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林策摸不着头脑,还是一脸纳闷,“我没有骗你啊。”
“你上次跟我说的秘密,阿悦、白阿姨、我妈妈,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我没有告诉过他们,真的,我只告诉了你。”
“我不知道我爸妈告诉他们了。而且,我后面搬家了,大家也会知道,就不算秘密了。”
事实确实如此,周于菱心想,要是林策再也不出现秘密基地里和大家玩了,大家找不到他,也会知道的。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莫名的不高兴。
林策见她不说话了,开始有点着急,摇了摇她的胳膊,“对不起,但是我保证,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在之前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就是个秘密。”
这么说来的道理,让周于菱总算舒服了一些。
即使这个秘密现在不算秘密了,但是她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在第二个人知道之前,大概那还是算一个秘密。
一件事,在一个人告诉另一个人保密的情况下算得上秘密的话,那是不是同一个人可以和很多不同的人有同一个秘密,或者算是同时和很多人的秘密?那还算秘密吗?又或者,知道秘密的人,又把秘密告诉另一个人保密,那算不算偷了别人的秘密呢?
周玉兰在心里始终无法给秘密下一个说得通的定义,甚至很多成年人都没有办法理性地给他们眼里的秘密下定义。
不过,她还是原谅了林策,虽然这确实不是什么需要道歉和原谅的事情,因为这就是一个终究会人尽皆知的事实而已。
是她从何而来的情绪和态度让这个事实变成了需要说“对不起”和“没关系”的事件。
用一句经典的琼瑶剧台词说就是: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她开始有点愧疚。
这是她极少出现的情绪——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她不小心把金鱼养死的时候。
为了弥补对他的这几分薄薄的愧疚,周于菱决定做点什么来弥补林策。
她要带他去看隔壁家舅公养的大黄狗。
显然,她并不知道林策恐惧一切毛茸茸的东西这个事实。
“大黄狗!”周于菱脆脆的童声在舅公家大门响起的时候,一道黄色的影子便晃晃悠悠地从虚掩的大门里出来。
一条毛色纯黄的中华田园犬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头触着周于菱,绕着她转了好几圈。
周于菱熟练地在门口的石阶坐下,两只小手揉着大黄狗的脑袋,还和它握手。
显然,过了好一阵,周于菱才意识到驻足在十米以外的林策。
林策像是腿灌了铅,死活不肯往那个方向挪动一步。
他看着不远处的周于菱肆意地摆弄这条黄狗的耳朵,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以后,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周于菱……”
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发颤,努力地把藏在身后的拳头握了握,掌心渗出了汗。
“周于菱!”周于菱还是沉浸在手心上那种毛绒的触感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策的惧色,林策担心惊动到那条黄狗,又咬着牙,不得不再次叫了她一声。
周于菱闻声,纳闷地起身,向林策喊道:“你过来呀!”
林策看她起身要过来,身旁的黄狗也跟着起来,急忙后退了几步,像刚刚那般继续僵持着。
“你怕狗吗?!!”周于菱继续喊。
向来平时闹事儿,自我感觉一切在我掌控中的林策,竟然难得地僵住了,等了将近半分钟,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
“噗——”周于菱忍不住破了功笑起来,没想到平时逮蚂蚱捉蜘蛛玩的林策,竟然害怕这么可爱的生物。
处于尊重林策的恐惧,周于菱又和大黄狗玩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到一旁水管边接的水龙头洗了手,往林策的方向回去。
她不知道,林策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想了好几出,大黄狗向他扑过来的画面,以及他规划了不同的逃跑路线:
第一条是跑会周于菱的外婆家,迅速跑上二楼的楼梯然后锁门;
第二条是跑向刚刚吃饭的小炒店,然后找到他们吃饭的包厢,锁门。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条路线都没有用上的必要。
“你怎么那么怕狗呀?”
“不知道,”离开了舅公家的门口,林策的神色才放松了点,他摇摇头,“我天生就很怕。”
他不只是害怕这些带毛的玩意,其实是更害怕那种毛绒发痒的触感。
“你不觉得,《猫和老鼠》里的那个大狗,很大只很凶吗?”林策家里有一套猫和老鼠的光碟,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他最讨厌的就是里面那条巨大的斗牛犬,除此之外,他还一直纳闷,为什么《猫和老鼠》里面会出现狗呢?
这可是“猫”和“老鼠”啊!
周于菱歪着头想了想,忽而笑盈盈地说,“虽然大狗很凶,但是它的儿子——那条小狗很可爱啊!”
林策复杂地望着她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像是在看什么从没见过的东西。
不过他确实没见过,周于菱看这些让他感到害怕的动物的神情。
可能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差别吧,同样的东西,在男孩眼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在女孩眼里就是温馨可爱的。
升入的小学是根据户口或住房来进行划分的,很多年以后,家长们感叹,还是以前的划区域分配好啊。
这个假期刚开始,林策搬家的计划就正式启动了。
周于菱仍旧会被妈妈送到外婆家,周末那两天出门的时候,还会遇上彭叔叔或张叔叔开着小汽车,帮林策他家搬家。
至于她怎么知道是在帮林策搬家呢?
