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轻易(1)
孝衣是当场做的。她属于重孝,需要披麻戴孝。她跪在火盆边,不能烧纸。
家里的亲戚不多,几乎都是街坊四邻过来帮忙,晚饭一过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也就是自家亲戚,林家人丁单薄,奶奶也就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姨,大姨往日里同大伯是最亲的,在场数她哭的最凶。六十来岁的人,哭哭停停,停停哭哭。
被她的哭声感染,林池又止不住地流泪。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流。
眼前出现了一张纸巾,她抬起蒙着水雾的眼,看到了江词。
江词用纸巾擦拭着她眼下的泪,说:“别把眼睛哭坏了。”
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去拥抱他,那是她爱了太久,朝思暮想的人啊。
可是她竭力压住了去拥抱他的冲动。
她只是默默地流泪,只有哭,让她心里舒服些,好受些。她曾不止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那么犯贱,不要那么恬不知耻,死缠烂打,死不放手,最丑最可耻。
人家都不爱你,留点自尊。
求求你做个人行吧。
过了好久,江词说:“晚上也没见你吃东西,我带了些你平时爱吃的零食,你要不要吃点。”
她听到这话,终是溃不成军。
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江词明显感觉到疼痛,却就是这么任由她抱着。
他展开双臂拥她入怀。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能感受的到。
江词将嘴巴挨着她的发顶,似乎在亲吻着她的发丝,他说:“别哭了,本来眼睛就不好,哭坏了。”
十点一过,主管葬礼的老者嘴里念念有词,亲人们见着最后一面,林池因为属相相冲不允许参加,她就坐在堂屋外,静静地看着月亮。
湛蓝地天空,星星点点。
林池困顿的眼睛耷拉着,身旁的江词说:“你要不要去睡会。”
她摇了摇头:“我要守夜。”
江词望着天空,忽然说句:“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也是这么陪着我,那时候你哭的很伤心。”
“所以你刚才才会哭么。”
“或许是氛围感太强,看到大家都哭就忍不住落泪了。”他停顿了会,说:“不过,这个场景容易触景生情。”
室内传来哭声,大姨的哭声最为洪亮。
她想到什么,说:“我大伯和我爸不是同一个父亲,关系相对来说也不算太好。我奶奶小时候是嫁给地主家当着童养媳,生了我大姨和大伯,后面解放了,斗地主分田地,我奶奶从地主家出来,我爷爷是红军,年龄大了讨不到老婆,就娶了我奶奶,生下了我爸。”
“早些年我大伯送我回z城的时候出了车祸,把怨气撒到我爸和我头上,两家为了这闹了矛盾,也很少走动,也就是我高一的时候他们才渐渐有了来往。我大伯是除了我奶奶之外,待我最好的人,可是他走了,以后再也没人会对我好。”
“我可以对你很好。”江词又补充句:“比你大伯对你还要好。”
“以什么身份对我好?爱人、朋友、同学?”
“你想什么身份都可以。”
她忽然笑了,又哭了:“我想作为你的爱人可以么,只是想听你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么,要说你不喜欢我,往日的种种也不像做戏,要说你喜欢我,却连简简单单地一句喜欢吝啬到不愿意说。江词,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江词沉默着。
她又说:“第一次参加高考,宁愿理综交白卷也不愿同我在一所学校,第二次高考700多分不听劝阻执意报名z大就是怕跟我同一所学校。这边说着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们在一块,我上班你上学,背地里却准备着出国,江词?那么厌恶我,想要逃离我,你可以直接说的,我不是非要死缠烂打,拽着你紧紧不放的。”
江词挨着她坐,被这些话堵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要说我后悔了你信么?”
“不信。”她说:“你现在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有句话她还没有说,那就是他俩的开始是顾一求来的,这句话她不想说,脸都丢进谷底,不需要这一句再来添加她的可笑。
一厢情愿地可笑。
一盏孤灯高高挂起,她抬起头望向他,他的轮廓不用看她也能在心里勾勒出。
那是一张她爱了很久的脸。
一见钟情,起于色,止于心。
清晨出的棺,江词在出棺之前就坐车回了z城。
大伯葬在奶奶附近,一块稻田里已经埋下了三副棺木。背后是大山,前方是溪水,风水先生说这是块上好的墓地,保佑子孙升官发财。
回来的路上,林振国红着眼对她说:“你大娘说你把身上的钱全给了他们,没钱怎么不知道跟我要。”
她没说话。
林振国将钱包掏了出来,抽出一沓钱递她手边说:“以后要是没钱跟我说,别花江家那小子的钱。”
她没忍住,哭了出来。
再次回到学校,林池剪去了一头秀丽的长发,回归最初。
魏未看到她时,惊出了双下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短发,倏然笑得欢:“比我的头发还短,像是在摸着一个小子。”
林池斜着眼打掉他的手:“男女有别,别毛手毛脚。”
魏未勾起她的肩膀:“就你这形象说出去是我哥们也有人信。”
齐耳的短发,深颜色格子衬衫,蓝色牛仔裤,朴素的一塌糊涂。
“你觉得我把这头发染成红色好不好看。”林池突发奇想地说。
魏未咂咂嘴:“要不然染个绿色吧。”
林池踹了他一脚。
魏未没躲闪,生生挨了她一脚,黑色的休闲裤印着一个脚印:“别瞎折腾了,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失个恋而已,过过就好。”
过了会,林池煞有介事地问了他句:“失恋需要多久走的出来。”
魏未灌了口纯净水,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年?”
