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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玖


今日天朗气清,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午后的金光细芒错落在宝殿的琉璃瓦上,跳跃出无数金光点点,寺庙檀香阵阵,梵音缭绕。

        光阴静好,岁月无声。

        赵弘却在山门前急的跳脚,

        “人走了?什么时辰走的,去哪了!”

        开门迎客的是熟面孔眠心,垂下眼睫,和声道,“施主的修行已满,天一亮便来辞行,山门一开,雾气还未散已下山去了。特意关照小尼,若有人来寻,就说她先去探望双亲,稍后就归家。”

        闹了半天,不还是乖乖回去了!

        赵弘松开攥紧的拳头,整个人松懈下来,脸上挂出风流笑意,

        “多谢小师傅告知。在下忙着赶路,口渴的厉害,厚颜想跟小师傅讨杯茶喝,不知方不方便。”

        出家人一副慈悲心肠,眠心自然请他进来。

        引他进门,在门口的倒座里稍候,隔壁那间就是值夜住的屋子,炉上现成的热水,斟了两杯端过来,“施主请用。”

        赵弘锦衣玉袍,眉眼风流,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眠心到底是岁数不大的姑娘,看一眼都要脸红,放下茶水就要走。

        又让他叫住,“小师傅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赵弘是有意的,眠心却不懂,傻乎乎道,“上回施主来此,也是小尼引路。”

        “难怪!”他果然笑起来,装作恍然发现,“是在下眼拙,小师傅莫怪。不过我统共来寺里两次,两次都遇见小师傅,照佛家所言,也是极有缘分的,小师傅你觉得呢?”

        说到后来,声音里已经带了笑,他一双含情目,定定望着眠心,端的是一副多情温柔的模样。

        眠心哪里禁得住这样撩拨!登时心跳如雷,面红耳赤,慌的无语伦次,恨不得脚底生洞,钻进去才好。

        像只涉世未深的白兔,纯真无邪,她脸红耳赤,都在赵弘意料之中,他胸有成竹,佯佯把玩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含笑看着自己的杰作。

        忽听得院中一声高呼,“眠心!大殿的香烛不够用,师傅叫你再取些过来!”

        震得眠心从窘境惊醒,拔腿跑出门去,“来了!”

        见她走远了,赵弘收起玩味笑意,

        “听说府里派人跟着来的,主子都不见踪影,也没见她回去报信。”

        说着已是一脸寒意,“人呢?去,捆来见我!”

        “是来了一位冯妈妈,”松泉看他脸色不好,踟蹰道,“毕竟是佛门圣地,动静大了不好看。还请爷息怒,忍耐些。不如我先让人捆回去,回到府里再发落也不迟。”

        赵弘端起茶碗冷笑,“那就依你说的办。”

        松泉应下,又问他,“爷,眼下咱们上哪儿?要去陈家接回奶奶吗?”

        粗瓷茶碗里高碎泡的茶,寡淡无味,赵弘掀盖一瞧,随即嫌弃的放回去,掸掸衣袖站起身,语带讥讽,

        “我那老泰山,可是很有学问的读书人,这时候去了,必然少不了一通酸文怪醋的说教,我可没闲工夫听他磨牙。”

        边说边打头出门,到了山门外,松泉牵马过来,依旧原路回了赵家。

        赵太太刚好从他院里出来,在回廊打了照面,见他独自回来,脸色立马不好,“她还不肯回来?!”

        “怎么会!”

        “那人呢?”

        赵弘这回神色轻松,带了几分志得意满的笑,“母亲只管放宽心,不出两日,我保管人回来,到您跟前儿认错。”

        说罢越过赵太太,施施然往堂上去了。赵太太一脸迷惑,只能拽着松泉追问,“你们爷这是什么意思?”

        松泉老实赔笑道,“爷到了寺里,小师傅说奶奶一早就收拾行囊下山,回陈家去了。奶奶回去寻靠山,但陈家什么样儿情形您是知道的,老泰山不当家,什么事儿都由太太说了算。所以爷说他心里有谱儿,晾着奶奶几天再去接,包管跟着回来。”

        赵太太听后,乐得咧嘴一笑,“这话倒不错!她亲妈早死了,这个刻薄后娘不吃了她就算好,还异想天开,指望娘家人给她撑腰?我还以为多大的气性,盘弄你们爷跟着受罪,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的回来。”

        这下好了,心放回肚子里,赵太太拢着灰鼠斗篷,仰着下巴回去找人打牌了。

        日头渐西,透过雕花窗棂投在地上,筛出一道炫目的金光,内室里清烟漫漫,上好的棠梨香,萦绕满室,人呆久了,暖融融如在春天。

        戎饮香早已醒了,半靠床头银红撒花引枕上,形容羸弱,俏脸雪白。

        “妾若知道,她们会将我送来赵家,拼着不要命也要拦下来。眼下只怕闯了大祸,爷要怪就怪我好了,万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

