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从军
“皇兄”
被晾了不知多久的穆怀信终于再次开口。
“哦！你来啦？”奋笔疾书的穆齐昭像是才反应过来半语气随意道：“坐。”
“不坐了吧那个臣弟来是为了赐婚一事”
朕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会将你忽略？
暗骂他没眼色的穆齐昭点了点面前御案，扯开话题道：“宿，房两州饥荒，当地官员瞒不上报以致饥民四处流窜闹事，如今这批饥民竟擒了宿州刺史还大放厥词污蔑朝廷！这事你如何看啊？”
“此事不能全怪饥民，还是这些官员先不作为才”
不等他说完，就被折子落地的声音打断。
而后便是穆齐昭骤然提高的声音：“三月前朕准你南下视察，宿，房两州饥荒至今已四月有余。恭靖王，你就是这么给朕当差的吗？”
被这一喝，穆怀信哪还有心思管婚事，慌忙下跪求饶：“皇兄恕罪！臣弟文弛武玩，未尽心尽力”
“朕看你是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说着穆齐昭作出一副不愿见到他的嫌弃模样，连声道：“滚滚滚！快滚！”
满心不解的穆怀信只得晕晕乎乎的溜达到大相国寺，预备着找人倾诉一番。
可还没等进去，就被拦了下来：“若是上香，还请施主明日再来。”
“寻人。”
“不知施主要寻何人？待小僧”
“诶和尚！找我的！”不等人说完，上方便传来一急不可待的声音。
下一秒，那俊俏的笑脸便到了眼前：“来寻我作甚？”
这语气
小和尚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只道“善哉善哉”。
“皇上知道你请旨南下是个幌子却还朝你发难？”
“不错但也并未发难，只让我滚。”
他怎么不滚
谢凌恒面上一凛，蹙眉道：“之前你可与皇上说了什么？”
“那个…”穆怀信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与皇上提了赐婚一事。”
“赐婚？”谢凌恒声音骤然提高，一双桃花眸中满是震惊。
“别提了，那沈家女”只见穆怀信脸上闪着不自然，话也结结巴巴：“总之她使了些非常手段逼着皇上下了旨。”
谢凌恒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听这话里话外的磕绊哪还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些后院里的肮脏事儿
只怪他在这寺中岁月静好，竟没顾上他
这般想着语气也带了些自责：“或许皇上只是想将你打发走。”
“那是为何？”
“你无非是想说那些退婚的话。皇上圣明，大概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以此将你打发走为的就是不想听。”
“那这意思我还非她不娶了？”
“总要娶妻的吧！再说你都碰了人家姑娘，不得负责啊！”谢凌恒说着，眼底溢出几分脆弱的玩味。
“我碰她那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她给我下了药…”穆怀信说到这便一脸怒容：“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心想娶的人是谁。”
“打住，此事莫要再提。”
“切知道了。”
听他语气活像个怨妇，谢凌恒叹了口气，索性掰开细谈道：“成亲也不见得是坏事，你既想做出一番事业，那便需要个能帮衬你的正妻。沈家大军在手，又是嫡女出身配你也不算是高攀。”
“道理我自是明白。”穆怀信撇撇嘴，移开视线道：“那你呢？年纪也不小了连个通房都没有。活得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我？男儿志在千里，才不拘泥于情爱。”
志在千里？
穆怀信听到这怔了怔，随后认真道：“阿恒，若是日后你一直无法入仕会不会怪我？”
不想谢凌恒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瞥他：“说什么呢？我不入仕是我自愿的！再者，想成就一番事业也不见得非要在那诡谲朝堂上。”
见耳边迟迟未有声传来，谢凌恒挠了挠头继续道：“咳不知道梭仪街那座市中桥如今是何模样，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哈哈这有何难？”
话音刚落，谢凌恒就被人拉着往那处灯火通明处了。
瞧着这一路的人声鼎沸，心情也不免开怀许多：“这四年来夜市盛行，去年直到三更我还去秦安坊吃了他家的十色汤圆。哦对，还有市东那家的麝香糖，味道与咱们小时候在桥下那个摊子上的一模一样！”
谢凌恒看着他这边小跑边滔滔不绝的样子，眼底划过无奈：“今日在寺中吃了不少小菜，这会不太饿。”
“寺中吃食寡淡无比，我还能不知吗？走吧走吧！”
“好吧。”
谢凌恒总是妥协的那方，好在他向来甘之如饴。
