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和rtf战队经理山竹约好签合同的日子在三天后，山竹在发定位给他之前询问要不要派人开车去接他。
这不奇怪，rtf在经历去年世界赛一轮游、今年根本不够积分打进世界赛后还能迎来天梯第一打中单，派人来接只是基本待遇。
当然喻禾星拒绝了，首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住在这里，其次……太夸张了，让人知道了又得挨骂。
确认809的门关好，喻禾星戴上头戴式耳机，两手揣兜很酷地出门了。
路过801的时候腿在往前走，眼睛却黏在了那栋别墅上。
然后咣地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人。
“对不起啊我……”喻禾星眨巴了两下眼睛，笑了，“老板好。”
“你好。”
第一次见面他的沙发撞上萧夜的肚子，第二次见面他用瓶子抡了萧夜的后背，第三次见面他一脑门磕上萧夜的鼻梁。
其实是因为萧夜玩手机也没看路，观察了他一下，“没事吧？疼吗？”
“还行还行，没事。”喻禾星把耳机挂脖子上，傻呵呵地伸到刘海底下摸了摸自己脑门，一点都不酷了。
萧夜笑笑，“出去啊？”
“哦，山竹在薄雾咖啡厅，等我去签合同。”不笑了，有一点点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感。
萧夜当然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眼底泛了一瞬不易察觉的情绪。只说：“好，路上小心。”
他是看着喻禾星走出小区大门的，那一瞬间的情绪有点像狠心的老父亲逼迫孩子出去吃苦历练。有些舍不得，但如果真的不舍，那孩子坎坷的还在后面。
萧夜叹了口气。
职业电竞从来就不是什么康庄大道，他有后悔过，因为喻禾星在镜头前半开玩笑地大方说过“也不知道世界冠军给的天才少年buff毒不毒，先戴着吧”。
那次赛后采访萧夜看了，他开始担心职业电竞适不适合喻禾星，自己当初是不是该谨慎点，如果当初在暴风网咖没有主动开口，那么这孩子就算真的进入职业圈，也会被战队按在青训队熬一段时间。
但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世界冠军的认可已经把喻禾星捧到云端了。
萧夜狠了狠心，拎着猫粮回基地。
头戴式的大耳机是一种拒绝的标志，虽然无线耳机很方便，但路上遇见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或者追着邀请体验什么免费项目的，头戴式耳机更能理直气壮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但不是路过未来经理旁边还在目不斜视地坚定向前走！
“不好意思，真没听见。”喻禾星惊恐地把耳机拽下来，一秒钟前他条件反射猛地甩开了山竹追上来抓着他袖子的手。
好在山竹没在意，直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你这个牌子的耳机我有，降噪可好了，你走过了，薄雾咖啡厅是这一家，跟前面的濛雾有点像。”
喻禾星抬头，“喔我……我刚看错了。”
“嗯。”山竹点头，“这两家经常有人搞错，外卖员都经常进错，来吧。”
山竹挑的咖啡厅装修很有格调，店里放着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所以走进来的第一步，略微有些抗拒。
这首曲子他以前练得脑浆炸裂，是一听见就犯ptsd的程度。
喻禾星咬咬嘴唇，跟着山竹继续走。
他们的位置比较靠里面，前后都是空桌。喻禾星随便点了个喝的，然后静静地等山竹开口。
山竹也不墨迹，直接把ipad翻开，转了个方向推到喻禾星面前，“这是我们战队这个赛季的比赛计划，如果在秋日狂欢杯和华西杯拿冠军的话，那么第三场就是s级联赛。”
“嗯。”喻禾星点头，“一号位确定了吗？”
“确定了，sword。”山竹说，“现在五个人里只有你的合同还没定了。”
“好，给我看看合同吧。”喻禾星不是第一次签战队了，对他们的签人流程很熟悉。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经验丰富的喻禾星看了一遍合同，这些战队的合同大同小异，该着重看的点在哪里他都知道。
山竹递了支笔过来。
喻禾星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指尖有些迟疑，“我下个月才能去基地，目前有点事要处理。”
山竹嗯了一声，“没问题，赛前一周住进来就可以了。”
这下真的没有什么理由了，这是他留在职业电竞的唯一途径，少时一腔热血，带着勇士令状一样的决心来打职业，想证明自己不仅是天梯第一强，还是世界第一强。
后来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下来，浇得少年满头满脸的狼狈，但没浇熄骨子里的不服。