        进门前乳母刚哄着婴孩喝了一点母乳,襁褓中小小一只,哭起来像猫儿。赵弘负手看了一回,亲生骨肉,到底有些心疼。

        于是对着她,也多添一份柔情,“说什么傻话!无故起火,你们母子平安已经是万幸,我怪你做什么。”抚抚她的肩,安慰道,“受了惊吓,孩子又早产,你也辛苦。别多想,好好住着,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戎饮香愧疚难当,“远在北地之时,爷便常常同我说起夫人,温柔良善,妾心里一直记着。今日这样贸然进门,只怕会惹得夫人伤心,更怕夫人因此和爷生出嫌隙,那妾身罪过可就大了。爷如此袒护妾,妾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是妾不能不懂规矩,必要先去求见夫人才好。”

        说着便要掀被子下床,产后极虚,被赵弘轻轻一按,又摔回枕上。

        赵弘又气又心疼,“逞什么能!你刚刚生产,哪里能下床。”她这样懂事,更显得陈窈霸道,让他头疼,“夫人出门未归,你不用见她!何况这是我赵家,我还能做主,轮不到她置喙!你只管安心。”

        戎饮香攀着他的手,切切道,“爷别怪妾多嘴,妾只盼爷跟夫人恩爱长久,可万万不要因为妾生了龃龉。倘若叫夫人不快,只要能留在爷身边,就是做牛做马,妾也是愿意的。”

        赵弘不愿听这些,一笑了之。翻手握着她,笑问道,“你一心要我跟夫人长久,那我跟你呢?以前在北地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一问想起来,当初床笫间讨他欢心,她什么花样都肯来,什么话都肯说,当初说的荤话调笑,难为他竟记得清楚。

        戎饮香适时羞红脸,粉拳一握,轻轻砸在他胸口,像羽毛飘荡而过,“冤家!不正经!”

        赵弘心情大好,朗声而笑,哄她睡下歇息,掀帘子出来。

        他回京后住在和陈窈成亲的屋子里,陈窈住了四年,走的匆忙,留下不少旧物。

        他换上家常衣裳,踱着方步抽出书架上,陈窈留下的《四时杂记》翻看,随口叫松泉,“得空去打听打听,那个小尼姑什么出身。”

        松泉候在门口,一愣,“爷的意思?”

        他一个白眼横过去,“你当差怎么越当越回去了!早先跟着我,可不是这样的猪脑袋!”

        松泉是他自幼长大的贴身侍从,赵弘孤身远去军中四年,如今再回来,自然还是钦点他伺候。

        不过短短几日,松泉已发觉如今的赵弘,比之以往变本加厉,又没资格劝,边扇嘴巴边赔笑,“爷您骂得对!奴才就是个猪脑袋,下回再多嘴,割了口条给您当下酒菜!”

        “滚吧!”赵弘头也没抬。

        落音没落地,前院来人请,“当初爷和奶奶成亲,经手的官媒,刘媒婆来了,说有要事来见,请爷去一趟。”

        自打前朝皇帝颁下《户婚令》,一直到现在,由户部管理,民间婚姻嫁娶、和离,一应都要上报地方媒氏处予以登记,管理户口。属官司,由长史耆老等推选,选保信实妇担任,这一类妇人,便称之为官媒。

        赵弘皱起眉头,“糊涂!媒婆上门,必然是议亲。家里除了三姐未嫁,哪还有旁人,这等妇道人家的小事,喊我做什么!不去不去!”

        那小厮不敢瞒,站在阶下回话,“爷息怒,是太太让来请您,这媒婆上门,是为您跟奶奶和离之事,请您务必要来一趟!”

        “什么?!”赵弘一蹦三尺高,趿着软鞋,风一样卷出来,咬牙切齿奔去前院。

        任凭赵家人火冒三丈,这位媒婆仍旧从容,打袖子里掏出信封递过来,“这是贵府上五奶奶,上半晌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和离书,写的明明白白,因‘感情不睦’自请和离,落款处她已经签了字。附带当初的聘礼单子,我也在衙门里调档,核对无误。五爷既来了,再请你过过目。”

        赵弘只觉得七窍生烟,难以置信,“她人呢?你叫她来见我!”

        刘媒婆好笑道,“您这话问的可笑,老太婆我只负责嫁娶和离,照章办事,可不负责替您看人管人。”

        赵从容劈手夺过信封,递给赵太太,看了和离书,又看聘礼单,“当初我们家可是花了金银,八抬大轿把人娶进来的,和离只退一半聘礼,她蛋都没生一个,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哪那么容易!”

        当初为了伯爵府的脸面,赵太太纵然不愿意,捏鼻子也掏出家底筹办,光是聘礼也凑了十抬,算上金银首饰皮毛锦缎,花费了两三千两不止,如今轻易被她分去一半,自然肉疼。

        “老话都说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刘媒婆瞧这一家人,实在不堪,连敷衍都不愿,揣着帕子起身告辞,“此事儿我已经知会过府上,赵五爷若是不愿意,只等着上衙门里跟陈家娘子打官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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