酒足饭饱后，这偌大的梭仪街也渐渐安静下来。
而在这街的中心位置，一座宽桥横亘而起，方便的同时又十分美轮美奂，故被百姓们亲切地唤作市中桥。
此刻桥上早没了人，两人突兀地站在最高处，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上次这般站在这已是数年前的事了。”
“是啊，从前多好”谢凌恒说着忍不住瞧向那抹残月，于寂静中终于问出心中所想：“日子定下了吗？”
“啊？”
穆怀信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说是交于礼部。但午后太后传话，说是越快越好。”
“那应当也没两月了。”谢凌恒点点头，而后笑道：“新婚礼物想好向我讨什么了吗？”
“拉倒吧，这婚事最好别成。”
见他不喜，谢凌恒也不再提，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极紧：“端午过后，我便请旨从军了。”
“想好了？”
“我曾立志要成为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兴邦之士。可天不怜我，偏逼我弃抱负。”
谢凌恒嗓音淡淡的，却终究抵不住溢出的情绪：“姑苏四年我夜夜不得寐，少时立下的誓言犹如梦魇般不断纠缠。阿信，我几乎快被折磨疯了。”
穆怀信是到此刻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人，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满怀抱负却无法入仕，天纵奇却只能平庸。
何其痛苦？又何其悲哀？
苦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开口：“后悔吗？”
“我愤懑踌躇过，可我不曾后悔过。”话间谢凌恒直视那人，逐字逐句又坚定无比道：“从来不曾。”
夜色下，穆怀信突然觉得眼前的目光犹如炉中炭火，炙热灼人，甚至让他不敢直视
“上天既生我于这钟鼎之家，又赐我满腹才华。那如今大齐有难，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穆怀信猛地抬眼，像是不可置信：“可事实是大齐安居乐业，受万民敬仰已有百年之久。国世太平，何来难字？”
“这的确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事实没错。可如今各州灾祸连连，管事的又尽是些虎头蛇尾的弄权之辈，现世将乱，大齐危矣！”
“怎么会？不过是几个不作为的贪官，怎可能”
不等穆怀信说完，谢凌恒便打断道：“如若只是内部问题便罢了，咱们这位皇上有法子他们可危就危在天下五分，大齐居中！边境各国虎视眈眈”
他的语气与神色都太过笃定，也都让人莫名信服。
这才是当年那个震惊朝野的少年天才该有的模样，也是真正的他。
穆怀信嘴角微抿，眼底透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那你意欲何为？”
“既此路不通，我便换条路。”谢凌恒仰起头，语气无比轻松道：“丢燕云必祸中原。我的目标是燕云十六州。”
穆怀信一点便透，因此才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是想攻打大渝？！”
“我煌煌中原，岂能陆沉于草原铁蹄之下？”
“可燕云十六州已割给大渝百年之久。”
“幽云诸州大多山岳纵横，进可攻，退可守。而中原地区却是一马平川。若不是仗着这些，大渝哪敢百年间频频来骚扰我大齐？”
“我曾与大渝交过手，大渝铁骑似乎并没有那般强悍。”穆怀信回忆起当年战事，言语间泄出几分自得。
“那是因为沈家军勇猛，沈阔将军太过强悍。多年来，他们早已将怕字刻在了骨子里。”
“有理”穆怀信耸耸肩，随即笑道：“既如此，那不是更无需介怀了？”
不料谢凌恒听到这话却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沈阔已生白发，朝中又无余将可用。若是一味抱着安稳度日的心态，必将引起大祸。”
“那你是打算让皇上调你去青州？可沈家不是谢家的敌对头吗？”
“朝堂制衡罢了，何来敌我仇家。为了大齐可永葆盛世，我相信沈将军和皇上都会应允的。”
不等人接话，谢凌恒又继续调侃道：“再说，你不马上是沈将军的女婿了？由你出马，替美言几句不怕沈将军不同意！”
“你啊你！”穆怀信忍不住锤了他一拳。
谢凌恒也不躲，实实在在地受了。
随后在穆怀信微惊的目光中开口：“阿信，未来如何我们都无法预料，只愿你我都能平平安安就好。”
语气明明带了些说不出的缠绵。
却是听者不明，言者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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