他拿过笔，在合同上签字。
rtf，readytofight。
今天这个战队迎来了最后一块拼图，从超一线战队降级而来的中单选手，天梯第一，世界八强中单，喻禾星。
微博文案早就准备好了，配图就用喻禾星那天梯第一的游戏主界面截图。像定时炸弹一样，喻禾星落笔的时候开始倒数，最后一笔完成后嘭地爆炸。
“你回哪里，我送你吧？”山竹说。
“不了。”喻禾星想了想，都是同事了，别这么淡漠，添了句，“不麻烦了，我坐地铁很方便，谢谢。”
山竹做经理这么多年，早练就了看人下菜碟的圆滑，“好的，合作愉快。”
很憋屈。
很闷。
胸口那团浊气比萧夜嫌弃暹罗猫脸黑要浑了千百倍。
叮叮。
咖啡厅的门铃欢乐地吆喝了两声。
“喻禾星。”进来的人叫他。
他回头，那团浊气清明了大半。
“签好了吗？”
萧夜松开门把手，走进来，他穿得很随意，黑t恤黑色牛仔裤，粘的全是猫毛。
走近了些，和后面站在座位旁边的山竹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胳膊很自然地越过喻禾星，去和山竹握手，客气地笑着说：“pla麻烦你照顾了。”
久经沙场的山竹很少这么失态，赶紧握住萧夜的手，“不不，应该的应该的，pla能来我们队是咱老板祖坟冒青烟，啊不是，哈哈、哈，反正就那个意思，肯定会照顾妥当的，萧队放心。”
是的，这时候在圈内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萧夜现在是de战队队长了。
“嗯，麻烦了。”
喻禾星是没想到没见过世面的归国人员处事起来这么熟练，这时候也憋住了没问他你怎么在这儿，自己只是说了个咖啡厅的名字，没想到他会追过来。同时很乖巧地配合萧夜营造出了一种自己有大人送过来等在外面的假象。
山竹还在重复着“不麻烦不麻烦”，萧夜也很给面子，寒暄了两句说“他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多多包涵”，最后以“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终结此次会面。
然后两个人并排走去地铁口。
喻禾星终于能问了，“你怎么过来了？”
“卖个老脸呗。”萧夜宽慰地拍拍他后背，“打职业也是职场，国内是人情社会，能卖个老脸就卖吧，他们rtf遗迹战争的分部指望明年能被de买过来当二队。”
喻禾星懂了，“谢谢。”
“去了之后要好好打，在弱队，你的队友们没有你强，你是大腿，大腿的错误会被放大，你要学会抗压，要学会沟通，甚至指挥，因为你是全队的希望。”
听着很委屈，这就像小孩儿摔了一跤，本来没什么事的，旁边大人非得来问一句你疼不疼，揉揉不哭。
喻禾星的脑袋耷拉地更低，从嗓子底发出一声“嗯”。
“哦对了。”萧夜拽着他胳膊拉过来避开前面的行人，“我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暹罗猫的脸就是那么黑的，但来不及了，它已经知道自己叫卤蛋了。”
“噗。”喻禾星被逗笑了，“那你给它道歉了吗？”
萧夜很耿直，“还没有，我说话它听不懂。”
喻禾星心情好多了，“但它听懂卤蛋了？”
“对啊。”萧夜顺着他话茬，“这小猫该懂的一个没懂，就这个懂了。”
职业电竞论资排辈，萧夜在国内的节奏多是水友观众在带，其实真正的业内人士都很尊敬他。喻禾星在业内混了一年是知道的，萧夜在业内的评价相当高，这也是为什么沉寂两年后一回国就能进de这种队。
不仅仅因为当年萧夜夺冠是决胜局零阵亡。
而是因为当年萧夜的队伍没有俱乐部，没有赞助，甚至队服都是留学生朋友帮忙设计只做出来五件。
那是纯粹的、真正热爱游戏的电竞，不是为了俱乐部的高工资，不是为了混个职业选手的名去直播或者开店。他们那个队没有任何除开“打职业比赛”的意义和目的，他们连队名都是随便取的“yolo”。
yolo：youonlyliveonce
只活一次，活在当下，大胆去做。
他们坐地铁回去的路上聊了很多，都是想到什么聊什么，没头没尾的。最后回小区了，萧夜把他送回809，郑重地给他道了个歉。
“今天抱歉，我不应该贸然过去接你，给你添麻烦了。”萧夜说，“没有事先和你沟通，我冲动了，你是成年人，你能照顾好自己。”
喻禾星踩在门口台阶上，摆摆手，“不不，感觉有人撑腰，挺好的。”
其实萧夜有planb，如果推门进去的时候喻禾星震惊地问“你怎么来了”，那么萧夜就假装偶遇。但喻禾星看见自己的时候整个绷着的神态放松了下来，他就知道来对了。
“我没有看错你。”萧夜说，“如果你喜欢打游戏，喜欢打职业，那就努力留下来。我期待你在s级联赛上把我杀自闭，好吗？”
这时候，喻禾星胸间那口浊气终于完全消散了。
他点头，“好。”
萧夜笑笑，“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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