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傍晚时分，暮色萧索，落日灼烧出铺天盖地的鲜艳绯色。
按照商议出的计划，玄天宗其他人佯装要强行攻城吸引注意，他们两个则趁乱混进城中行事。
在此之前，念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锦浮眠已把整个城内布局图全部记了下来。
后又回忆起在锦华楼上所看的那一眼城内布局，便绘制出了一条理论上最是省力的通路。
两人窝在城内一处废宅中，避人耳目。
随着不远处作为暗号的爆破声响起，硝烟弥漫，法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锦浮眠与纪惊栖两人作为宗门内精英弟子中的佼佼者，其身影皆是轻盈迅疾，如是鹄落羽飘，身法极佳。
两人穿行于这片无序的建筑物之间，身影起落分合，轻跃灵动，配合不消言语表达，眼神交互间便已默契天成。
于悄无声息之间掠过其守卫防线，自然而然混入城中心。
两人闪身躲进一个废弃的屋子，各自选了个视线死角。
薄暮冥冥，空气中荡起滚滚的浮尘。
窗口敞开，窗棂上落尽橙黄色的浅光，光晕渐染，在屋内映出方正的金色幕布。
车辙声由远至近，森寂的空气中浮现一阵波动。
窗口落下车马的影子，突高而平的线条后跟着的是根根分明的栏杆。
细微的呜咽声无形透出阴翳。
[你那样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我迟早要把那群妖魔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
脑海里凭空浮现这样一句话，锦浮眠看向声源处，表情平静，满天金辉落入瞳中，映射出无尽血色。
表情谈不上恐怖，却不难看出其阴森的压抑。
[你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哦，纪师兄。]
纪惊栖神色收敛，不见半分异样。
闻言，浅浅露出一抹笑，灿烈如阳。
[纪师兄，还装凡人混进去吗？]
[行动限制太大，而且跟其他人关在一起不好施展。]
[更何况，你现在的气息很可怕，一副誓要把他们宰了的样子。]
锦浮眠没有反驳，指节抵在下巴上，瞳眸稍阖，一副沉思熟虑的模样。
纪惊栖在一旁缄默不语，光暗交接之处勾勒出脸部流畅的轮廓，唇角自然上扬，无声的流露出一点温柔。
[扮魔修。]
锦浮眠说着，指尖于空气中流动书写，灵力流泻出一道微光。
写完一列字，悬浮的字迹自行翻转，朝向纪惊栖。
纪惊栖眼角一挑，莫名兴味。
锦浮眠动作不停，又是在那字迹背面书写一列字。
[双面符。]
[有眼光。]
双面符，顾名思义，一张符箓两面字。最多可同时具有两个符箓的功效。
并且根据制符者的设定，两面符箓效果可同时激活或者相错激活。
具体使用效果，根据使用情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个糊弄人的好东西。
[傀儡符叠加爆破符。]
锦浮眠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符，啪的一盖，就把字迹规规整整直接印了上去。
[要我去抓个落单了的魔修给你吗？]
纪惊栖猜想着，莫不是想要用傀儡符试探情报，用完一次性魔修后就直接给人爆了。
或者再狠一点，故意把人放回去，再直接引爆，引发大范围伤亡。
可是这么高调，实在与他们两个的初衷不符。
设阵这种事，偷偷摸摸的也就罢了。在人家老巢里这般高调，魔修也不是傻子，被发现了抽筋拨皮都算是轻的。
[想多了，给你用的。]
思绪顿卡。
浅瞳猛缩，神情自若的不显山不露水，指节微合，发出微不可闻的骨头错位声。
少年依旧唇畔带笑，语气亲密调笑。
[这么想我死？]
锦浮眠轻轻摇了摇头，夕阳之中，眉眼含笑。
[纪惊栖，做我的傀儡吧。]
声音清脆，宛若惊石入水，于心湖之中泛起圈圈涟漪。
纪惊栖只看着她，浅瞳里清晰的映出窈窕少女的影子。
天地万般寂寞，尘世间仿佛唯此两人。
车辙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我扮成魔修，你当我的傀儡。]
见他迟迟不应，少女又是重复了一遍。
纪惊栖维持这同一个姿势许久，终还是缓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扮魔修。走的是快速打入敌人内部的法子，方法简单粗暴且直截了当。
锦浮眠思忖着，扮成魔修尽快打入内部，是需要最真挚的“诚意”。
把纪惊栖当做人质送过去，那就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实在不方便他们两个后续的联系与行动。
况且剑修从骨子里透出的剑意实在难以伪装，被人戳穿了也不太好糊弄过去。
但把纪惊栖作为傀儡就不一样了。
一是显示出她这个“魔修”的修为高深以及心狠手辣。二是展现出自己十足充分的“诚意”——我都抓了正道剑修当傀儡随意使唤了你怎么还能说我有问题。
总结下来，这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看到纪惊栖表示同意，锦浮眠眼前一亮，激动地拿起符箓晃了晃。
[来来来，快点让我给你贴个好东西。]
纪惊栖无奈摇头，还是挪了过去。
[你这么激动，想使什么坏？]
