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了结
沈太后步伐匆匆地赶至乾清宫时，正遇上穆齐昭一副体贴模样：“都莫要进去打扰！年轻人身强力壮，多担待。”
这倒是让沈太后分不清何为龙颜大怒了，蹙眉道：“这两人如此丢人现眼，皇帝还有心思在这玩笑呢？”
“那不然朕该就地正法吗？”穆齐昭说着一步一步走过来，语气说不出的揶揄：“里头的，可是您的亲侄女儿。”
沈太后嘴上可是从没吃过亏，努努嘴道：“别忘了皇帝的弟弟也在里头。”
“又不是亲的。”
见他一脸无所谓，沈太后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寻雁在哀家宫中呆得好好的，怎么就跑来了皇帝这？”
听出她语气中的怀疑，穆齐昭忙不迭地附和：“有道理，慈宁宫与乾清宫中间虽然隔着不少宫宇，但只要细细盘问定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的。母后放心，朕这就派人去查。”
“慢着！”沈太后急忙抬手打断，随即咬牙道：“此传出去恐污圣名，更有损皇室尊严。谁都不许说！”
话音刚落，那眸光中杀意尽泄，被盯上的两名小太监径直就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呼“饶命饶命”。
“母后的意思不会是让朕杀了无辜的子民，去给那两个蠢货擦屁股吧？”
“天子尊严，不过几条人命罢了。”
果真是在后宫爬上来的女人，心狠手辣得紧啊
可惜，碰上的是他。
穆齐昭蓦地笑了，在沈太后正觉疑惑之时，他才冲外头喊道：“王全德！”
“奴才在！”
“朕问你，男女私通该当何罪？”
外头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王全德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回皇上，根据大齐刑律，无夫者奸杖八十，有夫者奸杖九十。其妇人犯罪，应决杖者，奸罪去衣受刑。”
“王公公如此博学多识，当真是哀家小瞧了你！”
“太后娘娘谬赞。”满脸堆笑的王全德终于在乾清宫站直了一回。
“啧通知沈将军，准备后事吧。”殿内的穆齐昭一脸哀叹道：“这去衣受刑依沈小姐那壮烈的性子，就算活下来了也是要羞愤自尽的。”
沈太后只觉心口憋着一口气，半晌没接话。
直到外头的王全德应声接话：“回皇上，奴才现在就去！”
明知道这二人在唱双簧，明知道今日之事定有蹊跷沈太后终于咬着牙开口：“站住！”
穆齐昭最喜这汴京贵人们戏唱不下去的模样，因此笑得开怀极了：“母后是又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不等沈太后出声，他又朝一旁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朕与太后有话说吗？滚出去！”
见那两人连跪带爬地出了大殿，沈太后也终于吐了口气。
没给穆齐昭反应的时间，只听“咚”地一声
草！折寿啊！
穆齐昭发誓，他是真的惊了，虽说这不是亲娘，但也好歹也喊了那么多年母后
“皇帝，算哀家求你，此事就此作罢。”
沈太后虽跪着，但背依旧挺得笔直：“哀家向你保证，这后宫之事日后绝再不插手！”
“就这？”穆齐昭也没想到自己能脱口而出，顿了顿挠挠头道：“咳朕不是那个”
“哀家会搬至兴庆宫别院，如无传召此生永不入汴京。”女人的声音十分坚定，亦无比沉重。
穆齐昭抿了抿唇，轻声道：“长安离汴京路途遥远母后年纪大了，实在没必”
“哀家就是死在路上哀家也认了！”沈太后径直打断他的话，仰头直直地盯着他：“但皇上要答应哀家一件事。”
别这样看我啊我没想逼你走啊
穆齐昭心虚地移开视线：“母后说这话就生分了。”
“今日便下圣旨，将沈寻雁赐给恭靖王，许她正妃之位。”
“母后宽心，朕原本就是这般打算的。”穆齐昭一脸懂事地点点头：“估摸着这会也快完事儿了。朕这就拟旨给他二人赐婚。”
听见这话，沈太后只觉得心口一处淤血堵在那，哽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就多谢皇帝了。”沈太后此时倒是卸下一口气，踉跄着起身：“终于将哀家赶出了皇宫皇帝很是得意吧？”
“瞧母后这话说得，真是不近人情。”
“都到这一步了，难不成皇帝还要与哀家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吗？”
“是啊！这母后二字喊着喊着，便喊习惯了。”穆齐昭手上不停，继续道：“不过还是要感谢母后的好侄女儿，朕的好表妹。”
“皇帝，莫要害沈家。”沈太后言语中竟多了丝真切的恳求。
最后一个字，落笔。
穆齐昭低声笑了，嘲讽中又带了些疑惑：“像你们这般人，竟也有真心啊？”
“哀家与他可不同。”
见她一脸讥讽，似不屑为伍的慷慨模样，穆齐昭不由耸了耸肩：“你们的确各有所长，但到底殊途同归不然也做不了几十年夫妻。”
“皇帝还没答应我。”沈太后这回尽显执拗。
“当年你将我收为养子又弃我如敝履后来又与沈家合力保我登基。这期间种种我已不想再去计较。”