某一天,小汽车的尾箱因为放了太大的东西关不上而敞开着,周于菱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林叔叔的宝贝大鱼缸——林策曾经在上面贴过一张她送的泡泡糖贴纸。
因为单位还没批下来休假,林叔叔只能利用周末那点时间,“少量多次”,像蚂蚁搬家那样一趟趟运走一些大件的东西。
周于菱在期间去过林策家一次,那时他家的手工木沙发已经被搬走了,只剩下老旧的木茶几和电视柜,将要被遗弃。
茶几和电视柜都是老一辈人在进新房的时候,找了木匠手工打制的。不过这也过了十多年,木漆早就开始斑驳脱落,留下不少痕迹;就像镇东小学大门口墙上突出的“镇东小学”四个大字,上面的红漆剥落一般陈旧。
一红一黑两辆小汽车时不时的出现,小周于菱偶尔会在汽车留下的尾气里有些怅然,林策会不会也在某一天,被小汽车拉走,把他送去新学校呢?
周于菱失算了。
林策还是走了,不过不是坐着小汽车,是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走的。
他还是像幼儿园被接走时那样,回过头来和她说了再见。
暑假还剩一半,周巍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周于菱注定是要在外婆家对付过这剩下的半个假期的。
漫长的炎日被她坐在门口,抱着橘猫,抑或是逗着黄狗,这么打发掉了不少时间。
她很快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她第一次被妈妈带着去报名注册,就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看傻了眼。
来这里报名注册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是以前在学前班的大平房教室见过的。
水务集团和汽修厂的员工家属,似乎都在拼命地把孩子往别的小学送;提前转好户口的,买了房的,大有人在。
镇东小学办了快六十年,每隔几年就要进行一次修缮,附近的两个片区早也推倒了旧平房,建起新的天地楼和安置小区,不少从乡下进城的民工在附近的建筑工地狭窄逼仄的板房里拖家带口地生活,还有城乡结合部拆迁过后进入到安置小区居住的村民。
这些人在半辈子的打拼过后,终于算得上是把下一代送进了城里的学校。
周于菱虽然不是生在富裕美满的家庭,但是于依澜和周巍在物质上还是给了她很多同龄人没有的保障的。
所以在开学前,于依澜露出正式而罕见的严肃,告诉她要学会平等地对待和尊重其他同学的时候,她仍然是惑而不解的模样。
于依澜叹了口气,语气不经意间带了对小女儿的宠溺,“算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明白了,再问吧。”
在九月份第一个星期一,周于菱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出神地打量之前从未细致观察过的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直到听着叶间的蝉鸣感到十分聒噪,才把头转回闹哄哄的班级。
她横生出一种很无聊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孤独,这里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彭康悦在放暑假后才决定到新区那边的祥和小学借读,周于菱闷闷地想着,她和林策会不会在那边见到。
双胞胎哥哥——张让张渠,虽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他们的称呼已经改口成了名字,也能够分得清楚他们两人了,但是没有分到一个班级,总归是有点想念的。
她直起身子,又趴下去,听到后桌有的人像是之前就相识的样子,在激烈讨论着放学走哪条路回家最快。
四下观看又听了一番,周于菱终于丧气地趴回了桌子看。
忽然,她发现她的同桌好像也和她差不多,也没有认识的人和她搭话。
便直起身板,试探着问:“你也没有认识的人吗?”
同桌是个矮个子、黑瘦的女孩,但是她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像嵌了两颗葡萄。
其实她已经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悄悄打量了周于菱好几眼了。
听到周于菱问她,她愣了一顺,很快就回答:“没有。”
“那我们现在算是认识吧,我叫周于菱。”
“我叫黄安淇,安全的安,冰淇淋的淇。”
黑瘦的小姑娘很快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声音尖细,但是语速很快,也很爱说话,她刚到教室的时候其实就和不少人打过招呼了,刚刚和周于菱只是缺了个开口的契机罢了。
很快周于菱就招架不住了,黄安淇说起话的语速简直就是豌豆射手的加速版,一发接着一发,她还没把上一颗豆子接住,下一颗豆子便飞来了。
短短几分钟内,她已经和她交换了很多信息,她发现黄安淇是个动画迷。
比如说她会问她,最喜欢《开心超人》里的谁;《神兵小将》里的南宫问天应该和谁结婚……
终于在周于菱口干舌燥的时候,班主任出现了。
他们的班主任姓黄,是语文老师,第一天发了课本后,就要求大家今天上午的课先预习汉语拼音的韵母部分。
周围的一些同学翻开了语文课本,瞪着上面标注的音调简直是一副看新鲜事物的表情。
黄安淇挠着头,看着“a”上面标注着的方向不同的杠杠,无从下手。
周于菱一页一页往下翻着,粗粗地看了一遍,心里笃定了不少。
多亏了于依澜女士的先见之明,早早意识到这里的学前班教育质量远远不及那些新学校的,但是迫于一人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务,没有多余的精力每天再花费数个小时的通勤时间,把孩子送到好几公里外的学校;于是她早在周于菱开始上学前班的时候买了拼音本和卡片,提前教她学拼音。
现在这些课本里的内容,对她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
那时候还没有“内卷”这个词语,否则于依澜一定是家长里第一批“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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