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现端倪
那小儿的愤怒放到诸人眼里实在是不值一提,看他就如同是看一只被圈在笼子里无能狂吠的小犬。
顾少卿嗤笑一声:“我能做什么,一群人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躲在密道里,偏偏顾首不顾尾,军爷们住的地方,也是你们这群……能随意放肆的?”
他虽然把未说出口的词给吞了回去,却也不难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放屁!这是我盛家的园子,是我娘的陪嫁,我们留在这天经地义!”盛意破口大骂,“我本来想着你们是外地人,还带着兵马,说不得能把这一城的匪盗给端了,没想到你们是一落知秋!”
一落知秋?
在场众人面色古怪:是一丘之貉吧……
但话说到这种地步,这小儿的身份也能确定下来,确实是这范园的小主人。
苏慕容道:“不是说,这范园的主人是个在外行商的商人,把这园子托付给了赵大人帮忙照看么。”
盛意咬牙道:“那赵普算是什么县令,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也敢往父母官的位置上坐——要问什么,你们直接问,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家里人还在你们手上,不会跟你们在这儿打什么马虎眼。”
这小孩儿……
苏慕容心下嘶了一声,使眼色让春雪放开他:“那我且问你,这魏县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盛意环顾四周,见这园子里能看见的皆尽身着盔甲,不见外人,这才看向她:“我偷听到的,他们乃是居于钦州寇阳山的匪盗。”
又是匪盗。
大乾的匪盗向来来历复杂,武帝南征北战,使得天下一统,这是功绩,也是血腥。
前朝流亡的世家、臣子、皇室的遗孤、不愿归附的杂兵将军……
林林总总,多有隐匿入山林,落草为寇的存在。
天下一统至今已有一十二年,朝廷的重心放在修养民生、加强吏治上,所作所为莫不以天下万民归心为主。
是以这些藏匿盘踞一方的匪盗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地方的官员想要下手整治却又因为府兵有限、力敌不过等种种原因,对此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便捏着鼻子认了。
更有甚者,地方官员与盘踞一方的匪盗互为勾结,为祸一方。
譬如说,这钦州。
“寇阳山……”顾少卿闭上眼回想钦州舆图,钦州再往北便是云州,云州再往北便是草原戈壁,他父亲顾振安便于云州镇守,大将军府里也有附近一带的舆图,此时倒是方便了他。
“寇阳山乃是一座山脉,自东向南绵延上千里,钦州州城西北三百里处,便是寇阳山的范围了,”顾少卿道,“他们可有说过,他们居于哪座山头?”
盛意摇了摇头,这哪里是他苟且偷生、过得像个小蟊贼一样人能知晓的东西。
但哪怕他不知道,顾少卿心里也有数了:“自长安至钦州,若不绕行,这魏县却是必经之路。”
换言之,这魏县便是前往钦州的一个关隘。
那么这满城的匪盗,大抵也是钦州刺史沈康所说的,与朱东光暗中勾结的那伙匪盗了。
可是……
苏慕容皱了眉:“魏县如今这般模样,持续多久了?原来的县令如今是生是死,麟州太守可知这魏县中的情形?”
盛意举袖抹了把眼泪,本就不多干净的脸上更是被抹上了一层不均匀的灰:“两年前,匪盗入城,一夜厮杀,县令程斌程大人一家以身殉城,被贼首抹了脖子,挂在府衙前整整挂了三天,还是我带人趁夜摸黑去给程大人收敛的尸身。”
恶贼竟猖狂凶猛如斯!
苏慕容倒吸一口冷气:“那这城中百姓呢,人都去哪里了?”
莫说那披着官皮也不像官的赵普,便是这城中许多“百姓”都不是真正的百姓。
哪家货郎腰间塞着匕首,哪家包子铺的伙计背后别着斧头,哪家平民娘子敢大大咧咧的将金耳坠戴在耳上上街与人争执叱骂?
这一个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细究起来却哪里都是破绽。
这魏县已经成了匪寇窝,那这城中百姓呢?
盛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太守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事儿,但他们已经在这呆两年了——他们将这城中百姓充作奴隶卖了出去,在这抢来的地盘上大摇大摆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等来了一窝又一窝的肥羊。”
“胆大包天,闻所未闻……”苏慕容难以置信的喃喃,“这哪里是大乾的县属,这分明是……”
分明是匪寇所圈养的牲口棚!
顾少卿定定看着盛意半晌,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审视:“那倒是为难你这小小年纪,能在这虎穴狼窝里活下来,还能救济你的‘家里人’。”
盛意冷冷盯了他一眼:“好歹我盛家也是魏县三大姓之一,也是请了名师来教习功夫的,虽然没有出师……这两年至少也把手脚上的功夫练得极好。”
顾少卿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什么手脚上的功夫,逃跑和偷窃么?
“若你们想找这城里原来还活着的人,我不妨给你们推荐个地方,”盛意冷笑道,“从范园出去,沿着东大街往西走到头,再往南拐过两条街就是。”
“那是什么地方?”苏慕容问道。
盛意讥嘲一笑,吐出来两个字:“妓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先不说这些,现在有一个问题,很重要,”顾少卿看向苏慕容,“钦州太守朱东光也在做人口生意,这群匪盗也在做人口生意,这说明有个地方非常非常缺人手,尤其是缺那些身强体壮的劳力。”
苏慕容沉吟道:“钦州紧邻云州,但有顾大将军坐镇,等闲人的手伸不到那里去,也就是说,这些作为奴隶而被买卖的百姓,不可能出关——那他们就只能还在大乾的土地上。”
“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手笔,好一出瞒天过海、借刀杀人之计,”苏慕容叹道,“能拿得出此等巨财散于民间,却不惜人力……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们人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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