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高中生没有兴趣
颜展一下子变得谨慎尴尬起来。
因为司机口中说的这事，好像他也参与了。
“湖边，是莫愁湖边吗？”
“对，我以前在那摆小摊做生意！”
颜展一听来了精神，这事不离十，说不定他和胡教授很熟。
“我在那边画室学画，你做生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奇怪的人？”
颜展谨慎的和他形容了半天，其实就想和他打听一下胡教授生前的事，拐了好几个弯，司机终于想起来了。
“这家伙总是抢爆米花的，抢了就跑，好像是个神经病，精神有些问题！”
颜展听的一阵心酸，师傅居然从一个受人尊敬的教授，变成了司机口中的神经病。
车不一会就到了殡仪馆，颜展多抽出了五百块付给他。
“这是我师傅的爆米花钱，我替他交了！”
在司机的一脸诧异中，颜展下了车，轻轻拍了拍殡仪馆的大门，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给他打开了旁边的小门，并叮嘱他一些防火之类的注意事项。
进到灵堂里面，张候和王浩早就哭红了眼，颜展一看到王浩，便低下了头。
“怎么样了？颜展！钱拿到了吗？”
颜展点点头，看到王浩也在看他，便闪烁其词的问：
“胡老师怎么样？”
“这，还能怎么样？”
张候有点语塞，他不明白颜展为什么这样问。
灵堂里面，灯光不算明亮，胡老师的遗体在进门后的一道屏风背面，颜展看了看玻璃柜里面的胡老师，安静慈祥，面带微笑，看上去比平时胖了一些，身边摆满了白色的花。
按照先前程序，已经请过葬仪师给胡老师收拾过了，这段期间胡老师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卫生状况也堪忧，现在看着干净整洁多了。
他们几个已经尽力了。
三个人就这么陪在灵堂里，呆呆的望着苍白的墙壁，外面传来风刮着树叶在地上走动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颜展去办完了相应的手续，来到了灵堂里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学生挤在这里了，大都是最早跟着胡老师学画的那批学生，意外的是单丛也来了。
毕小鹿红着眼圈，拿一朵小花轻轻的放在胡老师的灵柩上，看了一眼憔悴的颜展，满眼心疼似乎还有心里话。
灵堂前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灵堂门外站满的学生，便说：“这是谁家的老人，真有福气，子孙满堂！”
颜展的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他紧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呆呆的看着灵柩上那一朵朵净白的菊花。
不一会，灵柩前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工作人员拉着灵柩过了这道门，右拐后便消失在视线里。
空旷的走廊里面传来了几只轮子“吱喳吱喳”的声音，后面的同学们都在小声的抽泣着。
单丛在人群中挺显眼，他虽然和胡老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看出来还是挺有情有义。
单丛找了个时机，走过来对颜展说：“杜伟和黄羽丘说画室那边走不开，让我带一句节哀顺变！”
颜展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这杜伟才多大的人，就学了些社会上虚伪的套路。
他也知道，杜伟不敢来很大原因是怕自己，他做了亏心事，便掩耳盗铃。
一个多小时的功夫，胡老师被装进了一个小方盒里，本来颜展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当这个轻飘飘的盒子落在他的手上时，他还是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恩师，益友，再见了！
颜展对张候王浩说：“你们和大家先回吧，我陪陪胡老师，他在新县这里也不认识别人，我们都走了怕他寂寞！”
张候王浩说：“我们也一起陪着吧！”
第三天，院方的人终于到了，这人三十岁出头，跟在一个瘦小驼背的人后面，唯唯诺诺。
那个瘦小驼背的人紧紧的握着颜展的手说：“小兄弟，我代表老胡谢谢你了，我是老胡的朋友左芝！”
他又指了指身后那个胆小甚微的年轻人说，“他是院方的人，一会他和你来对接！”
颜展忽然想起来，这个左芝，以前胡教授经常提起来，紫美的讲师，看他四十五岁上下，精神矍铄，脸上瘦出来一道道严厉的皱纹。
“上次我和他说新县有个考生，画风有趣，没想到他真的来了，我快两年没有见到他了！”左芝说，“胡教授最后交代过什么吗？”。
颜展摇摇头，左芝的表情一下变得失落了许多。
“对了！”颜展忽然想起来，“他说他要和自己的学生一起走！”
“孟素？”
“嗯！”
“哎！这个胡方桥，到死还没忘掉他那个孟素，孟素偷走了他的画，都偷偷的卖掉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念叨他干什么！”
左芝失望的摇摇头，似乎在埋怨这个生前好友临走了还是如此糊涂。
“还还还有一件事！”颜展也不想磕巴，因为他准备说句谎话，虽然他一谎话就经常不自觉的磕巴。
“胡老师走的时候说，让我跟着你学艺！”
颜展的声音越来越小，严重的底气不足。
没想到左芝听后哈哈大笑，笑的莫名其妙。
“也行吧！你现在在读哪个大学？”
“读高中！”
左芝似乎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颜展，看着眼前之人将近三十岁的样子，居然还在读高中？
“你复读了几年了？”
左芝这话问的很谨慎，因为艺考路上有许多丰碑式的考生，为了目标院校誓不罢休，往往同窗好友都读完大学结婚生子了，他还在停在高中艺考这一关呢！所以左芝想确认一下，颜展是不是那种艺考路上的长征生。
“第一年！”颜展不假思索的回答。
想不到左芝又是哈哈大笑，然后一阵阵摇头，问道：
“胡方桥是怕我难受，找你来逗我开心吗？哈哈哈哈……”
“你别看不起人，高中生怎么了，一样吊打你们这些教授！”
颜展瞪着眼睛气鼓鼓的反驳道。
“等你考上了美院，或者大学再来找我吧！我对高中生没兴趣！”这个驼背小老头戏谑的看着他。
他们走后，颜展在水龙头旁洗了洗脸，这几天一直呆在殡仪馆，看上去确实憔悴的厉害，明明是个高中生，镜中人看上去却像个被社会毒打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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