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洪村(上)
黑沉沉的夜幕下,灯火零星。
蜿蜒的小路上,一个灰蒙蒙的人影踉踉跄跄,他随身带着一把锄头,一边跑一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时不时,他还回头看了几眼,像是怕什么人跟在后面一样。
他来到一片坟包前,找了其中一个,挖开,里面埋着一个盒子。
他哆嗦着手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在了。
一阵冷冽的风吹过,像是突然预感到什么,抱着盒子的男人猛地回头看去。
月光照下一片惨白的山坡,黑漆漆的树干像让人打怵的鬼影。
男人松了一口气,转回头。
一张破碎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黑色的suv在高速上快速行驶,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
陈鹤臣坐在副驾驶,看着路边闪过的指示牌,这是鲸城向北的高速路,他们沿途已经路过好几个城市,但都不是本次出行的目的地。
他看向车后座的两人,丝丝和纪铣在后座睡着了,两人贴在一起,丝丝整个人几乎都被包裹在纪铣的怀里,也不知道他们昨晚是干什么去了,一上车就睡着了。
说实话,当陈鹤臣在书店看到这两人时,就大概猜出此行的目的了,只是没想到,之前在丝丝家听说的那位厉害的线娘前辈居然在海洪村。
海洪村,那是锦城下属县城的一个小村落,当年,是沈之言把他从海洪村带去鲸城的,没想到,现在他们又回来了。
“睡一觉吧,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沈之言替他调了下座位。
陈鹤臣顺势往后躺去,盯着正在开车的沈之言,“睡不着,好多年没回去了,有些害怕。”
“怕什么,丝丝和你说过了,就像动个小手术一样,把不该长出来的东西拿走就没事了。”
“不是这个,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近乡情怯吗?好多年没回去了,要见之前认识的人总会有点胆怯。”陈鹤臣仰起头,顺了把头发,“我离开的那年才十岁,但是我好像有些记不住从前在海洪村的很多事情了。”
这是真话,他从很早开始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同样一件从前的事情,他在不同的时间段记起来的回忆是不同的。
例如他父亲的死,他明明记得是自己用一个谎言骗了父亲早点回家,父亲因为着急回家,死在了车祸里,所以自己才定下不说谎的准则约束自己。可是,他说的谎到底是什么,他记不起来,甚至这两年,他的回忆里出现的父亲形象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一次他记起自己曾经叫自己的父亲为“叔叔”。
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曾经试探着问过温永镌,温永镌认为他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被刻忆师更改记忆的痕迹。
他有一个猜想,但是他至今不敢去证实,如果猜想是对的,他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和沈之言相处。
“记不住就算了,我们这次也不会在那里呆太久,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过年之前我们就能回去了。”沈之言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秦祁已经提前在那里帮我们把住的地方安排好了。”
“秦祁也在?他的工作也会去外地出差吗?”陈鹤臣精神一振,“我上次还问秦祁,以后能去他那里工作吗?”
沈之言斜了他一眼,“去梦的掌管者工作,那你得归我管,那里工作可不轻松。”
他无视对方亮晶晶的眼神,调高了车内温度,“海洪村有个人的梦出现了异常,分析部怀疑和异能者有关,秦祁先去查看了。”
“睡吧,到了那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做。”
陈鹤臣在热烘烘的暖气下睡着了,只是他睡的并不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来替他,我的这条命是先生您救的,现在先生需要他活着,我把自己的命给他,也算回报了先生当年救我的恩情。”
隔着门缝,一个陌生的背影跪在沈之言面前。
沈之言的表情很奇怪,那是一种陈鹤臣从未见过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感。
他俯下了身,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语调冰凉:“真的吗?你考虑好了吗?陈鹤臣。”
沈之言说出的那个名字让陈鹤臣为之一振,他从梦境中醒来,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陈鹤臣掐了掐自己,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家简朴的农宅前,秦祁和沈之言在屋檐下说着什么。
纪铣在后备箱搬运着行李,看见陈鹤臣醒来,招呼道:“醒了就下来搬行李,我可只搬丝丝的行李,你和沈之言的行李自己拿。”
陈鹤臣应了声,拿着行李进了住宅。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平房,只有一层,东边三间卧室,西边厨房浴室储藏室都有,正中间是一个大客厅,有四方桌和堆放的一些生活用品。
陈鹤臣随手挑了个最里间的卧室,放下行李。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写字桌椅,窗子外面正对着一片农田,昨天刚下过雪,地上残留着未融化的雪的痕迹。
“把窗子关上,这边比鲸城冷了很多,没有空调,秦祁只买了几个取暖器。睡觉的时候要把被子盖过下巴,不然第二天你会生病的。”
沈之言把一套被褥拿了进来,关上门,打开取暖器,开始铺床。
“这些天,我们两个一起睡。”沈之言突然说道。
哎?陈鹤臣惊讶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丝丝不和纪铣一起睡吗?”他还以为丝丝和纪铣一间房,他和秦祁一间房,毕竟沈之言再怎么说也是他们这里面最大的,值得拥有独自一间房的待遇。
沈之言挑眉,开玩笑一般说:“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丝丝和纪铣的具体关系吧,怎么,你们年轻人都流行没确定关系就睡一张床吗?”
