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夜访厢房
野鸡的香味已经出来，玄溟竟然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洒在了野鸡身上，香味更浓，诱得人食指大动。
“这些是？”
“哦，这些是宫中带出来的调料，御膳房里的，烤鸡用的调料，来自西域。”玄溟闻着鸡味，一脸满足。
凤瑶华瞪大了眼，这个出身皇室的贵胄，竟然随身携带吃食调料，可见对食物的考究，真是叹为观止。
玄溟撕下一条烤得最好的鸡腿递给她，“吃。”
凤瑶华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玄溟对吃食的讲究，挑剔，让她也享受到了极度的美食。
“唯有美食和爱，不可辜负。”凤瑶华感叹，鸡肉入口之香，生平之最。
玄溟淡笑，坐在一旁，啃着鸡腿的样子有几分滑稽，又显然是性情中人，凤瑶华只觉得此刻所有的星辉都洒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也许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天，太子玄溟将登上最高的王位，天下之大，尽握其手，可是凤瑶华却觉得，他从未有一刻，能胜过此时的他。
啃着鸡腿，身上衣衫略脏，眉间还有凌乱的发丝，脖颈处有伤，领口有一抹血色，衣袍捋在手臂处，正在专心的啃鸡腿。
墨色的眸子染了笑意，心满意足。
这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过了今夜，也许永生永世也再不复有。
凤瑶华心中暗想，其实有时候，身在高处的人，身处皇室的人，在权位之柄时未曾感受到的快乐，普通人天天能感受到。
而普通人也一样羡慕身处高处，发号施令者，一种人生一种选择。
如同此夜，将永生永世刻入记忆深处，成为最不可能的记忆。
“今夜只能居在这洞中了，三清观离这儿尚远，夜间山路不便行走，你便睡在此处，我在门口替你守着。”玄溟扔掉最后一块鸡骨头，朗声说道。
“不，我今晚必须要回去。”凤瑶华拒绝，无论多晚，她绝不在外处留宿，凤家规矩甚严，她若在此处留宿一晚，明日会发生什么巨变，她把握不好。
她好不容易从尘泥处爬起来，不想再行差踏错，至少在羽翼未丰之时，她需要小心翼翼，不容片刻有失。
“为什么要坚持呢？你受了伤，倘若夜间回去，一个不小心，坠入沟涧，小命都没了，到底是家规重要，还是小命重要？”玄溟有些急切，三清观山路是著名的崎岖难走，凤瑶华还受着伤呢，怎么这么固执？
“我必须走，谢谢你的鸡腿。”
凤瑶华拢好衣衫，站了起来，无论山路多难行，她也一定要赶回寺观，在凤家老祖母未发现她有什么事之前。
“我……送你。”玄溟犹豫片刻，长剑已经握在掌中。
凤瑶华没说什么，出了山洞。
山上很冷，玄溟亦步亦趋，沿着原路，朝三清观方向而去。
“咦，瑶华去了哪里？到现在也不回来？会不会出事？”
凤家老祖母坐在瑶华房间里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她回来，渐渐失去耐心。
如意有些惶恐，也道：“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山间野兽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那还不派人去找找？”凤家老祖母没好气的吩咐，寺观里都是女尼，这天黑了，谁也不轻易出去，瑶华去了哪里？难道是迷路了吗？
如意马上去找寺内主持，寻了几个看门的汉子，便打着火把去找瑶华了。
山间淋密，雾气森森，两人走的不快，凤瑶华走在前头，玄溟在后头跟着，渐渐便遇上了撑着火把寻来的如意他们。
凤瑶华想要招呼玄溟不必相送了，转头已经不见他人影，他避之惟恐不及。
“哎呀！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这身上是怎么了？”如意一见瑶华，立刻涌上了来，这一看到她，吓了一跳。
凤瑶华发丝凌乱，身上衣衫被撕得七零八乱，披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长衫，她第一反应是遇上了歹人。
“小姐，走，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有些紧张的遣退了其它人，如意火速将凤瑶华带回了三清观的后院里。
“哎哟，这是怎么啦？瑶华丫头，你这是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祖母要担心死你啊！”凤家老祖母也是吓了一跳，这瑶华身上怎么这样了？脖子还受了伤！
“祖母，我……我遇上了一个狼，它咬我，我奋力挣扎，差点没命，幸好一个农家姐姐上山采药，救了我一命，这身上衣衫是她丈夫的。”
凤瑶华急切地将想了一路的说辞背了出来。
