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55故地重回
从英国魔法部的大门走出后,我身上沾染了一种淡淡的血腥气,一众藏匿在暗暗的灯光下的脸在我背后盯着我——我能感受到这般炽热而渴望的眼神,它们像是跳跃的火焰,刹那间就能将我燃烧殆尽。
我加快了步伐,没有回头。
波吉亚庄园永远那么金碧辉煌,不分昼夜地闪耀着,仿佛一颗落入山野的钻石,即使今夜依旧是黯然无光,星帘稀疏,它还是那样熠熠生辉。
朱丽娅披着一件浅紫罗兰色的氅,略带倦意地靠在镶着金边玫瑰的门框边,在她那双美丽而疲倦的眼睛撞上我亮盈盈的双眸时,她有些颓然地笑了笑。
我张了张嘴,睨了一眼楼上的房间,忖度片刻后还是将仍有些潮湿的外套递给了她。
至少,对这十二年的家主身份和不再那么糟烂的家族有个交代吧。
也算是告别这些年孑孓且踽踽的自己。
“晚上好,朱丽娅。”我依旧礼貌地和她问好。
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伴着我走到大厅的长沙发上。小精灵辛迪端上一整盘蔓越莓司康饼和杏仁曲奇,在得到我的准许后,她颤颤巍巍地拖着一双孱弱的细腿滑入了窗帘之中。
半晌,柳林间风声四起,朱丽娅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决定好了?”
一句话简单而直接,甚至没有必要的主语。
我很想斩钉截铁地开口应下来,却不经意间撞见了她明显的鱼尾纹和下垂的眼角,她静静地靠在荔色的软垫边,像是一株即将零落的玫瑰,有着暗红的宝石颜色,在贫瘠的土地上摇曳着。
这么多年,她也老了。
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双颊——光滑而柔软,如玉石般温润,艾索洛贝拉的能力让我的容貌停留在二十五岁的样子,而我身边的人却在一一老去,甚至离去。
每个人都抓不住时间,除了我,可在我这梦魇般的十二年中,我似乎只抓住了时间里的一团空气,看不见摸不着,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见我犹豫不语,朱丽娅的神色温柔了些许,甚至还向我身边挪了挪,将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梦想,卡莉娜,”她柔声道,“你做的很好——甚至连我也没想到,你只用了短短几年就改变了非纯血巫师在意大利的处境,还为法律执行司处理了很多棘手难题,至少在这十二年里,你没有愧对任何人。”
我的双唇有些颤抖。
“十二年前,我将你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烟雾弥散,淡淡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我愈发看不清她的神色了。
“这些年你的性格变了不少,比之前沉稳冷静了,也不再纠结害怕、谨小慎微,”朱丽娅继续道,“所以你有足够的能力,去留自由,无论是到英国找布莱克,还是留在意大利——但是有一点,你要考虑到更长远的未来。”
烟圈散去,我的语气却沾了些许苦涩。
“我是要去英国的,”我手里还攥着那张报纸,手指骨节发白,“我要证明他的清白,然后勇敢一次,等一切都结束,哈利和德拉科也长大成人后,我们也许会回意大利。”
她亦沉静地望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眼睛。
不知怎的,这样平静如水却颇有深意的目光总是会让我有些下意识的心虚——尽管我坚定地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我的天狼星再度闪烁,让这空白的十二年得以弥补,可我还是在朱丽娅的静默中,顿了顿,急忙补上了一句:“当然在英国我也会管波吉亚家的事情的,毕竟我是家主,我也要对这个身份负责。”
话毕,朱丽娅竟摇着头浅浅一笑。
“卡莉娜·波吉亚,你确实该履行家主的义务,不过在你是波吉亚之前,你首先是卡莉娜,”她神色潋滟,“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把选择的权利完全交给你了吗?”
我心中或许有了答案,可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放松了脊背,靠在沙发背上,略微向上坐了一点,平视着我道:“因为你现在坐在我身边。”
我不解,遂微微蹙眉问:“这前后有什么关系吗?”
