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情怀
第七十二章：情怀
童正直视卫青修，内心五味杂陈。对于这个老家伙，他说不清感觉，有期盼的爱但更多的是恨。
“过来坐吧！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今天我会一一给你答案。”卫青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威严模样。
童正面对这样的卫青修心里犯怵，但压在心里的疑惑让他维持了面部凝重的神色。
卫霄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言亿冬一贯会审时度势，此刻屋内的两人已成屏障，隔绝其他人。她站在卫霄身后，用手轻轻拉了拉衣角，给了一个眼神，示意卫霄和她出去。
卫霄迟疑了下，还是默默跟着言亿冬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卫霄并没走远，而是站在门口几米外，回过身看房门。
言亿冬开口道：“我知道你担心爷爷的身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不适宜在场。我相信爷爷会有很多话想和他单独说。”
卫霄明白，但心难安：“我知道，可是。”
言亿冬握住卫霄的手：“我们就在门口等。一旦里面有不好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被言亿冬一握，卫霄不宁的心绪被平复。
他点了点头，道：“好。”
看着言亿冬握紧自己的手，忽然间卫霄发现言亿冬总是能让他心定下来，有时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胜过别人的千言万语。
从小到大，言亿冬对他而言都是不一样的存在。只是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得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怪他太迟钝，竟然才发现。
一门之隔，门内的两人此刻面对面地坐着。
卫青修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孩子，心里有着说不尽的无奈，一声叹气后，说：“你问吧！”
童正心一沉，问出了他好奇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无解的心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卫青修冷静地说：“论公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论私你是我挚友的孩子。”
童正：“你知道我是谁？”
卫青修点头：“知道。从你进公司没多久，我就知道了。”
童正：“怎么可能？”
卫青修：“你和你奶奶的眼睛很像，第一次见到你，我透过你就仿佛看到了她。所以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
童正不屑地嘲讽卫青修谎话连篇：“还能这样？”
卫青修神色自若，不慌不忙道：“事实如此。”
童正：“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卫青修：“我有什么需要欺骗你的吗？”
童正冷笑，觉得卫青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你说和我没关系，又没什么费尽心思提拔我？难道不是愧疚？心里有鬼？”
卫青修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慈心竟成了对方误会的证据，“抱歉。因为我的好心造成你的误会，我很遗憾。”
“遗憾？一句遗憾就可以解释的清吗？”童正难以置信：“你这是打算敷衍我？”
卫青修慢慢摇了下头：“并没有，我所说的全部是实话，不掺杂半点虚假。至于你的怀疑，我也很想问是谁告诉你，我和你有关系的？”
童正愣了一下。没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听来的，凭着细枝末节一点点推理出来的可能。
从小到大，爷爷对奶奶家暴，爸爸对妈妈的折磨，他亲眼目睹了家里人的悲剧，而悲剧的来源都是卫青修。
爷爷怀疑爸爸不是亲生子，气奶奶不顾家。爸爸气奶奶离开腾霄，没能给他好的生活。
归根究底这错是卫青修造成。
“若不是你抛弃奶奶，我的家庭也不至于变成那副鬼样子。”童正斥责道。
卫青修不清楚童正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和他所知道的肯定不一样，“我没有抛弃你奶奶。我和你奶奶曾经是合作伙伴，但仅限于工作，并没有私情。”
童正不相信：“不可能。”
卫青修：“这是真的。如果你不信，我愿意配合你做dna鉴定，到时候真相一清二楚。你说呢？”
童正仍有疑虑，可见卫青修回话时的斩钉截铁，又忍不住自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
“那为什么我奶奶会离开腾霄？明明腾霄就是她和你一起创办的，而且最开始的“藤”字是她的名字。她才是腾霄真正的创办人。是你鸠占鹊巢，不是吗？”童正越说越激动，在他心里，卫青修就是一个盗取别人成果的窃贼。
“我承认是你奶奶创办的腾霄，但我不承认盗取。是你奶奶主动退出的。”
“不可能。”
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创始人会自己退出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
卫青修觉得童正反应这么大情有可原：“原本这件事我打算瞒一辈子。”
童正冷笑：“一辈子？真不短啊！听你的意思是想带进坟墓是吗？”
卫青修点头：“如果可以，我是这么打算的，可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隐瞒了，我不能让腾霄毁在你手里。不然当年我们的努力全都要白费。”
童正听出了问题：“你们？”
卫青修又叹了口气，重提陈年往事终归是有些伤感：“你精心策划让腾霄陷入产品质量危机，殊不知当年你奶奶正是因为犯了类似的错误才主动离开了公司。”
童正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卫青修：“那时候腾霄刚刚创办，各方面都不完善，尤其是资金断裂很严重。你奶奶为了不让腾霄陷入资金问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用低价零部件替代了原有供应商的原件。”