“竟有这种事！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凤家老祖母惊呆了，立刻招手唤她过来，仔细查看脖颈处的伤，这一看，吓了一大跳，“天呐！”
“快！去将寺观里的大夫叫过来！瑶华伤得很重，这都快咬破血管了！”
“奴婢这就去叫！”如意慌忙应道，马上飞奔了离开去叫人。
凤瑶华脖颈间被扯开了包扎，一排牙印极为可怖，森森见血，险些咬断她脖子，凤家老祖母盯着伤口半天，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极为白皙的脖颈，这排血色湮然的牙印，像是一朵被烙印的花，可怖又凶艳。
凤家老祖母盯着发呆，这伤口泛着血腥味，竟是香甜的，她老眼昏花的眼里，突然间闪过一道光芒，扒着看了那么久，竟也想循着这伤口，尝尝这血的滋味。
“祖母……祖母？”凤瑶华被扯着伤口看，又不敢移动，可见老祖母看了许久也一声不吭，她仰着脖子快酸死了，便轻声提醒。
这一声唤，终于唤回了老祖母的神志，“哦！瑶华，你这个丫头，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东西？怎么被咬成这样！”
像是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凤家老祖母愈加心痛，将她搂进怀里，“可心疼死祖母了，瑶华丫头，这儿可不是凤府，这山中野兽多，你可不能乱跑。”
“老祖宗，大夫叫来了！”
如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领了个女尼进来。
“施主！你这伤口……”女尼一看凤瑶华的伤口，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
“怎么？”凤家老祖母有些讶异，“这怎么了？瑶华这伤口很严重？”
女尼平息了下激动的情绪，“回施主，这个伤口怕不是被山上狼人咬出来的吧！”
凤瑶华无力的点头，“对啊，就是狼人，险些命丧在他手里。”
女尼马上动手给她上药，“施主，这个狼人，我们三清观里的人都知道的，其实他是人，不是狼，好像还是被人豢养着的，可是一直也没听过攻击人，只是咱们三清观里今天丢只鸡，明天丢只鸭的，听说啊，都是被这狼人拿去吸血去了，这狼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好好的饭菜不吃，偏要跟个狼一个，食生肉，食生血，想想也是个怪胎！”
“狼人？”凤家老祖母沉下脸，“三清观可是当今皇帝亲手赐玉匾的寺观，观内女眷众多，都是些弱女子，怎么会允许有这种残忍的东西存在？”
女尼见她发怒，有些为难，凤家是朝中柱梁，尤其是凤家老祖母，和当今太后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她哪敢说什么话，便一声不吭，也不回应，细细地将凤瑶华的伤口上药包扎好后，便小心的退下了。
“那狼人没有再有其它举动吧！”凤家老祖母眼神犀利了起来，瞥过凤瑶华身上的碎裂衣衫，眼里十分恼怒。
“祖母放心，狼人并未对瑶华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瑶华遇袭时就打算好了，倘若狼人要夺我贞洁，要毁我清白，我就咬舌自尽，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歹人得逞，瑶华是凤府的嫡长女，瑶华死不要紧，万万不能污了门风清白。”
凤瑶华规规矩矩的答，敛眉垂目，语气仍是有些委屈自怜的。
听得老祖母心里舒服，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傻孩子，真是凡事都念着我凤府啊，唉，这都是命啊，这女人要是遭遇了这些事，的确只有死路一条，幸好瑶华你福大命大，只是受了些伤，这伤啊，也没事，好好养养，咱们就恢复了。”
凤瑶华点点头。
“那你歇着，这天色不早了。”凤家老祖母终于放心的离开，派了如意守着，有什么事就找如意。
四下清幽，夜色清朗。
厢房内安安静静，有艾草的香气自窗外飘来，这是寺观里用来驱蚊虫的，也有安寝之效，凤瑶华闻着闻着，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这折腾的太累了，很快便入了梦乡。
恍惚中，似乎有人翻越了墙头，朝她厢房过来。
来人一袭长衫，墨眸清亮，长发披肩，一张巧夺天工如玉刻的脸，在夜色上掩不住的贵气逼人。
正是玄溟。
厢房内，凤瑶华熟睡，玄溟抿唇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点了她睡穴，让她睡得更安稳，紧接着撕开她脖颈处的包扎，轻轻地将女尼的药物擦去，从另一个瓶子里，倒出清凉的膏体，细心地替她将伤口涂抹好，又替她按原样包扎。
夜色下，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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