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这一刻

克拉克·肯特把手中的三明治包装纸揉成一团，准确地投掷进了几米开外的垃圾箱里，引来路过的几个滑板少年的口哨和喝彩。他略带腼腆地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快步走到了马路对面。

        星球日报的著名记者aka超人，望着不远处警局的方向皱眉叹了口气。

        这绝对是不寻常的一天。

        黎明时分，在以往克拉克还在睡眠的时候，一些鲜明的声音突破了他的忽略唤醒了他。燃烧声、爆炸声、警笛和消防车在街道上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惊呼和抽泣，清晰地宣告着一场灾难正在发生。超人迅速地换上制服，侧耳细听，发现那些声音来自于一个未曾想到的方向：城郊。

        超人迅速地飞上云端，背着破晓时分透过层层云霭的光线，顺着火焰燃起的地方飞去。也许事故发生时就有人通知了警方，他降落的时候正看见一些穿着单薄的人明显带着受惊的表情，挤挤挨挨地依次坐上警车。

        超人环绕着火场飞行，吐出冰冻呼吸熄灭大火。他感觉到一道鲜明的注视投射在自己身上，循着那种预感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见落在最后的那位金发的女性也钻进车中，关上了车门。

        两个警员正在原地窃窃私语，看见飞来的超人默契地对他挥手：“多谢你赶来，超人。”

        超人缓缓落到地面，他微微皱眉：“燃烧得非常充分，我想这个建筑里面应该不剩什么了，还好里面没有人……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警员苦笑了两声，也不遮掩，详细地叙述了起来：“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前，有个神秘号码打到警局，自称要在某个国家机密的研究中心放火……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哪个混蛋闲得无聊随手做的犯罪预告，只派了一辆车出警。然后呢，你也看到了！那种剧烈燃烧简直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当时第一辆车只出发了十五分钟不到，我们只好再增派警力，顺便叫上消防局……”

        另一个警员接口道：“结果到了这儿，没看见一开始想象中的那种纵火的疯子，只有一群自称被ncr，就是这个研究所，用各种方法强行关押在这里被当作实验品，好不容易才自救逃出来的人。刚刚我们已经初步核实了情况，如果事实如我们所见的那样，恐怕近期大都会将要动荡一阵子了。”

        另一个则拍拍他的背：“老兄，别愁眉苦脸的，摊上这种麻烦的事情也没办法，难道你能对这种事置之不理？”他转头看向超人，耸肩道：“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没人伤亡。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超人？”

        超人微蹙眉头，轻轻摇头。他一向不对人类的政治斗争表态，这件事在所有实验体成功逃出之后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插手范围，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得知的了。他转身准备飞走，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那些实验体……是怎么逃出来的？”

        警员们摇了摇头，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按照其中几个人的说法是，一位金发的女性，应该是不久前才被抓到这里的，制服了领头人后带领着所有人逃了出来。他们都表示不知道火灾的起因。更多的，可能要等我们警局的调查组得出了结果才能知道了。”

        似乎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只是那位可敬的坚强女士值得一些帮助。他如此想着，飞回了家争分夺秒地补眠，打算下班后再用超人的身份去警局看看。

        但他显然低估了佩里主编的新闻敏感度，还未到往常的起床上班时间，克拉克再次被吵醒，这次吵醒他的是手机铃声。克拉克匆匆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佩里主编中气十足的喊声：“城郊特大火灾！是新闻！新闻！我在警局有几个熟人，这次事件绝对另有隐情，说不定与超人有关！现在马上，二十分钟之内来报社集合！”

        不，这件事真的和超人无关……克拉克在心里苦笑，认命地起床洗漱。

        超级速度在生活里总是很好用，克拉克赶到报社时，早班同事还没来齐。佩里主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似的，略带激动地打着电话。看见克拉克，他挥手大喊道：“别傻站在门口了，肯特！你绝对不会知道的，我在警局有熟人，这次很有可能是某个研究所在秘密进行人体实验！这绝对会成为社会版头条！”

        小记者还是那副温吞无措的样子，他扶了扶眼镜，低声说：“但是……应该还没得出调查结果吧？我是说……”

        “当然！当然！”佩里不耐烦地挥手，“当然还没有得出结果！这就是我叫你们一大早来报社的原因——新闻报道不是靠凭空捏造得出来的！你，肯特，马上去警局门口蹲着，我打听到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是费瑞·贾斯汀和莫妮卡·布朗，他们俩都是红发，很好认！我和费瑞是熟识，你报我的名字，他会给你透露出点细节的！注意！要第一时间！”