魏未摇头。
“三个月?”
魏未说:“撑死三天。”
林池冷笑:“呵,你失恋自我调节得挺快。”
失恋,有的人轰轰烈烈,有的人死气沉沉。而林池,除了剪了短发也没做什么荒唐的事。
她将钱还给魏未时,魏未拧着纯净水瓶盖:“想毁约?”
林池骇:“咱俩的八卦传的也挺离谱的,再给你洗衣服被知道了像什么话。”
“你单身,我也单身,传出来又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但事不能这么做。
她将钱郑重地递他手边说:“谢谢你。”
那近乎一天一夜的陪伴,如果没有他,她不知要该怎么熬过去,家人的离世,光是听到那个噩耗都腿脚发软,说谢谢太过浅薄,但是她能给的也只有这二字。
魏未盯着那一沓红皮,莞尔一笑:“林池,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暑假,她留在了b城,在一家室内设计公司实习。白天上班,晚上回寝室住。
为避免自己陷入无可自拔地的思念之中,她卖力地工作,让自己忙的跟陀螺样,人累了,自然就没功夫多想。
那一年夏天,顾一没有回国。
少了他当鹊桥,两人仿若隔着重重山海,遥不相见。许是娘胎里带来的那股子狠劲,从墨村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将手机号换了,□□号不停的输入错误密码,直接锁死。
冲动的时候是真的冲动,后悔的时候是真的后悔。
作茧自缚地她在夜深人静时不停的播打着腾讯客服电话,将□□号讨了回来。
再次登上,油然地想哭。
他的头像灰暗着,有关于他的信息一条也没。
她颤巍巍的点开空间,说说还停留在新年祝福那一条。
从留言中找到了她。
再点开。
忽然她的心突突跳动的厉害,像有什么东西,揪着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像是跌入深海之中,窒息感笼罩着她,过了好久,她抱头哭了起来。
好在,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放声大哭。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们只是分开半年而已,他怎么可以又交了新女朋友,怎么可以,明明之前还在说,我可以对你很好,转身就可以那么坦然地站在另外一个女孩的身边。
江词,我喜欢你,喜欢了六年,跟你在一起了两年,仅仅半年时间,你怎么就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又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这半年,她哭过太多次,哭的眼睛发了炎,哭到声嘶力竭。
最无用的还是眼泪。
夜很深,回忆如潮水侵袭着她。
过了很久,久到身体冰凉。
她想起来□□好友里有个叫张迅的男孩,那是去年冬天她在他寝室楼下遇见的,他的室友。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
消息是第二天中午回的,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写着“是。”
当天下午她辞了工作,坐上了回z城的火车。她想再试一试,不要尊严,不要脸,什么都不要。
只要他。
这条路,来来回回,她走过那么多遍,却从来没像今天觉得,路那么长,车那么慢。
昏暗的灯光悬在头顶,车子走走停停。恍恍惚惚之中,她梦到了那个初秋,那个少年背着光,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橘红色橙光,少年缓缓向她走来,轻声喊出她的名字。
“林池。”
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她轻轻抹了去,心里难过,还真是个美梦,现实世界里,他从来不会那么宠溺地喊她的名字。
张嫂开的门,看到她很是震惊,问道:“不是说今年夏天在外面实习不回来么。”
她拖着沉重的箱子说:“想家了,回来看看。”
她在林家一直算得上乖巧懂事,一直帮张嫂分担家务,张嫂待她也是和气。
“林局长要是知道你回来一定高兴。”
林池腹诽,他能高兴才怪。
父女俩,除了向他要钱之外没啥可聊的。
她上楼冲个澡,洗去满身风尘,还饶有兴致地化个淡妆。
她一直记得江词不喜欢浓妆艳抹,略施腮红就好。
下楼的时候,林言在弹钢琴,请的家教,小手指头敲打着琴键简直就是噪音污染。
张嫂见她要出门,忙说:“江家那小子没在家,暑假就没回来。”
她诧异,问道:“不住这儿住哪?”
“不知道,平时礼拜也没见回来,几个月都没见过。”
她怔忡。
除了这儿,她还能去哪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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