童正：“用低价有什么问题？降低成本本来就是每个企业都在做的。”
卫青修：“低价没有问题，问题是我们原本使用的供应商的零部件质量在国内无可替代，这在我们最初做家电时就知道。新的供应商所提供的产品在一开始就因为质检不过关被我们否决了。但你奶奶还是铤而走险。”
每每回想起这段往事，卫青修心痛难耐。一念之差，毁掉了自己一片大好的前景，也差点断送了腾霄的未来。
“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这方面的消息？”
“因为消息封锁了。”
“封锁？谁封锁的？”
“我。这件事藤玉娇自己私自做的决定，连我都不知道，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产品还没上市，就在生产过程的测试中被几个老员工发现了。他们检查发现是零件被人调换，于是找到了我，向我举报了这件事。”
“然后呢？”
“之后，我找到你奶奶对峙，她承认了。几个老员工气得当场要罢工。他们不原谅你奶奶的所作所为。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原谅。”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零件？”童正不理解，他奶奶也是为了公司节约成本，为了公司运转才这么做，为什么连一个原谅都得不到。
卫青修摇摇头：“在你眼里这是一个零件，可在这些老员工眼里，这是背叛，这是毁灭梦想。是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梦想？”怎么还上升到了梦想这么虚无缥缈的词。
“在你眼里或许这很虚幻，可在那时却是最真实的信念。我们这群老一辈的人和现在人的想法有很大的不同。”
卫青修就像是童正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猜中其想法。
“你们是什么想法？”童正问道。
“发展中国民族企业，让中国人用上自己国家品牌的家电。让我们有和国外资本竞争的地位。”卫青修说这话时，眼睛里闪出来的光不同以往，是一种民族情怀，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
童正被卫青修的眼神震撼，那种骨子里的骄傲与自信是他从没有过的。
“过去国内的家电市场是被国外占领，无论电视还是冰箱，但凡人们购买，选择几乎都是外国的家电。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服输，想要改变这种现象，经历了很多困难才渐渐让这个梦想有了雏形，结果差点就被你奶奶毁了大家的心血。你说他们能原谅吗？”卫青修说到无力处，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明白藤玉娇的用意，但用错了方式。
若当时几个老员工没有发现，一旦产品上市，质量出现问题，在那个年代，将是对整个国产行业的信誉致命的打击。
所有人都会怀疑国产不行，质疑国产的水平，到最后反而给了外国品牌更多的客户。到最后国产品牌的研发和创立只会难上加难。这不单单是国产家电的危机，更是所有国产品的危机。
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再苦再难都坚持了，可偏偏到紧要关头最信任的伙伴背叛，让一群人陪葬，成为民族罪人，任谁都不能说不介意就不介意。
“当时已经激起了众怒，我也没法替你奶奶说话。你奶奶也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决定，知道自己差点害了所有人，心里有愧，所以自己主动放下了腾霄的职位，退出了公司，也离开了滨城。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声誉。所以我和其他几个知道实情的人闭口不言。可没想到我们的保护成了你损害腾霄的原因。”
腾霄遭受今天的变故，卫青修认为自己这个老家伙难辞其咎。他说卫霄心软，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年少时，他们都是愣头青，一门心思就想创立民族品牌与世界抗衡，然而随着他们逐渐走向成功，曾经携手共进的人一个个失去初心，变得物是人非。
卫青修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坚持到现在的人，但现实又教会他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很多人根本没有他的这种民族情怀，被金钱迷了眼，追逐名利，甚至不惜出卖民族的东西。
多少国内企业刚一兴起就被外国收购，最后成了伪民族品牌，吸国人血，资金外流。而真民族品牌又再度衰落。
每当卫青修听到这些消息，都会痛心疾首。所以这些年腾霄始终坚持用国产零件，不接收外国投资，都是为了保护品牌完全国有化。中国人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守护。
哪怕是神志不清，哪怕他知道卫霄没有能力，他也在祈求卫霄坚持。
卫青修和童正坦白了他的想法，在其他人看来最愚蠢的想法，他仍旧会不留余力坚持，直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你不能理解我这天真的想法，我也不奢求能被理解，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和我有着同样的坚守。”卫青修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相信他不是一个人。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童正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改变不了自己曾经损害腾霄的事实。就如同伤疤即便是修补，也无法恢复如初一样。
“你自己离开吧！”卫青修给了童正和藤玉娇同样的结局。故人之子，他实在下不去手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童正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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