朱丽娅弯起眉眼,莞尔道:“如果你还是像1981年那样,为了布莱克而冲昏头脑、不顾一切,现在的你早就不辞而别,或直接去楼上收拾东西了,可你还是选择来和我告别,恕我直言,对于再次离开这样的行为,你可能会在意我的想法。”
她说的完全没错,我找不出任何反驳她的理由。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它可以为我的爱人而燃烧,却也为任何陪伴过我的人留了一块柔软的余地,这些年在朱丽娅的陪伴和扶持下,我从生活一地鸡毛的小女孩成长为了叱咤风云的司长和家主,她早已被我视为一位家人,一位可靠的挚友。
而我的再度离去,无疑会为她平添一份本不属于她的责任,就像当年我将波吉亚这个形式赠予她,她遂担起了这个姓氏所要承担的许多。
可我还是要去英国的——我的心动发迹于1975年的蝉鸣,绽放于1978年的春雪,沉寂于1981年的晚秋,十二年度日如年,摧心折骨,有人囿于牢狱,有人苦于思念,而两条痛苦的线只有在再度相遇时才会终结。
我的心动复燃于1993年的夏末。
“你说的对,朱丽娅,”我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声音颤抖却坚定,“这些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没有你,我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但既然你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那么我选择去英国。”
“我想念他,十二年了,他被冤枉了整整十二年。”
话语近乎支离破碎,我的眼眶又开始湿润。1980年之前的我从未想到过自己会与他分离如此之久,还能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那时的我甚至觉得,十二小时见不到他,我就想他想得死去活来。
与日俱增的思念可见一斑。
朱丽娅叹了口气,轻轻揩去我眼角的泪花:“怎么又哭了?又不是不让你去,在那些英国人眼里,你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我却知道你爱他爱得发疯,世界上能有多少人在面对走散的爱人时,头也不回地离开呢?”
是啊,西里斯,我们已经走散十二年了,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不过我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认出你来,我永远认得那颗炽热而独特的灵魂,永远认得天幕上最遥远却闪耀的天狼星,认得我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我不仅要证明你的清白,我更要向他们证明我有多爱你,不仅是这被谎言掩盖真相的十二年,更是未来的每一天。
月色沉沉,温润的清辉隐匿于山峦之间。
“去吧,卡莉娜,意大利还有我在呢,”朱丽娅将我的发丝顺到耳后,“跟随你的心,保持头脑的清醒和思想的独立,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我温顺地靠在她身旁,淡淡的薄荷和铃兰花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让我紧张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翌日早晨我去魔法部办理了转移手续,那间永远拉着厚厚窗帘的办公室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在亚平宁半岛的火热阳光倾泻而下时,我甚至看到了碎钻般闪闪发亮的光点悉数落在我身上,那张折角的地图也沐浴在耀眼的光线之下。
黑暗都过去了,我的爱人也将迎来光明。
我揭下地图,将它收到我的手包中,然后和我的下属们一一告别。
魔法部门口多了一个人在等我——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留着飘逸的短发,眼神却幽幽地飘向远方。
在我将手中抱着的一盒文件递给她时,她的神色明朗了些许,甚至语调也是上扬的。
“虽然我们都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直坚持相信他,但对于你回英国这件事情,我很开心。”
我们疾步走在巴勒莫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麻瓜都朝我们投来古怪的目光——他们可都悠闲得很。
我干笑两声:“没什么其他原因,只因为他是西里斯,我就敢用灵魂起誓,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米兰达。”
米兰达努努嘴,不置可否道:“我们还真是一路人,都属于死活劝不了的那种,噢,说说我吧,最近还是一样累,但我相信约翰还会醒来的。”
我们苦笑着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泛酸,上学时我们的对视可都是意气风发的。
十二年前的战争中,约翰森作为一名傲罗,在一场战役中被食死徒的邪恶咒语打伤,幸运的是他还活着,可他却从此陷入了失去意识的昏迷状态,圣芒戈的医师们,甚至霍格沃茨的教师也在研究解咒和治疗的方法,可一切似乎都是无济于事。
和我相似的是,这些年来也有无数的人劝过米兰达放弃,而她也执拗而坚决地回答了十二年的“我才不要”。
两个骄傲而精明的斯莱特林,却一直从未放弃求索那些希望渺茫的事情。
这样想来,好像西弗勒斯也是呢。
斯莱特林也是很执着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试着安慰她,“我也相信约翰森能够醒过来,我们都执着于这种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不怎么可能的事情,已经够辛苦了,为何不给自己一点希望呢?”
