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见

奥德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似乎漂浮在一条漫长的走廊里，一路上只有层层沉重的铅门。她困惑地向前而去，试着推了推那扇门，但她的手直接从中穿了过去。

        她穿过门，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确实有身体没错。但她如同幻影一般，可以不受阻碍地穿过这些紧闭的门。

        奥德莉不知道自己穿过了多少扇门，直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她看见一个小小的房间，四壁安装着数不清的红太阳灯和监控设备，在房间中央坐着的人，有着让她感到熟悉的身形。

        “克拉克？”奥德莉说，她靠近了一些。

        那个人抬起头来，露出的脸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他的蓝眼睛里出现了古象牙一般的光泽，眉心已经无法露出舒展的姿态，最明显的是他的鬓角，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发，那一缕额前可爱的小卷发消失不见了。

        “奥德莉。”这个克拉克露出一个温柔又疲惫的微笑，“你又来了。”

        他自然地伸出手，拉住了奥德莉，接着动作熟练地将她抱在了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又？”奥德莉发现自己忽然又能触碰到实物了，克拉克怀抱的温度让她觉得熟悉，但她的耳朵还是有些红了，“这是哪儿？”

        “这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克拉克低声说，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越来越真实了。如你所见，这是一间监狱。”

        “……专门用来关押你吗？”下意识忽略了克拉克话中让她无法理解的部分，奥德莉动了动，不安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做错了，奥德莉。”克拉克说，“世界不该被我……被我们捧在掌心。我用了许多年才明白这个错误，不过太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你会留下多久呢？”

        奥德莉的心中蔓延起巨大的悲伤。她不记得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也不明白在克拉克身上发生的一切。悲伤就像雪花一样静静地降下，将她掩埋在其中。

        她说：“我不知道，克拉克……我不记得。”

        克拉克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奥德莉的嘴唇。他的容貌并没有多少改变，但这一刻，奥德莉忽然察觉到他们之中横亘着巨大的光阴与距离。

        奥德莉听见克拉克轻声说：“那么，再见，奥德莉。”

        ……

        奥德莉睁开了眼睛。

        她正漂浮在一片蓝色的水中。周身的液体包裹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到一种暖洋洋的舒适。一种残留的悲伤感仍然让她的胸口感到有些酸涩，奥德莉眨了眨眼，感觉到有几滴眼泪漂浮离去，融入了水中。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光洁平滑，曾经刺穿了肺泡和胸腔的贯穿伤口已经不见踪影。她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落入的那个怀抱，一点点安心的喜悦逐渐变大，取代了那个被她遗忘的梦境带来的悲伤感。

        “奥德莉！你醒了。”一个声音出现在头顶，接着，传出什么被打开的声响。克拉克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额前的小卷毛随着动作抖了抖。他伸出手，拉着奥德莉坐了起来。

        奥德莉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躺在一个线条明锐的治疗舱中。那些蓝色的液体在她接触到空气后迅速消失，几秒之后，奥德莉重新恢复了干爽。她小心地迈出治疗舱，回身对克拉克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我没事了……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眼前的超人仍然穿着那身科技展时的制服，他胸口的“s”标志上甚至还有一些未擦拭的、在拥抱奥德莉时沾染上的血迹。奥德莉伸手试图擦掉它们，被克拉克捉住了那只手。

        “不是很久，大约48小时？”克拉克自己草草擦了擦制服，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氪星的治疗舱没法从内部打开……b说由于你受过恐惧毒气的影响，苏醒时间会从数小时到几天不等。我担心你醒的时候蝙蝠洞里没有人，你呆在治疗舱里会觉得害怕。”

        奥德莉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两朵淡淡的红晕，她抿了抿唇，还是笑了起来：“谢谢……但是我才不会为这个害怕。”

        “是的，你是最勇敢的奥德莉。”克拉克微笑着说，他带着奥德莉离开蝙蝠洞，“是我担心你。你感觉怎么样？”

        “伤口已经全好了。氪星科技真令人赞叹……”奥德莉说，“所以，在那之后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唔，这个点也许正好能赶上阿福做的午饭。”超人朝奥德莉挤挤眼睛说，“我想我们应该先去各自洗个澡，换身衣服，填饱肚子再说。你觉得呢？”

        奥德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阿尔弗雷德引着奥德莉上楼，为她安排的客房仍然是她上次住过的那间。奥德莉扔在大都会科技园区里的那套衣服被洗净熨平，整齐地码放在床上。

