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影or疏影
谢府门前早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瞧见马车后那中年男子赶忙笑着跑来:“小姐,您回来啦!”
“刘叔,辛苦您去准备两套丫鬟的衣裳来。”
随着谢懿德缓缓走下马车,她身后跟着的两人也暴露在视线中。
在看清两人的衣着后刘叔那一向流利的嘴巴便卡了壳:“这人不是从伢婆子那找来的吧。”
“瞧着有眼缘,便收来了。”谢懿德摆摆手显然不愿多言。
“是,小姐,那我先将人带下去换身体面衣裳。”垂头说着便将人领了下去。
“对了小姐,今晨我还瞧见那伢婆带人一拨拨地往后院进呢,许是夫人已经开始忙活着给您找新丫鬟的事了!”
玉骨突然想起这茬,小声在谢懿德耳边说道。
谢懿德皱起好看的眉头,暗骂自己怎么将这茬给忘记了。
“要不,将她二人先藏起来?”
“玉骨,平日里你吃的倒也不少,怎么就不见你长脑子呢?”谢懿德叹了口气,努嘴指了指周围。
此时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府前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谢家人的法眼。
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打算大摇大摆地将二人带回府,以免以后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那与夫人缓和关系怎么办?好不容易最近有了些进展”
“不急于一时,先去找母亲认个错吧。”谢懿德叹了口气,往里面走去。
可待两人刚绕过步廊,还未抵至后院的时候就听见正厅传来:“什么?丫鬟?不是要让我找的吗!”
玉骨咽了口唾沫,转头讨好地笑了笑:“小姐,就您新制的那件桃色的千褶百迭裙实在是不能晾久了。”
“奴婢这就去收回来!”话间边说边退,眨眼便没了踪影。
根本来不及阻拦的谢懿德也只得无奈地深呼一口气,踌躇着如何独面怒气点满的母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宛如天籁般的声音:“懿儿,站这儿干嘛?”
这下好了,有帮手了。
谢懿德扭过来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请父亲安。回父亲,懿儿正准备进去给母亲请安呢。”
如此乖巧的女儿,谁能不疼爱呢?谢安之不例外地抬手摸向女儿的头,语气和蔼极了:“走吧,正好一起用晚膳。”
谢懿德轻咳一声,小声凑近道:“父亲,我今日带进府里两个可怜人,打算收来做丫鬟。”
谢安之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摆手道:“你自己的丫鬟自己做主便好。你娘那,我替你说好话。”
“懂懿儿者,莫过于父亲了。”谢懿德说着挽上谢安之的手臂,笑着撒娇。
难得见到自家女儿这般娇憨的模样,谢安之也忍不住笑出声附和。
而与欢声笑语截然相反的是,往日里一派和善的程氏此刻正面容僵硬地冷眼瞧着两人。从刚刚推门的力道看,显然是气得不轻。
“夫人啊,咱们家懿儿可真是长大了啊,今日从街上救了两个可怜人,虽身份低微,但十分聪颖,很合懿儿眼缘!”
谢安之张口就来:“这不,懿儿正与我说,说是要好好□□之后孝敬给夫人您做丫鬟呢!”
我哪有这么说?
谢懿德越听越觉不对劲,在一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而程氏却是挑了挑眉,狐疑地朝这边看来:“是吗?”
谢懿德见状立马收起惊讶的表情,咧嘴笑道:“是啊母亲,女儿瞧着这二人十分合眼缘,就想先带回来给母亲看看。”
程氏一把年纪了,哪还能看不透父女俩的小心思。
不由撇了撇嘴,语气中颇有无奈:“你自己的丫鬟总归要你自己看得顺眼。罢了,待会叫那二人叫过来给母亲瞧瞧。”
“谢母亲,待会就让刘叔将人带上来。”谢懿德笑着转向母亲,语态天真道:“今日晚膳吃什么啊?还有没有昨日的鱼羹了?”
“知道你爱吃,已经备上了,且先去净手。”
“那父亲,母亲稍等女儿片刻。”谢懿德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跑开了。
这娇俏的模样,才真像极了那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
“我们懿儿到底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啊!”程氏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叹道。
“不,她与那些旁的贵女是不同的。”
谢安之话间神色逐渐复杂,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骄傲还是惋惜。
晚膳过后,刘管家将梳洗过后的二人带了上来。程氏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预备着瞧人。
打头的姑娘步履中似带有媚意,这一举动已经让程氏眉色渐沉起来了。
可随着女子越走越近,程氏的脸色也跟着越发凝重,连带着身旁的下人也都面面相觑:“这这是疏影?”