“这倒是真的,卡莉娜,”她的语调轻快了几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英国魔法部可不像意大利这边,还给放这么久的年假,每天可是都忙得要死,一个比一个内卷。”
我眨眨眼道:“管他卷不卷的,我到那是去当领导,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闻言,米兰达会心一笑。
“那太好了,你最好也来改善一下国际魔法合作司的风气,自从巴蒂·克劳奇调来之后,我们几乎都没休过假——我真不理解,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国家的魔法部需要天天对接呢?”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每年你从英国回意大利后的那两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只有这时候我才能以‘护送你回去’的借口来旅游两天。”
我抿抿唇道:“这也不是很剥削压迫啊,众所周知我是不需要护送的,你这借口也有人信,说明你们部门也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米兰达思考片刻,从善如流道:“也对,那帮饭桶都说你自己可以应对很多危险,因为你就是危险本身。”
我:“……”
意大利的最后一项手续刚办完,我就迫不及待而忐忑地踏上了前往英国的路。虽然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可我的手心还是沁出了一层冰凉的汗水,闭上眼,我眼前浮现的都是自己和西里斯的点滴过往,而睁开眼,熟悉的凛冽空气和严阵以待的英国魔法部法律执行司人员,却让我不由得心头一紧。
西里斯,你现在在哪里呢?能不能不要打草惊蛇,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角落,等待我找到你呢?
这一次,我会坚定地向你走来,我会勇敢地面对一切,我会成为一个更好的爱人。
而你,也一定要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着我朝你奔赴而来,实现那些诺言。
在对梅林虔诚地祈祷了多次后,我终于清了清嗓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贴满通缉令的斑驳墙面上。
我不禁蹙起眉头。
西里斯的越狱肯定有着复杂而必要的原因,十二年来他并没有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偏偏选择了这一年,逃出了监狱,可见他一定是为重要的人和事,才拼命从那个可怕的地方离开的。我一直在意大利,周围没有什么潜在威胁,而他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人……
哈利。
我猛然惊醒,他肯定是为了他的教子才逃出来的,魔法部的人都说他要回来杀掉哈利和邓布利多,可我却认为,他一定是发现了哈利身边有危险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很可能是不为人所知的,只有他才能保护哈利的安全。
可我还是太愚蠢,思来想去,我依旧想不到哈利身边有什么足以要他的命的危险因素——噢好吧,西弗勒斯肯定不算,他也只是因为厌恶詹姆而给哈利扣“亿点”分罢了,而且哈利最后都能有惊无险地加回来,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哈利在霍格沃茨,他肯定要去霍格沃茨的。
他会乱跑吗?
我不敢肯定,遂皱着眉指了指墙上的通缉令,冷声问:“布莱克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通缉令又是什么时候发布的?”
其中一个雇员有些为难地回答说:“大概……是六月份,通缉令是最近刚发布的,公爵大人。”
我挑挑眉:“为什么不立马发通缉令?”
雇员的脸涨得通红,他避开我阴鸷而锐利的目光,有些结巴道:“我们……我们以为他不会跑远,就想私下处理,马上把他抓回去,以免丢了魔法部和监狱的面子,以及……以及引起恐慌……可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消息再也压不住了,不过您放心,我们在刚才巡逻的地方都贴上了通缉令……”
“废物,”我上前一步将通缉令揭下来,“那可是最危险的食死徒之一,你们天真得可笑。事已至此,在你们巡逻任务的地方贴满通缉令,不是摆明着告诉他,你们要在这一片搜捕他吗?”
雇员们面面相觑,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敢出声。
至少少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被捕的概率就会减少一点吧……
我如是想着,将揭下的通缉令塞到包里,身后一个比较“勇敢”的雇员又发话了。
“那个……公爵大人,您现在要去霍格沃茨吗?还是回魔法部报道?”
