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谋划
魏县的县衙依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街上的百姓也好似过着自己的生活,沿街的叫卖,不是出现的讨价还价,无一不昭示着他们也有着和百姓一样的需求,也在这魏县县城里过着如同普通百姓的生活。
甚至于,魏县的物价也与外面相差不大。
然而联想起今日得来的这些线索与消息,却更让人心悸。
这算什么?国中之国?还是国将不国?
这些人敢在钦州地界如此作为,朝中却被瞒得一无所知,当真有人能做到这种一手遮天的地步么,或者,是朝中诸公……
亦或者,这背后可能还有他的那几个兄弟。
卫信的指腹无意识在袖中摩擦着,指尖光滑却也有种无处着力的错觉,那是他的掌心:“方大人,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正清陪坐在下首,闻言拱手一笑:“殿下,臣没有意见。”
卫信以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顾宁、苏四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这能有什么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城中的匪寇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顾少卿少有的跑了下神,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带着人护着储君杀出去。
一城的匪寇啊,这要是让储君陷在了这里,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原先在城外的时候,还觉得这里官员和匪盗勾结,入内一看,简直是大开眼界。
“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苏慕容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思拉了回来,“与今日所见,何其相似。”
这是一个典故。
猎户打猎,野外网开四面,欲打尽天下野物,而后商汤见之使其去其三,说:欲左,左,欲右,右,不听话的,便进了这网里吧。
而这城里的匪寇,与那“天下四方皆入吾网”的猎户又有何区别?
卫信颔首,看向顾少卿。
顾少卿则一拱手:“殿下网开一面,小臣却也能一网打尽!”
“好,那孤便在这县衙里,等你们今夜的好消息,”卫信一笑,“孤能不能出去魏县、如何出这魏县,便全托在顾少将军身上了。”
“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使殿下安全出城!”
这便是立下军令状了。
方正清笑呵呵地捋了把胡子打圆场:“嗳,顾少将军年少英雄,定能平安将殿下带出去,还有这城里的事,老臣也会在折子里禀明圣上,给顾少将军也记上一功。”
顾少卿心底暗骂一句,却不得不对着方正清一拱手:“有劳方大人了。”
“不碍事,不碍事。”
卫信便点头:“若是没有其他事,便都先去安排罢,今夜里,都提前做好准备,尤其是吃用上,多做留心。”
众人起身行礼,这便一一告辞了。
方正清带着他那小童,优哉游哉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你今日,看出什么名堂了?”
若雨小声笑了笑:“我看出几位大人人齐心不齐。”
“啧,一堆麻烦事儿堆到了一起,任谁来心也齐不了,”方正清迈着步子,一步两晃,“你且看着吧,日后啊,这戏还有的唱。”
方正清摇着头进了自己的院子:“有些事儿啊,谁也比不得谁……”
院门打开,院子里空荡荡的,依旧是她们离去时的模样。
只是她们两个人出的门,回来时却又多了个顾少卿与长林。
“你何必跟我一唱一和,平白惹了殿下不快。”苏慕容叹了一声。
“为圣上办差,为殿下办差,不都是一样么,”顾少卿一笑了之,“本来,我这一趟也是要保证殿下平平安安出来,再完完整整的回去。”
“你本来也不必为他们求情,可你还是张了这个口,”顾少卿道,“与其护着殿下从这城里狼狈而逃,不如顺水推舟,全了这份体面。”
“对殿下好,对朝廷好,对圣上好……对这城中苟活着的、真正的百姓,也好。”
话是如此说,只是难度却又是高出了不少,前者只求活命,后者不仅要求名正言顺,还要风光出城。
这县城里有多少人?
苏慕容暗自问自己,一路行来,不见老幼,唯有年轻力壮的男女,算下来以他们在城中所见的人流……这且还是他们仅凭肉眼观测到的。
再加上这里是匪盗主场,他们这许多人还要护着赈银赈粮,还要护着太子殿下,还要去与人厮杀——这又能抽出来多少人呢?
“顾少将军,你可知这魏县的大门是敞开的,”苏慕容道,“我们出不去,求不来援兵,可这些匪盗却能自由出入。”
“是求不来援兵,还是根本就没有地方让我等求援兵?”顾少卿止住了她的话头,“为什么没有在殿下面前说寇阳山可能有……的事,为什么没有说麟州可能也不安全,为什么没有让殿下知晓,这魏县打下来,却也终究是我大乾的损失?”
