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收心
“县主”
听他还要求情，谢懿德骤然冷了神色：“张宣彬，你那妹妹不给我面子便罢了，你儿子最近幺蛾子不少出啊！”
儿子？
张宣彬一愣，颤抖出声：“犬子怎么了？”
“怎么了？”谢懿德做出思考的模样，语气无辜道：“我得好好想想他怎么了”
您还是别想了
张宣彬再次抬头，眉目间诚恳：“求县主饶过犬子！”
“饶不饶过是看张大人的。”谢懿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继续道：“是流连妓间赌坊好听，还是还是弑妾杀人更好呢？嗯？”
“县主”张宣彬脸上的汗开始往下止不住地滴，呼吸都急促起来。
谢懿德像没看见一般，继续道：“前日我说让苏府嫡女来给皇后添妆，你那妹妹随便找人来就给我打发了呵呵这张家的家教便是教人不敬皇后，滥杀无辜吗？”
“臣不敢臣绝不敢！张家更是愿意为了皇后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啊！”
“那倒不必，只是这人舍得吗？”
明明是少女清澈的语气，却又恍若地狱敲门的丧钟。
“我愿意去，他张宣彬说什么不作数。”蓝羽陡然抬头，神色沉重了些。
“对，主子，您是我们的主子，自然是您说了算。”
“这话术都是跟张大人你学的吧？甜得很。”谢懿德虽笑着，可那笑意却是让人瘆得慌
张宣彬只觉脑子昏沉。终于垂了头：：“是您是主子，自然都听您的。”
“雪魄是吧。”
“在。”神色一如那般冷漠沉静，只是眼中也多了一丝敬畏与臣服。
“你既是青州鸿雁楼的掌事，想必对青州一带很是熟悉。”
“是。”
谢懿德点点头：“大渝在边境作乱，皇上派沈将军与守定将军前去镇压。”
“守定将军此去带的是原先辛家的旧部，如今在京畿大营，大约两万人。”雪魄面容不改，丝毫不隐藏自己所知。
谢懿德看他一眼，随后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语气认真道：“不错。过几日会有人来安排你入大营。不过你记着，功名利禄什么的不需要你来挣。你唯一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守定将军，以命相护，明白吗？”
“是。”雪魄眼中划过暗光，但答得很快。
一旁的炽火突然开口：“主子，我去可以吗？”
“不。”谢懿德顿了顿：“你有你的任务。”
“主子，既然您说要将功赎罪，可若只是保护守定将军怎么将功赎罪？”
“保护好守定将军，便是你的功。”谢懿德没去看炽火，而是对着雪魄开口道：“待大军还朝之际，本宫会亲自向皇上替你讨个身份的。”
雪魄眉目清明，语调微沉：“谢过主子。”
“那不知主子要交代我什么任务？”
“你去潭州，开设新的鸿雁楼，江陵那个，便弃了。”
“弃了？”炽火脸色似乎并不好看，语气也上扬了些。
“潭州距离南梁不远，又挨着越国，算是个消息往来之地。你便在此好好发展，日后会有你的用处。”
不知是谢家人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是别的，但凡他们说出的话总是很容易让人信服。
“是。”
紫缨见许久没人说话，便开口道：“那主子蓝羽我们二人呢？”
“姜州与兰州择其一吧。”谢懿德皱了皱眉，不过一息之间，便给了答案：“姜州亦弃。”
“整合势力把控兰州地界所有的情报网，特别是与西周，越国有之相交的地方。”
“主子这是想要卷进天下事吗？”炽火眼底划过暗光。
“天下大势，无非分合二字。”谢懿德瞥他一眼，解释道：“我没那么大野心，此举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多一些保命的筹码罢了。”
“谨遵主命。”
谢懿德淡淡开口：“你们三个也莫要拖延，早些各司其职。”
“主子，这是解酒药。”紫缨从怀中拿出两个药瓶递上。
谢懿德伸手接过，开口问道：“如何联系你们？”
“四处的情报网有专门的信鸽，养鸽人也是我们四人汴京地界的主事，是杨大志。”雪魄拱了拱手，低声道。
“先下去吧。”
待四人离开后，谢懿德才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张宣彬和与其一同伏着身子的杨大志。
“回主子，汴京确是我一直在养鸽。”杨大志将头埋在腿间，嗡声道。
“养鸽”谢懿德低声喃喃道。
没记错的话，暗影长在暗卫营，似乎也会这个技能。
随后看向杨大志：“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个掌柜的，倒也算安逸。”
杨大志先是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道：“是是是主子说得是。”
“你先下去吧，明日我会派人来接管信鸽。”谢懿德顿了顿：“鸿雁楼若是想安稳下去，那是得先洗清白些。”
张宣彬顿了顿：“县主何意？”
“情报网跟酒楼生意该分开了。这烫手山芋和敛财快板是个人都能选明白，你说呢？”
“是明白。只是，这毕竟牵扯太深，需要时间”