说着穆齐昭猛地转身，在看不到的地方眸色微敛：“你且安心呆在长安，只要沈家不谋反，朕定会护他们此生安稳。”
“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是真心想待你好的！可惜抵不过天命”沈太后说这话时嘴唇咬得很紧，只叫人听不真切。
“砰”地一声，殿门被打开，夜风鱼贯而入，吹得人竟有些冷。
“去他妈的天命！”
不知是何缘由，穆齐昭脑中竟浮现出那双桃花般的眸子。
暗含水光又藏着悲切，与他此刻一般无二。
“滚！”
没让穆齐昭想太久，内殿里果然传来男子愤怒的骂声。
“待会再进去宣旨。”穆齐昭头也未回便走出了大殿。走到王全德跟前时顿了顿，像是似乎想起什么般，冲他笑了。
“皇上您有何吩咐？”
王全德可见不得这般笑意，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后趔趄几步。
“这下寝殿那张床总该给朕换了吧？”
眼前的人一口白牙露了个全乎，瞧着竟有些像邻家少年郎。
王全德眼底划过惊艳，嘴上却是犹豫道：“皇上，那寝殿的床是大齐历任皇帝的龙床，价值不菲呢！”
“价值不菲好啊！传朕旨意，将那床赐给恭靖王与沈家女，作为他们的新婚之礼。”
“对了！给朕找雕着梅花的黄花梨木，紫檀木也可。记得，工期要快，三月最佳。”说完，人便满面春风地溜去文德殿找人下棋去了。
果然，邻家少年郎什么的，都是假的。
独留王全德撇着嘴，一脸委屈的受气模样。
不怪他觉得委屈，主要是此时的殿内气压极低，又夹着了欢愉后的温泞。两相杂糅，实在不是人呆的啊
沈寻雁身上只披了件被扔来的外袍，根本遮不住玉肌上的青紫。
没错，是扔的。
“怀信”原本清脆的声音此刻竟哑的厉害。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太痛了。
“你真是疯了滚出去！”
不敢去看那人眸中的厌恶，沈寻雁只得仓皇低头，颤声道：“怀信，你与我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要娶我。”
“做梦。”
心心念念的情郎口中的话像把带着钩子的利剑，专挑最软的地方挖。
“咳咳两位，奴才不方便进去，便就在这宣旨了。”在外尴尬了半天的王全德终于打破两人的窘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玆闻沈大将军沈阔之女沈寻雁柔嘉表度，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恭靖王年行弱冠之礼两年已久，朕身为长兄，理当为其婚娶操劳，当择贤女与配。值沈家寻雁待字闺中，与恭靖王天造地设，实乃良配。特将汝许配与恭靖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于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钦此。”
值得，再疼都值得。
沈寻雁跪在地上，本就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民女沈寻雁谢皇上恩典。”
“沈小姐，那奴才就给您搁在外头，待会您”王全德话还没说完，内殿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只见穆怀信黑着一张脸走出来：“本王不会娶她！”
“王爷，您抬眼瞧瞧，这儿是哪儿？”
龙椅？这是乾清宫？
看他面色如霜，王全德才继续开口：“秽乱宫闱，私相授受，还胆敢在龙床上行如此僭越之事皇上没将您二人赐死已是莫大的恩赐了，您就莫要再挑衅皇权了。”
穆怀信脚下发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解释：“王公公，本王不知情啊！”
“本王是被下了药！是这个女人！”穆怀信陡然转身，指着跪在地上的沈寻雁骂道：“贱人！”
往日里翩翩公子模样的玉人也有破口大骂的一天。
沈寻雁没有抬头，却能看出外袍下薄背正隐隐颤动。
“皇上说了，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个德字是责任，是担当。恭靖王身为皇室之子，更是要做天下君子之表率”
皇上有说这么多吗？当然没有。
信口胡诌的王全德已经开始头上冒汗了。
“可是本王是被这贱人陷害了，本王从未想过要与她”穆怀信整张脸都揪在一起，配上那狼狈的衣裳，看起来好不滑稽。
不愿被纠缠的王全德暗暗默念皇上恕罪，中气十足道：“恭靖王，这是圣旨，您是打算抗旨不遵吗？”
在穆怀信的怔愣中继续道：“恭靖王今夜被皇上留宿宫中，就赐乾清宫安置。奴才还有旁的事，就先退下了。”
没等穆怀信反应过来，眼前就已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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