“回夫人,小的刚刚也是吓了一大跳呢!不过这姑娘是从玉桂坊来的。那老鸨一听是谢家要人,巴巴地就将卖身契送到府上了!”
听到此处,暗影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坐着的人,忽觉眼眶有些发湿。
“青楼”程氏狠狠皱着眉头,可口中却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
因为她深知,那张脸就是女儿不顾身份要她的缘故。
“懿儿,你随我出来。”
“是。”谢懿德跟着母亲出门,在路过二人时,朝她们递了个安稳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还在怨母亲当年的事?”
四下寂静,唯烛火时暗时明。
二人站着的地方正是谢氏的祠堂,一隅之地的板子上刻着的正是谢疏影三个字。
谢懿德显然没想到母亲会同她说这事,愣了半晌后才缓缓摇头道:“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
许是母亲话中的冷硬太明显,谢懿德也跟着犟起来:“若非说女儿心有怨恨,那更多的是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没本事,无法护住她”
“疏影是被谢家捡来的孩子,她会那样选择也是想对谢家报了此恩啊!况且她死后已入我谢氏宗祠,这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报恩?回报?
这下谢懿德再忍不住哭腔:“人活着才是最好的回报。人都死了,还何来什么劳什子回报”
语罢她像失力般猛地跪在明黄的蒲垫上,泪水也在顷刻间滑出眼眶,渐渐隐没在领间。
“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有些选择不得不做,也非做不可。她们两人的规矩,由我亲自来教。”
这是同意了?
谢懿德吸了吸鼻子,只觉一阵酸涩。
看着女儿啜泣的背影,程氏还是顿住脚下的步子劝慰道:“懿儿,你未来要走的路远比比现在更难,要失去的人也只会更多…早些习惯吧。”
言尽,空空的祠堂里,只剩下谢懿德一人盯着那些沉重的牌匾发呆。
外人皆道谢家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她更是宠爱唯一的嫡女。可只有谢懿德知道,那样的日子在四年前就戛然而止,她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更甚。
自幼她便被时刻提醒为何而来,记事起的每一日,更得如同戏子般费尽心思地扮演着角色。
被推至此,她从来别无选择。
这般想着谢懿德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个头,遂将手并于胸前:“谢氏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谢家懿德所愿可成。”
她要做的,从来都不会是母亲口中那个“失去更多”的人,而是能光明正大的护住身边所有人的人。
翌日晨起,主仆三人便齐齐坐在偏厅不远处的一片亭子中。
桌上摆着上好的白玉茶具,凉风吹着热气,显得袅袅缠绕,宛若仙境。
只是偶尔的几声斥责有些打破美景,让人有些蹙眉。
“这怜儿也忒笨了些。”
“啧”谢懿德看着被打了好几下手心的怜儿不免也跟着点头:“玉骨留府里陪她一起学规矩吧。”
说着冲暗影示意:“你陪我去街上买些礼物。”
“啊”玉骨撇了撇嘴,显然不乐意。
可谢懿德只是看了一眼,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毕竟这些年玉骨的性子被她养的娇纵了不少,可这于她,于自己都不是好事。倒不如趁着这些时日,让母亲替自己打磨一番。
这样想着,马车内便只留了暗影与谢懿德两人。
原本谢懿德是打算小憩一会,可架不住那目光着实烫人。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小姐,昨日那青楼卖身契其实您早已替奴婢安排好了一切对吗?”
“我只是习惯做两手准备。”
“小姐待奴婢有救命之恩,从今以后,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暗影在晃晃荡荡的马车中跪了下来,满眼真挚地看向谢懿德。
那双眼睛在此刻,更是像极了四年的那个真诚待她的姑娘。
“起来吧,你自己的命自己留好了。日后你若有想去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谢懿德将眼神挪开不愿再看。
“是,小姐。”
暗影小声应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这儿她去哪都是死路一条,但她不想死。
从前她的心愿只是想活着。可如今,她却有了别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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