陈鹤臣闻言低下了头,“咳,最近去他们那里次数多了点,看的多了也猜到了点,不过,纪铣和秦祁住,他们两个都不认识会不会有点尴尬?要不我……”
“秦祁不睡觉,他这几天都有工作。”沈之言朝窗口指了指,秦祁站在对面的农田里,正操控着无人机拍着什么。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丝丝的声音传来:“我们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走吧,把围巾和口罩戴上,我们要在外面走很长一段路。”沈之言说。
确实,这里有一条很难走的山路,道路狭窄,宽度仅够二人并行通过。
这条山路通向后山,很多年前,陈鹤臣听村里的老人说,山里有妖怪,专门吃他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孩,很多孩子因此不敢去山里玩,只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把这当作探险游戏,结伴去了山里,安然无恙回到家,破除了这个封建迷信。
不过,在记忆力里,陈鹤臣似乎一次也没去过后山。
“丝丝,你累吗?这边山路不太好走,我背你走吧。”
“不用,可以走。”
“丝丝,你冷吗?我的围巾给你吧。”
“我有围巾,再给我一条是想勒死我吗?”
“……”
“闭嘴,吵!”
陈鹤臣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很奇怪,明明在车上的时候,丝丝还能睡在纪铣怀里,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但是现在又对纪铣爱搭不理,气氛古怪,他不得不说些什么来调节氛围。
“丝丝,你说的前辈就住在这山里吗?我看这边通向山里的路并不好走,通讯又不太好,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啊?是之前认识的吗?”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她和我外婆交情不错,她今年八十了,但身体很健康,走这样的山路,她很轻松,半点喘气都没有。”
正在大喘气的陈鹤臣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每年夏天我都会来这边山里给她送点东西,她喜欢吃甜食,哦,如果待会儿她给你吃糖,你不要拿,她只是装个长辈的样,其实本人很护食,会生气的。”
爱吃甜食又很护食的小老太,陈鹤臣顿时对这个老太太多了几分好奇。
“她为什么住山里啊,她的亲人呢?”
“她一辈子也没结婚,做了自梳女,也没孩子,家人去世后,她一个人旅游,几十年前在这边山里定居,如今,这边就是她的家了。”
丝丝向前指了下,密密麻麻的树木间,一道袅袅白烟若隐若现,那里似乎有人居住,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咕噜噜噜~”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还没吃午饭,但是临行前,丝丝让他们一人吃了一份面包和水,按理说才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是不会饿的。
“有其他人在附近。”沈之言冷静地下了判断,他环顾四周,右边是一览无余的山体,左边是树丛掩映的悬崖。
“那边好像有个人。”陈鹤臣看见一个人似乎挂在了雪松的枝叶间。
“让我来!”
纪铣把围巾系在山体的岩石间,也不做什么安全措施,直接跳了下去。
“啊!”丝丝一声惊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纪铣已经降落在那棵树上。
他身姿轻盈,没几下就攀爬到了那人身边。
“醒醒,大叔。”
男人在纪铣的摇晃下辗转醒来,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我不要死,不关我的事,别找我。”
“喝醉了吧,大叔,你掉到悬崖下了。”
男人这时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抖动地更加剧烈了,眼睛向上翻,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了。
“别晕,你们准备好了,我一会儿把他扔围巾上,你们用力拉。”纪铣朝着上面喊到。
“喂,大叔你准备好,我扔你喽。”纪铣抓起男人的衣领,借助树枝弹力,几次弹跳后,用力一抛。
“啊———”男人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围巾,被拉了上去。
而那边,纪铣的情况不太好,他站立的那几根树枝都节节断裂,而且,他这时距离围巾很远,不是跳跃能够得上的距离。
丝丝看起来有些紧张,她松开了自己的围巾,在纪铣的围巾上加长了一段,可是还是不够。
陈鹤臣正想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沈之言抓住了他的手。
“跳到你左边的那棵树上,从上往下左边第三根树枝,借那根树枝再跳到正前方的树上右边第四根树枝,”纪铣依照沈之言的话去做了,“好的,现在往前跳,抓住那块突起的岩石,往上爬半米,你的脚下贴着一块石头,靠那块石头借力跳起来抓住围巾。”
纪铣几个跳跃动作,外加一个悬身攀岩,终于抓住了围巾被拉了上来。
“好险,差点上不来了。”纪铣一上来就抱住了丝丝。
“刚才那个救上来的人呢?”丝丝推开了纪铣,他们刚才拉上来的人不见了。
那个男人刚才说的几句话,信息量挺大的,但是他们这次来另有目的,对于其他的事情,沈之言还是不想插手太多。
“走吧,那个男的秦祁会管的,我们先完成此行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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