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S城是一个繁荣和落后并存的城市
一条大江隔开了新城区跟老城区,两城之间仅三座跨江大桥相连,新城区车水马龙,男人们西装革履,开着名牌小车出没于各种写字楼和高档住宅小区之间;女人们踩着高跟鞋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各大商场穿梭谈笑,挥手撩发间有幽幽的香气弥漫。
老城区如今几乎已看不到什么年轻人了——大部分年轻人在新城区买了房子,老城区里就剩下老人们相依为伴,老人们或躺在老小区的坝子里晒太阳听听收音机,或者骑着破旧的三轮车到老城区中心去赶场买菜,车轮碾在破旧的柏油马路上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
冬天大家都不怎么出门,除非赶上出太阳,老人们会把被子拿出来,挂在坝子里自己做的架子上拍拍打打,去除湿气跟灰尘。
但是住在老城区的老人们几乎都知道,这个城区有唯独有一家人与他们不同,那家人的父母早先在新城区买了电梯房子,早早就搬了过去,可他们家的女儿却还住在老屋子里,前几天为了对抗夏天炎热的天气跟寒冷潮湿的冬天,从新城区请了工人过来给老屋子装了空调。
而现在,住在这家人小区里的老人们正聚在一起,在小区的坝子里晒晒初秋难得的太阳,顺便唠唠嗑。
儿女们已经离开家多年,不这样经常聚一聚唠一唠嗑,怕是连说话能力都要老化了。
“据说是跟家人不合,听人说她早恋,后来怀孕了,男方却不认这个孩子,她自己去打掉了,她妈为了这个事跟她闹翻了天,这不,一气之下自己搬出来了。”在坝子里聚在一起的老人们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关于那家人的情报:老人搬走,年轻孩子却住在了老房子里,在他们当中还是头一户,大家难免对这女儿为何要独自一人住在这不便利的老城区有诸多疑问。
“不对,我听说的是这家人的女儿似乎脑子不太好,她父母是负担不起她的治疗,才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一个脖子上戴着一串玉珠的老奶奶说出了她的听闻,眼见大家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不由得得意了几分:“我听人说,这女孩子似乎从小脑子就不好,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嘀嘀咕咕,还整天摆弄那些巫术方面的东西,好像是…..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别瞎说!这都啥年代了,还巫术巫术的,马克思可没教你这种神论主义!”一个眉目间透着威严的老爷爷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出声教训道:“真是年轻时候就喜欢嚼舌根,老了还不收敛!”
那老奶奶好像很畏惧这位老爷爷,被这么一说便不再敢吭气了。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离那家远点吧!”一个老奶奶抱着一只狸花猫开了口:“跟那家离太近,会遭诅咒的!”
“嘘,小声点,有人往这儿来了!”另外一个拿着收音机听大悲咒的老奶奶出声,大家把目光投向那个朝着他们走来的男人,好奇的打量着他。
男人胡子拉碴,穿着一件破旧的T恤上衣,一件破旧的黑色短款夹克外套,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几乎已经变成了灰黑色,可皮鞋却是比较新的。
“怕是哪里来的流浪汉吧?”人群中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话说间那男人已经走近了,于是大家仿佛突然有了一种默契,都闭上了嘴,沉默了下来。
“请…….请问…………”男人低着头开口了,嗓音有点嘶哑,像是抽烟抽坏了的感觉:“我听人说这里住着一位入梦师,请问具体是在哪一栋哪一户?”
他这问话仿佛一颗大石头掉进了一汪平静的湖水,大家都炸了锅,之前那位老爷子大声道:“什么入梦师!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人!小伙子年纪轻轻,怎可信这些无稽之谈!”
“可是…………我…………”男子似乎不甘心,可刚开口,却抬头看见了老爷子怒目圆睁,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再问他就能朝自己打过来的样子,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可也不走,便犹如石化了一般站在了原地。
老爷子回头看一眼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大声吼道:“还看什么看!散了散了!赶紧回家!”说罢便扭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所在的楼栋。
剩下的一群老人互相看一眼,便也各自慢慢散去,那男人看着人散去,似是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往来路走去。
“喂,年轻人!”正当他垂头丧气往回走了大概10米左右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他抬头四顾却不见人影。
“这边!”只见一个老乞丐拖着一个破烂的蛇皮口袋,从他斜前方的垃圾堆慢慢走了出来,男人见是个乞丐,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怕是要钱的,便抬脚就要走。
“你不想知道入梦师的住处了?”嘶哑的声音硬生生将他已经抬起的脚步又拉回了原地,男人愣愣地看向了老乞丐,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地问:“你知道?”
“呵呵”老乞丐不答话,却自顾自从自己破烂军大衣的外套摸出了一个葫芦,拔掉盖子,男人鼻子动了动,不由讶异:“酒?还是自酿上好的女儿红?”
“不错嘛!小伙子!”老乞丐嘎嘎笑了起来,声音仿佛破旧的老风琴一样难听:“算你识货!”
“您刚才说,您知道入梦师的住所?”男人眼神慢慢聚焦,又慢慢变得狂热,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乞丐,眼睛里全是血丝。
“没错!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老乞丐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男人闻言,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求求您,告诉我!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您!”说着他又拼命磕起了头,不多时已有血迹渗出。
“哦?什么都可以?”老乞丐眯起了眼睛,笑呵呵看着他
“是!您要什么都可以!”男子抬头,神情坚决,哪里还见得之前半分的失魂落魄的模样。
“恩………”老乞丐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听说罗家小儿子酿得一手好梨花白,老爷子我倒是做梦都想喝上一口,可惜这酒千金难求一瓶,只供上等人享用,真真是可惜了。”
男子闻言讶异道:“老乞……不对,老爷子如何知道是我?”口气越发尊敬,连称呼都改了。
“罗家小儿子,罗辉”老乞丐又喝了一口酒,笑道:“你虽然衣着破烂,可你身上却透着一股子高级梨花白的酒香。”老乞丐摇摇头:“居然用千金都难换的酒买醉,真是败家!”
男子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跪久了导致有点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苦笑道:“从小泡在酒里,如今也只有古法炮制的梨花白才能让我一醉。”他看向老乞丐,道:“老爷子方才说梨花白,您只要把入梦师的住所告诉我,我愿意将这梨花白的酿造方子送给您!”
“一张方子换一个地址?你还真舍得。”老乞丐啧了一声,似乎嫌弃无比的摇摇头,从大衣里侧掏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跟一短截铅笔道:“你先把方子写给我,我就告诉你地址。”
男子闻言,赶紧双手接过,眼见四周没有可以垫的地方,便直接趴在了水泥地面上写了起来。
老乞丐在边上看着,看一眼喝一口酒,待男子写完站起来,老乞丐接过那本子看了看,道:“行了,我这人呢最讲究言而有信。”老爷子将本子重新揣进内衣口袋里,道:“你要找的人就住在10栋2单元404号。”说罢就盖上了酒葫芦,准备拖着袋子离开。
“可是!”男人赶紧追了几步紧跟着老乞丐问:“我对这里不熟,到底哪一栋是10栋?”
“这小区就只有一栋是红砖房,那就是10栋了,你在小区里多逛逛,那红砖房楼栋门前的道口上有一株很大的银杏树。”老乞丐丢下这句话,便拖着袋子头也不回的缓慢走掉了。
男子,哦不,罗辉,朝着老乞丐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快步去寻找10栋了。
在他离去后,老乞丐边走边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边嘀嘀咕咕:“一张方子就为一梦,值得吗?哎…………..哎呀!不好,忘了告诉他,那女孩儿可不是像我那么好脾气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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