顾少卿看着她,眼底是洞若观火的明晰与冷静:“因为你知道,他会退。”
“从到了上平县,你觉得钦州不对开始,太子殿下便开始深居简出了,”顾少卿笑了,“再后来又经历了几场刺杀,他便更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你觉得太子殿下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他怕了,接过太子之位时的兴奋与跃跃欲试,在看清现实与危险过后,他开始怕了。
“从他在上平县受了惊吓至今,他可有说重新再接过压在你身上的这些杂务?”顾少卿一句接一句的说着,“所以今日你搭了高台,以商汤为鉴,要他料理魏县诸事,却不想他反手将一切都压到了我身上……”
“你也该看清了,”顾少卿微微一笑,“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不是个能担得起事的。”
苏慕容微微抬头去看他:“所以呢?”
顾少卿有那么一瞬间的哑然,而后道:“所以,这一趟只要太子殿下能平平安安的,将政绩拿到手,而后成功回返长安便算是功成名遂了。”
苏慕容看着他,笑了笑:“可他是太子,日后要担起整个天下,要为天下百姓担起安身立命之责,他不能退。”
“可现实就是,他退了,”顾少卿看着她,眼里依旧还是那个带着些天真烂漫的女子,“小师妹,我知道你是老师一手教养出来的,但也要看清事实。”
“你首先是一个女子,而后才是太子妃,再往后,才是老师的弟子。”
女子立身,先看功容言德,而后出嫁从夫,相夫教子。
与这两者相比,最后一个,反而看上去是最微不足道的。
“况且,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的一句话,叫做——后宫不得干政。”
那一瞬间,苏慕容红了眼尾。
不是愤怒,而是委屈。
这一句话,仅凭这么一句话,就将她十几年来所学尽数打成了白费,便将她今日在周王面前的劝谏打成了笑话一般的存在,连带着,否定了她父亲对她的期许与将近十六年的良苦用心。
凭什么?凭什么!
顾少卿往后退了一步:“小师妹,你毕竟,还没有当真嫁入皇家,至少现在,你没有劝谏的立场与能力。”
“我知道了,”苏慕容闭了闭眼,“顾少将军先请回吧,想必,今日夜里如何安排心里也都有了底,我一个小女子,在这儿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这便是赶客了。
顾少卿朝着她一拱手,带着人转身离去。
春雪上前扶着她,担忧道:“小姐……”
“春雪,”苏慕容睁开的眼里却是一片清明,“走吧,咱们去等着,看顾少将军,如何破这一局。”
春雪松了口气,却不知苏慕容耳侧再次回响起了苏林氏的叮嘱:
“女子一生,不能全靠男人,想要过得如意,便要将一切握在自己手里,当这阖府上下背地里的家主。”
“只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她手指虚握,而后渐渐收紧。
不,顾少卿错了。
她,首先是她父亲的学生,而后是太子妃,在而后,才是一个女人。
“春雪。”
“奴婢在。”
“写一封信送去长安,我要冬实亲自来这魏县一趟,”苏慕容轻声道,“带足银两,带够人手,带够粮食。告诉她,这里有空城一座,百废待兴。”
春雪犹疑了一下:“这……”
“无妨,我动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和太师府无关。”
春雪低头应道:“是。”
另一厢,顾少卿则与长林走在出县衙的路上。
长林道:“公子何必在苏四小姐心上捅这么一刀?这么下去,苏四小姐与公子怕是又要生分了。”
“我今日不扎她的心,日后周王扎起来,怕就是要她的命了,”顾少卿笑了一笑,“周王母族式弱,没有能扶得起来的,日后如何全仰仗太师府,若小师妹在周王面前还不知收敛……等周王登基,当真坐稳了帝位,小师妹在宫里便是首当其冲。”
“汉武帝时,尚且有金屋藏娇的佳话,与如今周王、与小师妹的处境何其相似,只是最后如何了?”
最后,陈阿娇退居长门宫,一生幽禁,致死方休。
而长门,于诗词当中,也成了人生失意的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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