的老师，现在又成了长安将门之中唯一的郡王，这样看来，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先时上奏弹劾的大臣们这会也已心知肚明，此事他们要再多嘴，就真的成了不顾皇帝陛下脸面的那一方，样子已经做了，再弹劾下去，容易两边都不讨好。
最终，李奇被罚了三年俸禄。
燕王府，亭子里，李奇刚抬起来的脚又放下了，然后又抬了起来，他在犹豫要不要再给李泰来上一脚，顺便学学尉迟恭是怎么揍尉迟宝琳的。
据尉迟宝琳说，他们被放出牢后，先是被押到东市去挨了各自老爹的板子，回了家之后，屁股还没好利索，又挨了自家老爹一顿家法。其他几家大概也是这样。
正要下决心，东阳披了一件衣服就过来了。
这是东阳不让他踹，否则今日这李泰绝对要再挨上一脚。
“好了好了，夫君不揍他，你快去把衣服穿好。”
李奇哄了半天，东阳才半信半疑地回她的房间里去。
亭子上，李奇和李承乾相对坐下，李泰正想坐，被李奇一眼瞪起来，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
李奇端起茶抿了一口，“现在可以说说何事找我？”
李承乾还从来没有私下里找过他。
“请老师定要帮我。”李承乾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带着旁边的李泰也严肃起来，“这件事，我已经劝了四次。”
李奇目光也沉了下来，劝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李世民会在什么事上固执己见不听人劝？
“先说说看。”李奇说道。
“老师可知这道家的金石丹药之说？”李承乾问。
“这种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自然知道一点。”李奇目光一凛，李世民也和秦皇汉武一样，开始相信那些江湖道士的炼仙丹求长生之言了吗？
“陛下是不是在服用这些东西？”
李承乾点头。
历史上，李世民死因有两种，一种是痢疾，杜如晦也是因患此病而故，另一种，说是因为服用了胡僧妖道的金石丹药，自秦始皇派徐福去求所谓的长生之道后，后世好几位前期有所作为的皇帝，年老之后都会开始妄想长生不老。
一向自谓理智，在臣子百姓眼中也是圣明之君的李世民，也开始慢慢地走上这条老路。
李世民不信鬼神，不会和汉文帝那般“不问苍生问鬼神”，但他想长生，想成仙，想永远守护大唐，那些妖道的话，他不信，可最后还是和他的同行们一样去做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
李奇是在将要入夜时进的宫，李世民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才刚进宫门，一个身躯佝偻头发花白的太监就迎上了他。
李奇跟着老太监一路走，要去的地方，似乎曾经来过。
推开门，太阳残余的光从门处闯了进去。
这里，是当年李奇第一次见李渊的地方，堂中布局和那时一样。
“陛下。”李奇唤道，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是姿仪雄伟，脸色却也能见到一丝毫无生机的死灰色。
“秉文，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之间，朕也老了。”李世民语气唏嘘，“高明是好太子，也会是好皇帝，朕倒也放心，只是，你，朕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陛下何出此言？”
李世民只淡然地扫了李奇一眼，“朕有意禅位，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李奇对上李世民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这位陛下是何意。是试探，亦或是别的？
所以，李奇选择沉默。
夕阳隐入起伏的峰峦，夜晚已经来临，宫道上，宫女提着宫灯，引李奇出宫。
李承乾迎面走来，他脚步很急，挥手让这些宫女退下，“你们不要跟上来”，又拿过宫女手中的宫灯，与李奇并肩而行。
走了一会儿之后，见没有人了，李承乾才低声问道：“老师，如何了？”
李奇摇头，脸上挂着的冰寒又加重了几分，“那几个妖人，现在何处？”
李承乾疑惑道：“老师是想……”。
“不，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让李泰李恪派人好好看着，看看，这些人与谁有来往。”
“明白了，”李承乾点头，“父皇是不是说了那件事？”
李奇点头。
“老师，我若说实话，您会不会生气？”李承乾有些局促不安，他也摸不准自己这个老师的想法。
“你不想当皇帝？”李奇直接挑明了话题，“为何？”
李承乾有些尴尬，这件事果然瞒不住老师，“我也不知道缘故为何，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当不了皇帝。”
李奇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想禅位了，“这件事，就是陛下告诉我的。”
李承乾，冥冥之中，还是有走向原结局的趋势。
“你不当皇帝，还有谁能？李泰？李恪，还是李治？”李奇问。
李奇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宫中有没有一个叫称心的人？”
李承乾脚步一顿。
李奇心中有数了，又看了这位太子一眼。
李承乾虽然脸上掩饰得很好，在那一瞬间飘忽不定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老师要找这个称心？我回宫去问问有没有这个人。”
“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不必送了。”
出宫门后，薛黑早已拉着马等待在外。
天空布起了黑沉沉的云，李奇回头又看向紧闭的宫门，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回去的路，也不像以前一般漆黑一片，宵禁的时间又减少了半个时辰，这条大街，到了夜晚，也还有许多人走动。
现在是贞观多少年？李奇在大黑背上开始沉思，从很久之前他就没有记过时间了，薛黑就在身后，但李奇不想问他。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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