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线娘(下)
那是一个台风天,路上没多少行人,连车也很少。
纪铣一手拎着超市买的物资,一手夹着烟,慢悠悠地走着。
路边收摊的小贩喊了句:“台风来了,还不回家,走这么慢小心被刮走。”
纪铣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在所有人都来去匆匆的路上,只有他,哦,不是,还有一个裹着褐色风衣的带着口罩的傻子正在公交站等车。
纪铣笑了笑,这种天气,公交车一般都停运了,这个傻子却接连拒绝了好几个司机,固执地站着。
纪铣看着看他有些勉强地搂住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衣服,难得做了一趟好心人,邀请他坐自己的车。
这位姓宗的先生说自己要去医院看一位朋友,朋友因食物中毒住了院,而他刚到鲸城没有其他的朋友,好心的宗先生决定去医院照顾他。
纪铣看着宗先生两手空空,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叙述语调,觉得他很有意思。
车达到目的地,宗先生却没有下车。
“你在找人。”
终于进入正题了,纪铣想。
“我知道,你和想要找的那个人之间的缘线断了,所以你怎么也找不到她,我能帮你重新连接起来。”
这回,纪铣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他锁下了车门,眼神凌厉地盯着宗先生:“你知道怎么做?”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宗先生拿出了一份契约书,“按手印吧,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会找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当然,这件事情不会损害你和你想找的那个人的利益。”
屋内一时寂静。
陈鹤臣看着沈之言和丝丝,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沈之言这个人就他看来从来都端着一派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仪表,这个宗先生难道是连沈之言都要忌惮的人吗?
“你,你不知道他是谁就敢答应他,还随便签下契约吗?”丝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你还是什么都敢做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可以打我,但是,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一点办法都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希望,你让我怎么放弃?”纪铣拉住她的手贴在脸庞,继续说:“那个人很不简单,我看不清他身上的线,我知道他等在那里绝对是有预谋的,但是,他确实帮我找到了你,我只要这个,其他的我都不管。”
当年,丝丝把她和纪铣之间的那条缘线切断,并且搬了家,纪铣从此就再也没找到她。线娘一般是不会轻易给自己断线的,因为很多时候,这条线断了就很难再连接上去了,当初如果不是真的对纪铣太失望,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不过,丝丝看着她和纪铣贴在一起的手,那里长出了一条新的缘线,从他的手中延伸到她的小拇指处。
“喂,我不过是进去消除个记忆,你们怎么牵手了?”温永镌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这个,顿时怒火中烧:“丝丝,你不要又被这小子骗了,当初他那么对你,如果不是沈之言,你还能好好地在这么?”
丝丝没有说话,只是她慢慢扯开了纪铣的手。
纪铣也很执着,拉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陈鹤臣看着那边僵持的三人,眼看事情要朝着尴尬的局面发展,立马拉着温永镌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张鑫鑫的情况。
“那小子没事,丝丝把他的三缘线都连上了,我把他的相关记忆改变了一下,现在他只记得自己是离家出走,在这被老板收留了一段时间,我已经让温柔把他送回家了。”
“啊?断掉的线还能连上吗?那之前出现在张鑫鑫父母面前的那个男孩又是什么情况?”
之前听秦祁的描述,三缘线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轻易就连上了?陈鹤臣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按照他至今的经历和认知,很多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那孩子运气确实不错,纪铣把他的三缘线保存起来,没有受损,我这边又正好有剩下的鲛丝帮他重新将三缘线连上去。”说到“鲛丝”,丝丝看了一眼沈之言,见他不动声色,又继续说道:“幸好,我当初帮人连过线,要不然今天我可帮不了他。”
“嗯,那个孩子是我让人假冒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把你引出来。”纪铣继续交代:“这是那个人交代我必须做的一件事,他说我没办法主动来找你,只能让你来找我,所以我才找了个会幻术的朋友,让大家都以为他是张鑫鑫。”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纪铣所指的陈鹤臣。
“我?”陈鹤臣有些奇怪,他看了眼沈之言。
此时,沈之言的表情可以说是很糟糕了,他一把握住了陈鹤臣的左手,对丝丝说:“你看,他是不是多出了什么?”