        换下那身破破烂烂的制服——胸口破了个惨不忍睹的大洞，难怪方才克拉克的眼神一直往她的头顶乱飘——奥德莉才有一种“事情已经结束了”的确切感。她换好衣服推开门，正好看见小记者打扮的克拉克从隔壁房间迈出脚步的身影。

        他们相视一笑，并肩下楼。坐在一起的不再是超人和气女，而是被意外事件打断了约会的克拉克和奥德莉，这个认知让奥德莉没忍住冲着餐盘露出一个笑容。克拉克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哇哦。你们打算在韦恩庄园完成没完成的约会吗？”走进餐厅的迪克轻轻吹了声口哨，“我敢打赌布鲁斯会不太乐意。你好，克拉克，还有奥德莉，希望你的伤已经没事了。”

        “谢谢你，迪克。”奥德莉笑着说，“你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我可不想让布鲁斯不高兴。”

        “我想迪克少爷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奥德莉小姐。”阿尔弗雷德一边摆放刀叉边说，“我想布鲁斯老爷一定会对你们在庄园约会持赞同态度的。”

        “我们不会在韦恩庄园约会的，迪克！”克拉克看起来要把脸埋进盘子里了，他的耳尖已经红得发亮，“还有阿福，谢谢你的包容，但在韦恩庄园约会也太奇怪了。”

        “为什么？”奥德莉笑着说，“这是座美丽又有趣的建筑物不是吗？”

        “奥德莉！”克拉克抬起头可怜巴巴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是真心的吗？如果你想的话，那……那我去和b说说。”

        奥德莉笑得捂住胸口。

        “真好啊。”迪克戳着盘子里的蔬菜沙拉干巴巴地说，他转头看向幽灵般无声出现的达米安，“你说我去邀请小芭在韦恩庄园约会怎么样？”

        “戈登会把你拍在墙上。”达米安冷漠地回答，“你不能想点有用的事吗？”

        “……”迪克被噎了个倒仰，无奈地拍了拍达米安的肩膀（“小d，你以后一定没什么女孩喜欢”），开口说，“提姆呢？”

        “提姆少爷熬夜到了清早，方才刚睡下。”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说，“我希望布鲁斯老爷能注意到他的身体状况。”

        “下次不会了。”布鲁斯系着睡袍带子，声音嘶哑地从楼上下来，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你好，克拉克，奥德莉。身体好些了吗？”

        “父亲，红头罩到底想做什么？”达米安精准地切开一颗圣女果，冲那颗红色水果皱起了眉，“你已经追查他这么多天了。”

        “餐桌上别谈这个，达米安。”布鲁斯说，他坐了下来，端起杯子一口灌了下去，“——呃。是牛奶。”

        “是的，老爷。在恢复正常作息前，我没收了您的所有伯爵红茶。”阿尔弗雷德无情地说，接着他朝奥德莉亲切地开口，“您需要带走一些伯爵红茶吗，奥德莉小姐？这是老爷最喜欢的一种红茶，我想也许也会符合您的口味？”

        “哦，谢谢你阿福，我很高兴。”奥德莉忍着笑说，她凑到克拉克耳边问，“为什么阿福不说让你带走一些？”

        “因为阿福会给所有布鲁斯可能造访的朋友家里寄伯爵红茶。”克拉克也用气声在奥德莉耳边回答，吹拂的气流让她轻笑不已，“所以孤独堡垒里和我家里都只有这种茶。”

        “哇哦，韦恩家的小王子。”奥德莉说，“阿福真是太好了。你说之后我家会不会也只有这个？”

        布鲁斯清了清嗓子。“二位，我听得见。”他从容地叉起一块鸡肉说，“我以为你们这么久没有进食，应该早就饿了。”

        “谢谢，父亲。”达米安说，“我从未这么期待开始吃饭。”

        ……

        “我想正义联盟近期会开一次会议，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你介绍给其他成员。”克拉克说。

        他们漫步在韦恩庄园的湖水边，太阳暖洋洋地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给流动的波纹镀上金色的光芒。奥德莉歪头听着他的话，闻言微笑着说：“我以为布鲁斯——呃，蝙蝠侠——还会提议多观察我一段时间？”

        “你为解决这次事件做出了不可否认的贡献，奥德莉。”克拉克温柔地说，“b说他承认你具有正联成员所需要的一切品质。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异议的。”

        他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奥德莉，有些迟疑地开口：“嗯，我想说的是，既然这次约会被打断了……你愿意再和我约会一次吗，奥德莉？”

        克拉克的小卷毛在风里轻轻颤动着，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望着她。奥德莉抿嘴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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