“这不都交代下去了，不费事。”谢懿德盯着他，继续道：“张大人，鱼和熊掌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吗？”
良久。
张宣彬像是想明白了，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这边收下情报网算是顺利，可皇宫那头却是不那么顺利了
“皇上，军情紧急，臣明日便启程！”
本应安眠的沈阔此刻正跪在大殿上，满脸严肃。
“几成把握？”穆齐昭还穿着寝衣未换，晦暗不明的眼神处正是千里之外的军情急报。
“臣只有三成。大渝作乱便也罢了，可西周竟也不安分”
才三成？
在这一刻穆齐昭才蓦地惊醒，面前的沈阔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皱皱眉头便能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了。
思及此处穆齐昭也不得不兵行险着道：“谢凌谨可用吗？”
“打仗不是纸上谈兵，但他与那些只会背兵书的轴货们似乎不一样。”
看他神色中难见的赞赏，穆齐昭追问道：“如何不一样？”
“眼里有东西，如同山中猛虎，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况且十二岁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数十座城池的绝世之才，定是常人不能比的。”
“那派他去兰州如何？”
“这怕是不妥吧，毕竟他从未亲自上过战场。”沈阔蹙眉，摇头道。
“凡事总有第一次，兴许他能给大齐一个惊喜。”穆齐昭像是下定了决心，随后拿出御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诏书。
沈阔顿了顿，还是开口建议：“臣以为，殿前都指挥使司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穆齐昭没吱声，直到手中笔放下，才抬头道：
“殿前指挥使都要去打仗了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如今我大齐朝中真无将可用了吗？”
“臣”
穆齐昭看着沈阔额间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低叹了口气：“此役后，朕希望沈将军能还朝安稳余生。”
沈阔有些怔松，随后反应过来，自嘲一笑：“是了臣今年也五十有九了，是该解甲归田的年纪了。”
顿了顿，拱手正色道：“臣恳请皇上，尽早找到可用之才。那谢家大郎说得不错，有生之年，臣也想看看燕云十六州归齐的盛景。”
已至暮年的将军不似从前那般威武勇猛，那双眼睛也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眸中的期盼与向往却是狠狠地戳在了穆齐昭的心上。
他好像越发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宣守定将军入宫。”
候在殿外的王全德扬起声音答应。
沈阔跟着点了点头，低声道：“那臣便先下去了。”
“朕还是不放心，表妹的婚事推一推吧。”
“皇上是何意？”沈阔愣住，不解道。
穆齐昭看着他，眸中暗流涌动，长久的寂静后，他开口：“朕都知道了。沈寻雁不同寻常女子。”
沈阔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随后撩起袍子便跪在了殿上：“皇上恕罪，臣犯了欺君之罪”
“该治你罪的人，已经魂归了。”提到这个便宜父皇的死，穆齐昭似乎并没什么情绪。
“臣有罪。一直都未告诉过皇上。”
见他仍迟迟不肯起身，穆齐昭叹了口气，亲自走下台阶去搀他，语带郑重：“你也是为了大齐朕不怪你。”
瞧他这一副明白心疼的模样，沈阔心下不免微动
几时起，眼前的人就不再是那个整日遛狗喝酒的郡王爷了。
他的皇位是沈家力保的。准确来说，是太后力荐的。原因是他养了一副公子哥的劣性，好拿捏。
初登基那两年的确是这样，上朝都不忘带着个金丝笼。朝中大小事也都要询问沈家的意见，摆足了好拿捏的架子
可他沈阔一介武夫哪懂什么意见的，无非都是按自己的脾性来。
朝中阿谀奉承之人多之又多，哄人的把戏也变着花样，饶是他也忍不住在这一片高抬声中迷了眼。
以至于连这位本该好拿捏的纨绔何时改了性子都看不清了
谢家归京，封后，再到太后自请离宫
短短数月，他竟干了这么多件事，却没一件是自己事先知道的。
看来自己也就只适合做个武夫
沈阔自嘲一笑，低声道：“谢皇上不追责之恩。”
“活着回来。”
穆齐昭没再多说，只是看着这位老人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他，为皇臣，算不上尽忠。可为青州之将，他算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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