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肆拾贰章
从小胡同的另一头出来之前，沈翊已经又把自己的狼头面具戴上，顺便，还把小姑娘的小狐狸面具，也好好的挂在了她的耳上。
走了大概五六丈远，沈翊忽然停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小狐狸。
“这样抓着你会不会不舒服？”
阿雪一顿，目光落在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上，轻轻摇头。
下一瞬，沈翊却松开了手。
就在阿雪以为就这样继续走的时候，却见沈翊又抬起手臂，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衣袖。
“若不然，换你拉着我？”
面具下，阿雪抿了抿嘴唇，只觉得脸颊有些隐隐发热。
而沈翊，见小姑娘没动作，又稍稍抬了抬袖口。
“嗯？”
缓缓抬手，阿雪轻轻扯住沈翊的袖口。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她只听他带着几分笑意开口，“抓好了，可别走散了。”
沈翊要带小姑娘去的地方不算远，绕过热闹的安长街，再往东走上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可这方地儿比起安长街来，却好像不在京城一般似的，清静幽雅。
阿雪松开一直拽着沈翊袖口的手，周围灯火幽若，她忍不住扯下自己的面具，仿佛才能看得清楚四周。
“寺院？”
沈翊也摘下了面具，朝阿雪点了点头。
四乘寺在京城不算是香火旺盛的大寺，可大多数百姓却是不知，这儿的住持大不一般，与他又相熟，便不时得空来坐一坐。
阿雪却有些懵了。
在寺院有焰火？
可转瞬，她便不再纠结这一点了。
“这儿能抽签吗？”
沈翊一楞。
抽签？
现在？
“你想求什么？”
阿雪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什么想求的，不过是下意识问的。
“以前在峄城的时候，上元节师父总会带我与师兄去大泉安寺抽签的。”
说来也怪，林商分明是个道士，却每每都把他们师兄妹二人往大泉安寺带。
大泉安寺？
沈翊想起来，当初他去峄城的时候，确实在大泉安寺遇到过林商，后来也打探过，大泉安寺的住持与林商关系颇好，却一直没有探查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羁绊……
才想问阿雪一句，却见小姑娘眉眼间透着几分忧伤。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沈翊抬手摸了摸阿雪的头顶。
“过来。”
阿雪抬眼，“嗯？”
“不是想求签吗？”
闻言，阿雪看了看烛火昏暗的大殿，不解的眨了眨眼。
“还有僧人吗？”
“有的。”
果然，真如沈翊所说，绕过大殿，进了寺院后院，就有小僧人双手合十迎了上来。
“二位施主安好。”
阿雪一脸讶异的看向沈翊，他怎么知晓这个时辰还有僧人的？明明整个寺院都昏昏暗暗的。
沈翊却未解答她的疑惑，只朝小僧人微微施礼。
“姑娘想求什么？”
看着自己对面的小僧人，阿雪紧紧抿着嘴唇，歪头陷入沉思。
求什么……
往年林商带她和林玉去抽签的时候，也从未说过要求什么，仿佛只是带着他们两个玩闹一般。而且，林商从未给她卜过一卦……
半晌，她轻声开口。
“便求家人康健吧。”
她失去了林商，不再想失去林玉，也不想失去父亲母亲。
签落地，是大吉。
阿雪很开心。
眉眼弯弯，她侧头看向沈翊。“世子不抽签吗？”
沈翊却只站起了身子，顺势还把小姑娘也拉了起来。
“你就是我的上上签。”
“走吧，去看焰火。”
阿雪几乎是被沈翊拉着走的，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他说，她就是他的上上签……
焰火是沈翊一早差人安排的，不算壮观，却很别致。将阿雪带到这四乘寺来也是因为这里的位置极好。
映着夜空中的色彩斑斓，阿雪笑得灿烂。
忽然想到什么，她一转头要唤沈翊，却毫无预料的撞进他墨色的眸子里。
圆月皎洁，焰火的色彩笼在两个人的身上，两个人就这么久久的看着彼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般。
最后，还是阿雪慌慌收回视线，又仰头看向天空。
“世子瞧我做什么？”
沈翊低笑，也跟着回过身子，望向圆月。
“你方才想与我说什么？”
焰火的时间不算长，周遭又悄悄陷入昏暗。阿雪垂眼揪了揪自己的衣襟，犹豫了一瞬，侧头看向沈翊。
“以后……以后我还能回峄城吗？”
沈翊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
转过头与她对视，他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能。”
“我带你回去。”
安长街上，匆匆朝前走了几步远的纪筱萍忽然发现纪筱苒没有跟上来，一时有些不大高兴。只她却没想到，等她转头找回去的时候，哪还有纪筱苒和阿芝的身影？
四处环顾了一圈，她忽然在不远处发现了阿芝的身影。
也看到了，站在阿芝身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戴的是素色的面具。
是……方才跟在狼头面具身边的那两个人！
刹那间，纪筱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那人分明就是侯府世子！
眼下，纪筱苒不在，定是又勾着世子去别处了！
握紧拳头，指甲压在掌心，纪筱萍死死咬着下唇。半晌，她看着荷花幽幽开口。