        克拉克只得点头答应下来，抓起刚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在佩里主编的激动喊声里离开了报社。

        这就是他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站在警局对面盯着门口的原因。如果是案件真相的话，他其实有无数种办法知道，但那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干脆放开限制，专注地倾听审讯室里的审讯员和嫌疑犯的对话。

        “根据这份资料，你在数年间人身囚禁前后共六十余人，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并且还罗列了未来的计划？”一个含着怒意的女声，是审讯员，想来应该就是布朗警官。

        “我反对这句话里对实验的侮辱性指控。我们的机构是和国家科学院、情报局联合创办的，实验全都合理设计，保证实验品的生命安全，怎么能说是惨无人道呢？”一道含着笑的礼貌女声很清楚地出现了，超人短暂地透视了一下，只看见一道红发穿着白大褂的瘦削身影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面容看起来带着些兴味索然。

        佩里主编的推断是对的……这确实会是个大新闻。

        “实验品是自愿参加的吗？实验品同意被实验吗？实验品想离开你们会同意吗？到这里你还觉得这是合法的吗？”

        “well，之后的问题请对我的律师说。我有权保持沉默。”引发了审讯官的怒意，那位嫌疑人像是感到索然无味地以手掩面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接着便开始假寐。

        见问不出什么，布朗警官拿起资料离去，似乎是要找同伴商议。超人收回了他的透视和超级听力，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空荡荡的大门上。

        ————————

        奥德莉向负责的贾斯汀警官道谢，拒绝了警车送归的提议，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向警察局大门外走去。

        无数情绪在她心中翻涌着。当奥德莉·刘易斯开始恢复意识时，她从记忆中看见了另一种人生，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那感觉很奇妙，就像另一个奥德莉从这具身体里醒来，她们合为一体。她既是在闪点宇宙中饱尝苦楚的奥德莉，也是在这个新世界中欢笑着成长的奥德莉。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是归于一处的岔路。

        这是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世界。她在记忆中看到了那么多不同的东西，可以让她情不自禁露出微笑的东西：正义联盟、超级英雄、和平、安宁……

        还有超人。奥德莉并不生活在大都会，她只在记忆中的新闻上看到过他的身影。大都会的明日之子。地球的奇迹。新闻上的他是如此强壮健美，被世人盛赞的钢铁之躯让她想起她的卡尔骨瘦嶙峋的模样。她想起超人明朗的笑容，忍不住露出微笑。多么好的世界，如此正确的世界，她的卡尔这次一定生活在阳光之中。那一刻开始，奥德莉就决定要为捍卫这个世界的安定付出一切了。

        接着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佩特·劳伦斯。她十六年的苦痛来源，这位偏执的博士是如何在她身上做着实验，又是如何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哄骗她将会获得自由？

        如同轮回一般，她再次看见劳伦斯站在绑缚着自己的实验舱前，温柔笃定地说出致命的谎言。该说是命运吗？难道一切注定如此，无论世界是否变得更好，总有罪恶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奥德莉的身周开始气浪翻腾，一种无来由的愤怒支配了她。就好像她又回到了那个研究所门前，除了毁灭罪恶的一切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是虚假的安稳？还是无序的混乱？

        狂风大作，奥德莉低着头思考，忽略了自己逐渐虚弱萎顿下去的身体。她的双手一颤，眼见着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就要飘落，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

        “女士，你还好吗？”一个莫名熟悉的声线响起，“无意冒犯，但是你看起来很虚弱，我担心……”

        她身周的空气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种暖洋洋的、让空气都升温少许的体温。还有熟悉的气味，混合着许多奥德莉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她迷茫地配合着那双手的力道站稳，转身看向来人。

        “你是……”

        你是谁？

        那个人有些拘谨地推了推眼镜，自我介绍道：“我是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记者。”

        奥德莉点了点头，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是奥德莉·刘易斯，大气工程师。”

        自称克拉克的人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两颗不算明显的小虎牙。好熟悉。

        她抬头看看小记者头顶的黑发，空气毫无意识地钻进他的衣服里，风绕着他的身体鼓动，又将感受到的一切传回给奥德莉。奥德莉微微一愣，数不清的念头转过她的大脑，最后她只是想：啊……这里的卡尔，原来名字叫克拉克。真好听。

        她露出笑容，轻轻回答道：“谢谢你，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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