丝丝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忍心地点了点头。确实,陈鹤臣的死线上,突兀地多了一条深色的细线,像是把那根死线提前终结了一般。
陈鹤臣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悲伤了起来,甚至连纪铣都像是过意不去地看着他。
不过,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他在沈之言柔和的眼神中睡过去。
又是这一招,陈鹤臣心想。小时候,每次他看漫画太晚不睡觉,沈之言总会对他催眠,让他睡过去。
说来也奇怪,每次只要看见沈之言那如碧潭一样深沉又柔和的眼神,陈鹤臣总是不自觉想起自己在家后面的小溪里玩水的童年。
那是陈鹤臣记忆里最开心的日子,陈鹤臣的父亲是一个货车司机,经常在路上回不了家。陈鹤臣就被托付给了老家的亲戚,村里有很多和他同龄的孩子,他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夏天的溪水里捉鱼,烤鱼吃。
那是一个有点热的下午,小陈鹤臣和几个小伙伴在小溪里玩水,像这种才没过孩子膝盖的小溪是最适合他们玩耍的,大人也不担心他们会不小心溺水。小溪旁还有酸甜的果子,渴了饿了,大家就采这里的果子吃。
不过,像这样好的地方,村里只有一处,一群大孩子经常和他们抢这块地盘。
这天,他们拿着石块对着小溪里的孩子扔过去,一些孩子被砸中了哭着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小陈鹤臣一个人倔强地躲着那些石块,据守在小溪里。
扔他的石块越来越多,还有几个大孩子跑过来想要抓他,一时间,小陈鹤臣被追得有些狼狈,一不留神踩滑了,后脑勺直接朝着水底的鹅卵石砸去。
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肩膀,让他稳稳地站住。
“没事吧,小朋友。”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陈鹤臣转身,抬头看去。
沈之言!
那是沈之言的脸,不会错的。
和沈之言相处的十年,沈之言的脸从来没变过,陈鹤臣甚至都没见他长过一条皱纹。
多么不可思议啊!沈之言居然出现在了他的童年,那时,陈鹤臣的父亲还没去世。
陈鹤臣不应该见过这时候的沈之言,沈之言是在陈鹤臣父亲出车祸那天出现的,他以父亲朋友的身份帮忙办了葬礼,然后收养了陈鹤臣。
这是梦吧,绝对是因为自己最近对沈之言太依赖了,希望沈之言能出现在自己的童年生活中,陪着他一起长大,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这一定是梦,陈鹤臣不断地提醒自己。
不过,他同时也好奇自己的梦境会怎么发展下去。
他没有故意让自己醒过来,而是放纵着自己继续展开梦境。
沈之言把小陈鹤臣从水里抱了起来,来到那群大孩子面前,说:“这里是大家一起玩的地方,你们不能独占这里,丢人石头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要这样了。去和那些被你们欺负过的小朋友道歉。”
沈之言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那些大孩子纷纷向小陈鹤臣道了歉,离开了。
小陈鹤臣却皱着眉头,有些不满意地对沈之言说:“你不该让他们就这么走的,你应该让他们尝尝被石头砸到是什么感觉。你要揍他们一顿,他们才会真的听话。”
“你这样根本就不能帮我出气。”小陈鹤臣有些生气地扯开了沈之言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看到这一幕,陈鹤臣绷不住笑了,果然是梦里,要什么有什么。在现实中他可不敢这么给沈之言甩脸子。
刚被收养那段时间,陈鹤臣单方面和沈之言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
那时,沈之言任由他流浪在外面,也不去找他。
陈鹤臣没带钱出门,饿了两天,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从那时候起,陈鹤臣就明白,沈之言绝对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任人摆布的人。再加上相处过程中,陈鹤臣了解到沈之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人,便更加深了对他的敬畏之心。
从此,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和和睦睦,没有半点争吵了。
呵呵,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菜,被单方面镇压了。陈鹤臣自嘲道。
“做了高兴的梦了?都笑出声了。”
陈鹤臣睁开眼,沈之言站在他的床头。
他穿着一件版型很好的黑色风衣,显得他整个人格外修长,他还是和梦里一样,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似雪,深邃透亮的眼眸和梦里一模一样,岁月好似在他身上停滞了。
“沈之言,我刚才梦到你了。”陈鹤臣掀开被子。
“哦,梦到什么了?”沈之言随口问了句,拿起外套替陈鹤臣穿上。
“海虹村,你把我从一群欺负我的孩子手中救下来了。”
“哦。”沈之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陈鹤城的表情,一边状似遗憾地说:“太可惜了,我还不认识那时候的你。”
“是啊,如果你认识那时候的我,你应该会很头疼。”陈鹤臣穿好鞋子,发现地上有两只行李箱。
“我们要去阳城一天,去办一件事。”沈之言说。
“这个时候?”陈鹤臣有些疑问,虽然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去过其他城市,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记得我睡着前,你们好像说我多了些什么东西。“
“放心,不会有事的。”沈之言安抚他。
你这么说,我总觉得很有问题啊。陈鹤臣暗自吐槽,不过,确实也好久没去阳城了,不知道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小伙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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