“你去偷偷的盯着阿芝，我等下便回来寻你。”
荷花一头雾水，可却也不敢说什么。
纪二爷早就命令过她要好好看着二姑娘，不许她再打三姑娘的主意。今日出门之前，小李氏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好好跟着二姑娘，别叫她做了什么傻事再惹纪二爷生气。
可眼下，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都是主子，她一个小丫鬟，能看得住谁呢。
眼看着纪筱萍已经融入了人群中，荷花又不得不将目光落在阿芝的身上。
若是这会儿又把阿芝看丢了，恐怕不等回府，二姑娘就要罚自己了……
怕阿芝担心自己，也怕纪筱萍发现自己不见的时间太久了，焰火结束后不多时，阿雪便和沈翊匆匆从四乘寺离开了。
一路疾步赶回来，就在看到阿芝的一瞬，阿雪也看到了站在距离阿芝不算太远的荷花。
虽然戴着面具，可那样式和身上的衣裳，定是荷花无疑。
顿下脚步，她侧头看向沈翊。
“嗯？怎么？”
“世子，我看到阿芝了，就……就不用你再送我了。”
沈翊一挑眉毛。
往前看了看，他也看到了荷花。想起荷花的主子方才还故意朝自己撞过来，忍不住蹙了蹙眉。可无奈，那是小姑娘的二姐姐，眼下，他还不好挑破说些什么。
何况，若是怎么样，也要等他和小姑娘的亲事正式定下来之后。
这会儿，一听小姑娘开口，他便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好。”
听他利落的答应，阿雪轻舒一口气，却还不待抬腿，就又被他叫住。
“但是……”
阿雪抬头看他，隔着面具，一脸疑惑。
但是？
朝小姑娘近了近，沈翊微微俯身，贴近阿雪的耳廓。
“你以后不能再唤我世子了。”
周围人来人往，明明吵吵嚷嚷，可阿雪此时却觉得，他原本低哑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唤你世子？”
那唤什么？
直起身子，面具下的沈翊笑得意味深长。
“你原来唤我的名字，不是很顺吗？”
他音落，阿雪下意识的接道，“沈翊？”
闻声，沈翊笑出声来。
“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阿雪很听话，乖乖抬腿朝阿芝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她又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沈翊。
叫他沈翊有什么好笑的？
奇奇怪怪。
只沈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见小姑娘与她的小丫鬟汇合，又留了苏昆暗里保护她到回府，他自己转身要去珩王府的路上，就又遇到了她。
这会子，他已经摘下了面具，可眼前的小姑娘，还戴着那张狐狸面具。
“阿雪？”
可小狐狸却不做声，只默默朝他近了近，然后抓住了他的袖口。
眸子一眯，借着月光，沈翊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眼前的人，然后微不可见的轻哼了一声。
可声音，却依旧轻柔。
“方才我说送你回府你不肯，这会子又回来寻我了？”
小狐狸抓着他袖口的手用了些力，依旧是一言不发。
这会儿，沈翊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了，可小狐狸一直低着头，却是没发现的。
因为，世子爷说话的声音，依旧柔和。
“若是这般念着我，那我请母亲明日再去伯府提一次亲好不好？待你及笄就把你娶进门，做侯府的世子夫人。”
他虽是轻声说着话，可却是朝苏仑使了个眼色。
苏仑当即明白过来。
眼前拉着世子袖口的姑娘，分明不是阿雪姑娘。
只是戴着一样的面具，好似衣裳的样式和颜色也差不多……
沈翊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小姑娘。
阿雪是姜氏的掌上明珠，身上的衣料首饰都是一顶一的，眼前这姑娘虽然身形与阿雪相似，穿戴好像也差不多，可他一眼就认出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若是他没算错，这大抵就是小姑娘那位二姐姐。
但眼下，顾念着阿雪的名声，不愿她被外人说府里姐妹抢亲，他不好当即戳穿这一切。
倒是，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小姑娘这位二姐姐好好说说自己对她三妹妹的一往情深。
小狐狸面具下的人，脸色愈加难看，死死咬着嘴唇，却还是一声不吭。
不管世子爷如何中意纪筱苒，如何被纪筱苒勾得云里雾里，只要世子眼下把自己当做纪筱苒，夜黑风高，两个人独处上一会儿，若是能引得世子情动，便是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她也定是要入侯府的。
只要，想办法再支开跟在世子身边的侍卫……
沈翊的耐心不多，对着阿雪之外的人时，往往都是冷漠的。这会儿看着自己被纪筱萍抓住的袖口，眉眼间不禁流露出几分嫌弃。
“我还要去珩王府，便让苏仑先送你回府可好？”
这次，小狐狸倒是很快给了他回应。
她摇了摇头。
苏仑送自己回府？那她今晚不是白折腾了？
岂不是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
若是错过今晚，怕是纪筱苒就真的要成了世子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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