他的声音怯生生的,我则不置可否地摆摆手道:“我早就报道过了,记住,你们是邀请我来帮你们追查逃犯的,所以我的工作方式没必要和你们完全一样,我去哪里也不用你们管……现在,大家去巡逻或回魔法部吧。”
对于我的坏脾气和强硬手段,他们早有耳闻,再加上康奈利·福吉在我来之前一直叮嘱他们,要听我的安排部署,遂在权衡利弊之后,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重要,只好答应着散开了去。
暮色沉沉,没有了那群人的尾随和限制,我忖度片刻,还是找了个角落,幻影移形到了女贞路的一个路口处。
开学后我才能进入霍格沃茨,现在先去看看哈利吧。
我如是想着,从一堆还未修整的草丛后面钻出,想要起身往德思礼家的方向走,却发现自己沾了一身的草屑。
我简直要疯了——这群懒惰的麻瓜!公园的草丛不是要定期修剪的么!
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原地跺着脚,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用最原始的方式甩掉身上的细碎的草,可无奈的是,那些草就像霍格莫德村卖的恶作剧小星星,粘在身上就是不肯掉下来,于是在我原地“发疯”了一段时间后,我身上的草屑反而更多了。
梅林的!
我低声咒骂一句,正要抬起头来左顾右盼一番,打算趁没人时用个清理咒,却蓦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利穿着一件宽松格子外套和灰色圆领衫,正抱着行李箱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双手举过头顶、面带愠色的我。
额,要不要这么巧啊!
“这位女士,您还好吗?”他有些怔愣地盯着我,咽了咽口水,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缓缓将手放下,头皮有些发麻。
“嗯,事实上……我很好,我只是……额……”我硬着头皮挤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大脑飞速运转,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试图先搪塞过去,“事实上,你是我的忠实粉丝,见到你,我有些过于激动了。”
收了支票的佩妮·德思礼允许我来看望哈利,不过我不能以自己的样貌出现在哈利面前,也不能给他透露任何的魔法信息,虽然这样的要求非常过分且无礼,但为了不让他们为难哈利,我还是照做了——毕竟在一家对魔法深恶痛绝的麻瓜家里念叨魔法,哈利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而十一岁前,他只能留在这里。
所以我每次来看望哈利时,都是以“aaa一对一夏令营凯瑟琳·伽利略老师”的身份出现的,而那瓶能让我变成金发女郎的复方汤剂也被我放在了“夏令营小书包”之中。
虽然这样的身份不亚于列表中的“aaa专业火龙果镶籽”和“aa专业苏打饼干扎孔”,但至少能陪伴哈利长大,这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可现在,复方汤剂被我放在了行李箱中,而我的行李箱则被整整齐齐地堆在对角巷的豪华旅店里。
说回现在,哈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好像真的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个精神病患者了:“啊?我是您的粉丝?可我好像不认识您……”
噢梅林的,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迅速调整了神色,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抱歉,太激动导致我说反了,我是你的粉丝,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一直是我的偶像,这次我远道而来,没想到居然能见到真人。”
没想到,哈利更加震惊了,甚至还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头。
好吧,现在他肯定以为我是个不太正常的麻瓜了。
见状,我只好迅速环顾四周,然后抽出魔杖,在他面前施展了一个花朵绽开的咒语。
朵朵纯白的百合花绽开在魔杖尖上,我的心头有些酸楚。
lily
永远是我最先想到的花朵。
“看吧,”我笑道,“我是个巫师,要知道在巫师界,你算得上是大名鼎鼎了。”
哈利望着白色的百合花有些出神,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问我什么,不远处的花丛中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第六感告诉我,那里肯定有重要的东西,遂立马举起魔杖,闻声望去。
似乎是有一只大狗的模糊身影,虽然在短暂的一秒过后,它就立马消失在花丛之中了,可它的双眼却似乎包含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相信动物是有灵性、通人性的,就像多年前我的那只小黑,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消失在了我的人生之中。
我的前半生似乎一直在大起大落地拥有和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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