锦浮眠眼睛发亮，笑容满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对你再真心实意不过了。]
说罢，一手贴上。
纪惊栖身后就多了张写的规整的“傀儡符”三个字的符箓。
接触到符纸的一瞬间，仿佛通体过了电流，全身经脉都滞留出一种麻木感。
意识之中好似被强行的塞进了一串信息，宛若遇水的海绵，在脑子里不停的膨胀迸发，直至占满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
纪惊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身体全然不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超脱了自己的控制。
更诡异的是，意识无形之中渗透出被控制的这种近乎享受的愉悦感觉。
这就是傀儡符。
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从意识中传达出的这种心甘情愿的意味。
看着锦浮眠那种不怀好意的激动笑容。
纪惊栖心跳骤然一快。
[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身不由己。]
没有吭声，纪惊栖面无表情，毫无抗拒。
[是不是感觉到我要开始做对你而言非常不好的事情了？]
顺着自己的潜意识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恭喜你，猜对了。]
他就知道！
[那么，告诉我，你藏私房钱了吗？]
[……]
就这？
纪惊栖内心浮动渐歇，非常畅快且豪迈的摇了摇头。
锦浮眠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失望的神色，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
竟然没有，这家伙这么实诚的吗！
锦浮眠这样想着，仍旧万分不理解这么无耻的人竟然真的没有藏一丢丢的钱。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怀着这样复杂难言的心绪，锦浮眠唉唉叹出一口气。
靠天靠地果真不如靠自己。
随着最后一点暮色落入地平线，深蓝的天幕挂着群星璀璨。
锦浮眠重新换了套衣服，黑底红衣，金丝勾边，于妩媚夜色中热情洋溢，勾人心魄。
走至核心区，群魔乱舞，奢靡盛华。
锦浮眠给自己易了容，一条路走的盛气凌人，目下无尘。
纪惊栖跟在她身后，表情凝滞呆板，动作行动间却丝毫不显僵硬。
守卫的见了她，手中长木仓微横。
“站住，看你面生得紧，哪位？还有你身后怎么还跟着剑修？”
你祖宗啊。
心中微澜，锦浮眠幻化出的妖冶面容绽出一点笑意：“面生吗？奴家看二位倒是眼熟的紧。”
手指在背后轻轻揉捏几许，空气中散逸出微妙的甜香。
“还能是谁？”锦浮眠挑起一缕发丝，眸若含情，“奴家我啊。”
“啊？这里的人我都熟，你……”甜香钻入鼻腔，守卫的意识恍惚了瞬，脑海里被不知名的记忆所占据，“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您啊！”
长木仓竖起，守卫让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恭恭敬敬，眼神却望着她身后的人，道：“红衣夫人，请。您今个儿新弄的傀儡倒是有几分姿色，新宠？”
虽说随机补全记忆，这是这个名号也太过随便了吧！？一点也不霸气侧漏不说，为什么还这么显老啊混蛋！？还有什么新宠，这是一个纯洁的未成年美少女应该听的话吗？！
锦浮眠笑容微妙不过一瞬，便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
走过距守卫不过三步远，悠然转身，指尖轻轻抵在唇珠上，左眼轻眨：“下次可不要再忘了奴家啊～”
明明是自己说的词，可，真的……好恶心，呕。
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走了进去，这一片魔气纵横，浓稠的让人喘不过气。
前方是个大型广场设施，广旷的场地上魔声鼎沸，热闹非常。
红绸遍布，肆意铺撒一地。
一群妖魔推推搡搡带出几坛酒，不知是谁绊了谁，谁又摔了跤，酒坛子一个挨一个倒了下去，碎成一堆。
空气中霎时间酒香四溢，混着清风蔓延到广场的每个角落。
锦浮眠鼻子灵敏，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香味。
极品好酒！
超贵的！！！
脑子里瞬间换算出这几坛酒的价值几何，面带微笑，内心狰狞不已。
一群笨手笨脚的魔修，早晚给你剁喽。
锦浮眠向前慵懒走了两步，看似随意搭了个人，笑道：“这可不行啊。”
那人也是一脸可惜：“这好酒，本是能在宴席上喝的，可惜了。”
再怎么可惜也绝对不是你们酿出来的啊。
锦浮眠笑意款款：“这宴席好是好，总归是少了点东西。”
那人转头，目露惊喜：“在下也这样认为，不知红衣夫人可有何见解？”
哇哦，看你衣服材质上档次，气质样貌浑然不同。
果真是条大鱼。
锦浮眠笑的如春花灿烂，真心实意在心中念道。
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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